第391章 你永遠都是我妹妹

他覺得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來索命的鬼，是他的孽。

蘇蘊上前兩步，坐在了蘇長盛旁邊的位置上。

「這話新鮮。」她笑，「我是蘇蘊啊，您的女兒。」

「你不是。」蘇長盛的眼神沒有焦距，喃喃道，「你不像我。」

「是啊，是不像。要是像你，我豈不是也完了？」蘇蘊臉上笑容不變，「但我還是要感謝你，你讓我遭受的那一切，才成就了我的今天。」

不可否認的是，蘇長盛是聰明的。在那個大學生很稀罕的年代，他能以一個很好的成績考入高級學府，證明他的智商是在線的。

但是聰明不等同於有能力，將智商用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才能大放異彩。而蘇長盛，他並不適合當一個商人。

他能有今天，只能說他運氣好，趕上了好時候，他沒有成為頂級企業家的能力。要是他不經商，走另外一條路，說不定今日就是別種面貌了。

不過他的人品有問題。人品差的人，在哪裡都走不長遠。

「要是我從小在蘇家長大，今日未必會這樣。」蘇蘊說，「磨難使人成長，這句話是沒錯的。」

怨過嗎？她當然怨過。不懂事的時候會想為什麼父親會不要自己，但是後來她漸漸又明白了，各人有各命。好命除了可以靠投胎，也可以靠奮鬥得到。

而老天早就給了她奮鬥的資本——聰明的頭腦，正確的三觀，困境之中也從未失去過的良善和底線。

「你現在滿意了嗎？」蘇長盛的聲音沒有一點生氣，宛如一潭死水，「將我害到這個地步，你總算報仇了吧？滿意了吧？」

「那是當然。」蘇蘊莞爾一笑，「我開心得很呢。」

因為這幾天生了太多的氣，蘇長盛現在，反而平和了下來。

他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在瘋狂埋怨蘇蘊，甚至想著再見到她的時候，要和她同歸於盡。

但是現在，看著幾步開外停著的那幾輛黑色的轎車，他卻不敢有動作了。

他知道，他要是動她一下，那幾輛車裡就會有人衝出來，百倍千倍地還給他。

不知不覺，他的這個女兒，已經厲害到這種程度了。

她結識的人，很多是他在這個年紀里還結識不到的。她達成的成就，也遠遠超出了他二十歲的時候，做的事情。

「你知道你輸在哪裡嗎？」她說，「你輸在做人上。人不管做什麼，總要有底線。而你，沒有。」

所以，他不配為人。

蘇長盛縱觀自己奮鬥半生，最終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而且後代對自己的評價，也是「不配為人」。

可笑，真是可笑。

蘇長盛走了，他的脊背佝僂了下來，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多歲。體面的西裝有了褶皺，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卻多添了幾分狼狽。

蘇蘊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同情。

雪越來越大，她伸出手，清凌凌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晶瑩一片。

手機傳來一陣震動，她打開，是蘇清墨的簡訊：「我會議結束了，在樓下咖啡廳等你。」

蘇蘊將手機放回大衣口袋裡，從長椅上起身。

她是接了蘇清墨的電話來找他的，沒想到還能在門口遇上蘇長盛。

咖啡廳的暖氣開的很足，推門而入，迎面而來的一股熱浪。

睫毛上的雪花冰瑩已經融化成水，將她的長睫顯得濕漉漉的。

蘇清墨坐在不遠處，西裝外套脫了下來，裡邊的白襯衫顯得他清瘦骨感。

蘇蘊坐在了他對面。

蘇清墨本就清瘦，這段時間更是消瘦了不少，手背上的青筋愈發突出。

「我辭職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蘇蘊抬眼看向他。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的股份還是保留的。我只是……準備換家公司工作。」

「其實不必。」蘇蘊對於他的決策有些意外，「我不會對付你的，素然日化依然是你的。」

要是說蘇家的所有人中，可以讓她最大限度保持善意的，就是蘇清墨了。

因為自從她回到這個家以來，最開始、同時也是最深重的善意，就是他帶給她的。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蘇清墨搖了搖頭：「我的人生規劃中並沒有要做什麼公司董事長的硬性規定。我入職素然日化，也是因為父親的安排。做了這幾年也有了心得體會，我可以自己出去闖了。」

京城大學的王牌專業經管系畢業，社會上的經營高材生，只要他招招手，會有無數公司將offer遞來。

似乎是看出了蘇蘊所想，他溫和一笑：「當然比起給別人打工，我更想自己投資，從零開始做起。」

他想完完全全靠自己，做出一番成績。

蘇蘊點了點頭：「你有那個能力。」

「借你吉言。」蘇清墨笑起來的眼睛會彎，一邊臉頰會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眉眼十分溫柔。

他一直都是個相當溫柔的人。起碼在她面前是這樣，從來沒有變過。

咖啡端上，蘇蘊聞到了熟悉的香氣，輕聲道：「是你自己帶的咖啡豆。」

之前在蘇家，他經常早上起來做咖啡，就是這個味道。

「是啊，把豆子給了他們，讓他們沖的。」蘇清墨將糖和奶遞給她，「嘗嘗，和我親手沖的有沒有什麼差別。」

他說話的時候，和從前一樣的溫和，彷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嫌隙。

蘇蘊用銀勺輕輕攪了攪，片刻之後，問出了一個一開始她就想問的問題：「你恨不恨我？」

蘇家，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蘇清墨的看法。

她真的將他視為哥哥。

「為什麼要恨你？」蘇清墨反問，「我要是你，我也會這麼做的。」

其實蘇清墨很佩服蘇蘊。要是他有和她一樣的遭遇的話，他未必會做得像她這麼好。他的心態可能比她更差，結果，可能也全然不同。

「我不恨你，小蘊，因為這一切，本身就都是他們加給你的。」蘇清墨坦然地看著她，眸光依然溫柔，「抗爭是沒有錯的，你也是沒有錯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蘇蘊揚唇一笑，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明媚：「哥，感謝你能理解我。」

「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當哥哥的當然會理解妹妹。」

蘇清墨當然對蘇長盛和唐琳有感情，那是他的父母。但是他也有三觀，在他們做過那些事情之後，他沒辦法不去指責他們。

「我辭職，也是和以前做一個割捨。」蘇清墨說，「我們以後還是親人，你還是我的妹妹。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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