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外婆
蘇蘊明顯是不打算和這個那人多說的,準備和賀國鋒一起上四樓,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買的畫作。
那男人卻走到了蘇蘊身側,大聲道:「這位小姐,既然你能如此指點,那證明你的繪畫水平應當是不錯的吧?那邊剛好有筆墨,不如你來露一手,也算是給我上一課了。」
莫名其妙的人蘇蘊見過不少,但是在這種地方還能這麼不依不饒的,當真少見。
賀國鋒拍了拍蘇蘊的手臂。
他轉過頭來,看向男人:「年輕人,一開始我們小姑娘就沒搭理過你,我們爺孫倆悄悄議論你非得上來插一嘴,你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男人揚唇一笑,一點兒都沒有被賀國鋒的氣場震懾到,反而道:「老先生,這裡是公共場合,既然你們的聲音不小,說的話被別人聽到了,別人就有評判的資格。況且這位小姐剛才是在評判薔薇先生的畫作,還說薔薇先生的畫作有不好的地方,別人當然有糾正她觀點的權利。」
說到這裡,男人掃了蘇蘊一眼:「既然這位小姐這麼振振有詞,想必畫功不錯吧?難道比薔薇先生畫得都好?」
要是說前邊一些話這男人還在找理,現在這句,明顯就是在找茬了。
旁邊的一些觀眾也覺得這男人未免太咄咄逼人。小姑娘年輕氣盛,說點自己的想法也無傷大雅。他這樣咬著不放,倒是有些了風度了。
這下蘇蘊忽然有了個想法,感情這人是自己——也就是所謂的薔薇先生的粉絲?
因為自己說了一句那副畫不好,他就這般咬著不放了?
蘇蘊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他:「好吧,就當我剛才那句話不合適,先生你要如何才能放過我?」
見她服軟,男人仰頭,昂然笑道:「我當然也不會讓你如何,就請你以後記住,謹言慎行,不要去評判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情,不要去批評成就遠高於自己的人。
尤其不要去評判薔薇先生,雖然薔薇先生神秘,但是他的造詣是你一輩子都達不到的,不管他畫什麼,都有他的道理。旁人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測,這是對他的侮辱和褻瀆,我希望你能記住。」
果然,這人還真是她的粉絲。
蘇蘊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男人見她態度不錯,冷哼一聲,雙手插兜,大步走了。
賀國鋒倒是有些不解地看著蘇蘊,問:「蘇丫頭,你今兒是怎麼了?這不像你啊。」
「那人明顯以自我為中心,聽不進去的,我和他沒有爭的必要。」蘇蘊說,「對於這樣的人,最好就是順著他,他說什麼咱們就點頭,不然浪費時間。」
賀國鋒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就是沒想到蘇蘊這麼沉得住氣。要知道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很浮躁。
上了四樓,拍賣會已經開始,上邊也擺了一些拍賣品,下邊也有人在出價。
蘇蘊攙扶著賀國鋒找了個座位坐下,看著上邊的那些畫作。
一連幾幅過去,賀國鋒都沒有喜歡的。
沒多久,沈子軼來了。
不光是一個人來的,旁邊還有一位老太太。
這老太太穿著一件深紫色的長款旗袍,外邊是米白色的羊羔絨大衣,黑色的低跟鞋,脖頸上帶著一條翠綠色的瑪瑙項鏈,耳朵上是同款瑪瑙耳墜。
她齊肩的花白頭髮整整齊齊地用根黑色夾子別在耳後,一根凌亂的髮絲都沒有,整個人是大寫的雍容優雅。
沈子軼放下椅子請老太太坐下,自己坐在老太太旁邊,神情無比恭順。
蘇蘊看見了,賀國鋒當然也看見了。
應該說從老太太一進門,賀國鋒的目光就定在了老太太身上。
而老太太只是側頭看了賀國鋒一眼,便轉過去,專心看著台上的畫展。
拍賣的上半場很快結束,主持人說半小時後進行下半場。
有人出去有人進來,沈子軼直接躥了過來,拽著賀國鋒往那邊坐。而賀國鋒明顯有些拘束,蘇蘊還見他甚至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蘇蘊心底隱隱約約冒出個想法,求證般地看向沈子軼,果然,沈子軼的回答和她預想中一樣的:「這是我外婆。」
賀國鋒扭扭捏捏地坐在了老太太旁邊的椅子上,湊過去和她說話。而老太太已經拿出手機低頭看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漫不經心至極。
二人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子軼又躥過去,指了指蘇蘊:「外婆,這就是我和您說的我表哥的女朋友,蘇蘊。」
老太太的眼神望了過來,蘇蘊瞬間坐直了身子,朝著老太太點頭一笑。
老太太不苟言笑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朝著蘇蘊招了招手:「孩子,過來。」
蘇蘊起身過去,在老太太的另外一側坐下。
老太太打量了蘇蘊一眼,然後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對著沈子軼道:「嗯,是漂亮。」
「那是,我表哥的眼光可不差。」沈子軼捧著臉笑嘻嘻。
老太太說話也毫不客氣:「這姑娘和你表哥是比和你配。」
這話一出,蘇蘊便知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故事了。
蘇蘊還可以感受到她握i著自己的手時,她的翡翠鐲子從自己手上划之時的溫潤觸覺。一如她說話時的溫軟腔調,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
賀國鋒沒話找話地和老太太聊天,問她對於今天畫展的看法,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畫作可以買來送給她,相當殷勤。
從他們的談話中,蘇蘊知道了不少信息。
比如,今天這個畫展的主辦人蕭然女士就是這位老太太。
比如,賀國鋒為這個畫展出了不少力,大廳的布置之類的他都有派人參與,就是為了讓這個畫展體體面面妥妥噹噹。
比如,蕭然比賀國鋒更喜歡山水畫,也更有造詣。
比如,蕭然也喜歡薔薇先生的畫。
聽到他們討論所謂的「薔薇先生」的時候,蘇蘊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轉身朝著沈子軼勾了勾手指,低聲說了幾句話。
沈子軼點頭:「你想畫畫簡單,三樓就有畫室,我帶你去。」
他們兩個和兩位老者打了聲招呼,便下了三樓。
「這裡是畫室,那邊是休息室,我在休息室等你,你畫完叫我。」沈子軼說。
畫室很大,裡邊的人不多,目前只有兩人在畫,稀稀落落幾人圍觀。
很多畫展書法展都會設有畫台,就是為了給觀眾手癢的時候練手用。
蘇蘊鋪開一張紙,用紙鎮壓住,挑了一隻合適的筆,沾墨。
她落筆先畫了由近到遠的幾株梅樹,枝頭臘梅正在傲然綻放。右下角是蜿蜒的小徑,延伸向畫卷里側。然後是一間簡陋的茅屋,茅屋後邊也是樹林掩映,再往後,是繚繞的山霧。
山霧間隱隱約約可見山巒疊嶂,次第分明,遼闊而又深遠,恢弘而又壯麗。
她沒有用硃砂點綴臘梅,整副畫就都是黑白的色彩,縹緲的氛圍。
畫畫的時候蘇蘊一般都很投入,畫作完成,她才能從自己的意境里出來。
回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已經圍了水泄不通的一圈人。無數雙眼睛或驚艷或激動或震驚地看著她,等著她最後一筆署名。
整個畫室擠滿了人,卻又安靜到落針可聞。從她的筆法和意境中他們已經猜出了一個名字,卻又不敢確定。
沒人催促,亦或是不想打破這安靜的氛圍,只等著她最後一筆。
蘇蘊沾了沾墨水,在畫卷後下角,畫了一朵大家都很熟悉的、但是又代表了神秘的薔薇花。
「啪嗒」一聲,一個手機掉在了她腳下。她彎腰撿了起來,遞給右邊離自己最近的人。
那人卻沒有接。蘇蘊抬頭,對上了剛才那個對她指指點點、年輕氣盛的男人。
男人瞪大眼睛,滿臉都是大寫的不可置信。他的嘴唇翕動半晌,才從喉嚨中擠出幾個變了聲的字,問出了那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你是薔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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