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拔其爪牙
翌日夜裡,捷報就傳進了京都,葉將軍派三千將士夜襲北朝大營,燒其糧草,焚其營賬,北朝太子拒不撤退,夜間下起了暴雪,北朝數千將士竟被活活凍死。
捷報傳進京后,葉卿卿和蕭澈也已經抵達了京都,蕭澈將葉卿卿送回長公主府後,便徑直進了宮,在宮門外遇到了神色匆匆,準備進攻面聖的瑞王蕭譽。
就在昨夜,那錢書雲已經被秘密押送回京,被蕭澈移交刑部大牢,董世賢昨日抵達雲州城,錢書雲抓的消息也已經瞞不住了,可葉磊父子不僅守住了雲州,還打了勝仗,蕭譽此刻已是坐立不安,急於促進兩國議和之事。
他遠遠地見過蕭澈策馬而來,更是焦急難安,他總覺得蕭澈來者不善,也更拿不准他手裡到底握著什麼,因心中忐忑難安,神色也有些焦躁,他連忙迎了上去,輕拍蕭澈的肩頭,溫和一笑道:「六弟,這麼晚還進宮啊?難不成六弟這麼晚了還有什麼急事?我聽說六弟今日才回京,怎麼不在府中好好休息?」
蕭澈微微頷首,只是神色淡淡道:「三皇兄不也是有急事面見父皇嗎?正好臣弟和三皇兄順路。」
蕭譽猜想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因何而來,可自己卻不知他手裡捏著什麼,蕭譽心裡有些煩躁,因知事情不受他的控制,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快,心裡更是堵的慌。
蕭譽點頭一笑道:「好,咱們一道進宮。」
「聽說三皇兄的婚事在即,臣弟在此提前恭喜三皇兄。」他不咸不淡的祝福,讓蕭譽的心裡越發不痛快了。
自從今上為他和董婉兒賜婚之後,董婉兒整日以淚洗面,十日之中至少有六七日哭倒在床上,還有二三日目光獃滯,渾渾噩噩好似失了半條命。
入冬之後,天氣寒冷,她更是下不了床,連行走都很是艱難,需坐在輪椅之上,他接連派去了十多位太醫,那些太醫都說她長此以往,鬱鬱寡歡,實非長久之相。
他雖然知道董婉兒命不長久,可若是讓他娶個將死之人回去,他心裡自然不願意,況且錢書雲出了事,董世賢怕是會受到牽連,那董婉兒便成了一顆廢棋,大婚的吉日就在這一兩日了,卻在這節骨眼上儘是些煩心事。
他也嫌董婉兒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晦氣,這一月之中,也只去瞧過兩三回,最後便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了。
蕭譽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多謝六弟。還是別讓父皇等久了,咱們一起進去罷。」
近來諸事不順,蕭譽也沒心思和蕭澈繼續繞圈子。
南宣帝得知葉磊打了勝仗的消息,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了片刻,也不再板著臉,一臉嚴肅的模樣,臉上也難得能看見了笑容,見蕭澈從雲州歸來,想必姦細一案也有了眉目,便急忙問道:「澈兒可是查清了雲州姦細一案?」
蕭澈躬身行了禮,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強裝鎮定,神色不安的蕭譽道:「兒臣見三皇兄似有急事,兒臣之事可再等等,讓三皇兄先說也無妨。」
南宣帝今日心情很好,蕭澈不在京都的這幾日,蕭譽已經幫忙處理政務,披閱奏摺,他果然沒看錯,蕭譽遇事果決,善於籌謀,他已經有意立蕭譽為太子了。
他對蕭譽慈愛一笑道:「好,那便讓譽兒先說。」
蕭澈卻跪在地上,對南宣帝拱手道:「稟告父皇,昨日董相已經親自抵達雲州,與北朝太子談妥了兩國議和之事。」
南宣帝擺了擺頭,搖頭一笑道:「不必了,今時不同往日,葉將軍已經打了勝仗了,朕已經決定派兵支援雲州,待葉將軍乘勝追擊,一舉拿下許州,收回失去的城池,朕對葉將軍有信心,這一次他果然沒叫朕失望。」
蕭譽見他和董世賢的計劃快要落空,他還不知道蕭澈手中掌握了怎樣的證據,若是此次兩國和談不能達成,董世賢被扳倒,那朝中支持他的大臣說不定也會臨時倒戈,他不能冒如此風險。
蕭譽叩頭一拜,繼續道:「可父皇有沒有想過葉將軍雖暫時守住了雲州,可北朝卻並未退兵,他們仍在雲州城外虎視眈眈,那位北朝太子說了,北朝有二十萬鐵騎,踏平雲州城只待朝夕,若是我軍執意頑抗,待他奪下雲州,拿下幽州和錦州,便會直奔京都而來,到那時京都危矣,還請父皇三思啊。」
南宣帝果然有些動搖了,蕭譽說的沒錯,戰場之事,瞬息萬變,若是再敗了,待雲州一失,北朝奪下錦州和幽州,便會長驅直入,直取京都,他不能寄希望於無法確定之事。
他此時心中還有些後悔,若是他早些派兵支援,說不定葉磊就能趁勝追擊,可援兵最快也要四五日才能到,雲州城中的葉家軍不足三四萬人,還多是傷兵,若真如北朝太子所說,他有二十萬鐵騎,攻破雲州也只在旦夕之間,這一仗的結果如何,南宣帝到底也沒什麼底氣。
打了勝仗還不得不向北朝求和,南宣帝頗為煩躁地揉捏眉心,再次繃緊了心弦,有些無奈道:「那北朝太子提出了什麼條件?」
看來他已經準備妥協了。
董世賢到雲州後顧不得老邁了身體,和北朝太子談了數個時辰才最終達成一致,他深知南宣帝的底線,只要北朝不會動搖南宣帝的帝位,割讓幾座城池,南宣帝最終還是會答應兩國議和的。
蕭譽見南宣帝已經動搖,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董相不顧自身安危,親自到北朝軍營,終於將北朝提出議和的條件對我朝的損失降到最低,我朝只需每年向北朝進貢三十萬兩白銀,十萬匹錦緞,割讓許州及周邊城池十座……」
南宣帝點了點頭,許州本就已經被北朝佔領,周邊的十座城池早晚都保不住,失了就失了罷,好歹雲州暫時算是保住了。
蕭譽略微頓了頓,看了蕭澈一眼道:「只是最後一個條件事關清霜郡主,不知六弟會不會答應。
「關郡主何事?」南宣帝的臉上微微有些驚訝道。
蕭譽淡淡一笑道:「兒臣也不知北朝太子從哪裡弄來了清霜郡主的畫像,說是對清霜郡主一見鍾情,他提出的議和最後一個條件便是,郡主嫁入北朝皇宮,嫁給北朝太子季崇煥為妃。」
蕭澈冷笑一聲,冷冷道了句:「絕無可能。」今日進宮,他便是打算在扳倒董世賢之後,再請南宣帝為他和葉卿卿賜婚,未曾想北朝太子竟然也覬覦了卿卿,他深知他父皇的薄情,葉卿卿對他而言只是一個臣子的女兒,犧牲了便犧牲了。
為了卿卿,他也絕不能讓蕭譽的奸計得逞。
蕭譽故作為難道:「北朝太子說了,若是父皇不答應最後一個條件,那便只能兵戎相見,血洗雲州,殺進皇宮,可是六弟不同意郡主和親,這可如何是好。」
南宣帝冷哼一聲,挑眉道:「他不同意?他有何資格不同意,他既非我朝儲君,有朕在一日,南朝還由不得他來做主。」
蕭澈急忙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兒臣肯請父皇聽了兒臣之言,再做決定。」
蕭譽冷冷一笑,又連忙勸道:「六弟,此前郡主拒婚,後來在驪山你又拒絕了父皇的賜婚,或許你和郡主之間並沒有緣分呢?六弟身份尊貴,才貌雙全,相信只要六弟願意,京都貴女可供六弟任意挑選,六弟無需過於執著了,暫且放下兒女私情,萬事當以國家大事為先。」
這北朝太子還真是他命里的貴人,若是這位北朝太子娶了葉卿卿,那蕭澈藉此拉攏大長公主和葉將軍的計劃可就落空了,他也可高枕無憂了。
蕭澈只覺心尖上被人捅了一刀,皺緊了眉頭道:「三皇兄,暫且不論此事,臣弟去了雲州,可謂是收穫滿滿啊,錢書雲屢次將行軍圖和防禦圖泄露給北朝大軍,以致我軍慘敗,丟了許州城和周邊數坐城池,還害得葉將軍受傷,皇兄是知是不知?」
南宣帝聽聞一掌拍在桌面上,面色驟然變得鐵青,這錢書雲他是知道,還是葉磊和董世賢同時舉薦,於兩年前由他親自任命為行軍副都督,沒想到他竟然通敵叛國,如此膽大包天,南宣帝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澈將他的認罪的親筆供詞呈上,又道:「父皇,他不過一個行軍副都督,除非背後有人撐腰,否則斷然不敢做出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兒臣已親自將他押送了刑部大牢,他已經全都招認了,他背後之人,正是董相。」
南宣帝心頭一驚,看了看面前按著手印的供詞,已是面色鐵青,面沉似水,供詞中交代了董世賢暗中與北朝皇室勾結,命他數次偷出行軍圖和防禦圖,與北朝的程明鈺將軍和太子季崇煥暗中相見,泄露我軍行軍方略,致使我軍接連大敗。
蕭譽見形勢於董相不利,連忙為董世賢開脫:「董相對父皇向來忠心不二,安知不是有人暗中提示錢書雲,脅迫他攀咬董相。」
蕭澈早已料到蕭譽會為董世賢說話,他又拿出早已經準備多時的董世賢寫給北朝皇帝的親筆書信,也交給了南宣帝,南宣帝看過書信之後,將書信扔在蕭譽的面前,喝道:「有董世賢的親筆書信為證,你還覺得是旁人攀咬嗎?」
通敵叛國之罪,罪證確鑿,若是蕭譽繼續為董相開脫,怕是連南宣帝也會懷疑他意圖不軌。蕭譽也不敢再為他辯解了,因為那書信就是董世賢的親筆書信,他和父皇都認得董世賢的字跡。
關健是這些信件都在北朝皇帝的手裡,又如何會到了蕭澈手裡,譽攪盡了腦汁都想不到,蕭澈到底使了何種手段,才得到了這些書信。
蕭譽像是想到了什麼,情急之下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董相已經位居相國之位,他又為何要如此做,他根本就沒有理由。」通敵叛國有何下場,他又怎會不知。
蕭澈冷笑一聲,這位三皇兄聰明一世,都到了如此地步,他竟然還捨不得董世賢的權勢,他難道不知此時他說的越多,父皇會更加懷疑他們勾結一氣嗎?
「是啊,董相精明世故,雖多年在朝堂上隻手遮天,可他始終小心謹慎,按道理說他根本就沒有理由如此做,但他若是想要助皇兄登上太子之位,登上皇帝之位,覺得有人卻阻攔了他,他要為皇兄掃清障礙呢?」
董世賢視葉磊父子為眼中釘肉中刺,且驪山之行后,他對董婉兒無情又冷漠,這些都能成為董世賢勾結北朝,想取葉磊父子性命,報復他的理由。
南宣帝臉色越來越難看,董世賢自薦前往北朝,還曾挑破他和葉磊的君臣關係,前後聯繫起來一想,南宣帝已是深信不疑,此事就是董世賢所為,且蕭譽還參與其中。
蕭譽見董世賢事發,連他都難逃罪責,急忙跪在南宣帝面前,解釋道:「父皇冤枉啊,董相做的那些事,兒臣實在是不知啊!兒臣也是被他蒙蔽了,兒臣之是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他說完重重地磕在地上,頓時額上紅腫了一片,卻聽蕭澈繼續道:「三皇兄不急,六弟這裡還有證據,待三皇兄聽完,再一併向父皇求情也不遲。」
蕭澈淡淡一笑道:「父皇可記得柳將軍父子?」
南宣帝皺緊了眉頭,點了點頭,還不忘瞪了蕭譽一眼。
蕭譽臉越發慘白,好似被雷電擊中了一般,又聽蕭澈徐徐道來:「他們父子自從到達雲州之後,處處與葉將軍作對,不但無視葉將軍的命令,還暗地裡處處使絆子,更是在北朝大軍進攻當日,在葉將軍父子上陣拼殺之時,他們卻想要打開西城門,放敵軍入內。」
南宣帝瞪了蕭譽一眼,冷冷道:「這是你的主意?還說你不知情!」
南宣帝又怎會不明白柳常青父子如此做的目的,想要葉磊戰敗,讓南朝不得不答應北朝的條件。
蕭譽跪著爬到南宣帝的面前,又叩了幾個響頭,急忙為自己辯解道:「父皇,兒臣不知啊,兒臣推薦柳將軍父子真是為了去相助葉將軍的,兒臣……」
南宣帝抬手一巴掌甩了過去,喝道:「逆子,你住口!」
蕭譽被打了一巴掌,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少,不對,柳將軍父子並非行事魯莽之人,他們怎會輕易被蕭澈抓到把柄,蕭澈定是設計詐他的,都怪自己疏忽,險些就上了當了。
他冷笑一聲道:「六弟口說無憑,你根本就沒有證據,六弟想要皇兄死,也要拿出憑證來。」
蕭澈冷笑一聲,他這個三皇兄果然不簡單,都到這個時候,你還要來栽贓陷害,不過真不巧,壞事做盡的人,自然有人來收拾他們。
柳老將軍好色,原配夫人多年卧病,便娶了位貌美如花的年輕婦人,多年來,甚是寵愛這位夫人,與這位夫人形影不離,可畢竟是老夫少妻,這位夫人才三十歲,柳老將軍已經步入了暮年,多少有些體力跟不讓,這位夫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便看上了柳老將軍手下的一位年經將領,事發之後,那將領被柳老將軍活活打死了。
柳夫人苦苦求饒,被柳老將軍打了一頓,才饒了她一命,可是柳夫人與那位將領是真心相愛,她想為死去的真愛報仇,便掌握了柳老將軍陽奉陰違的證據,蕭澈通過暗衛來察之時,不但將那些證據奉上,她更是連發毒誓,要在陛下面前指認他們的罪行。
蕭澈淡然一笑道:「三皇兄想要什麼樣的證據,柳夫人都願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