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晚安
這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熱,路面被太陽熾烤的燙腳,樹葉也都垂頭喪氣地打著捲兒,除了隱藏在林間的知了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頭頂的風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還發出「吱吱」的聲響,慢慢地竟然成了一種頗有節奏感的音樂。江唯一坐在這個位置久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這聲音,心裡很是平靜。
桌子上的作業好像怎麼寫都不曾減少,該死的函數題讓她抓耳撓腮。六樓的教室,窗口吹進來的風實在愜意,江唯一抬頭揉揉脖子,打算睡午覺了。
三個人一排的座位,江唯一在最右邊,中間的同桌早就睡得正酣,最左邊的劉顏還在咬著筆頭看題。
江唯一心想:她怎麼跟個機器似的,都不知道累。這也是江唯一佩服她的原因之一。
高考是他們數年寒窗的最後一站,成敗就在此一舉,每個人都拼了命地往前沖著。
本來困得要命的江唯一,看到劉顏還在埋頭苦學,就逼著自己也打起精神來。伸手從抽屜里拿出風油精塗在太陽穴上,熏的眼睛流淚才算清醒了一些。
越是高考的緊張時刻,越是有那麼幾個叛逆的孩子搞事情,因為班級第一名偷偷談戀愛的事情,班主任最近暴躁的很。江唯一慶幸自己早就斬斷了清根,能一身輕鬆地學習。
預備鈴響了之後,所有人都站起來背書,班主任從樓梯口上來,在窗戶外面觀察的教室裡面的情況。然後走到第一名徐小雨的座位旁邊,把她叫了出去。
大家的目光偷偷地在她的身上聚集,不說也知道是什麼事情。
班主任和她站在走廊上,沉默了片刻,說:「你作為我們班的第一名,是清華北大的苗子,怎麼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掉鏈子呢…」
大概過了一會兒,小雨失魂落魄地進來了,眼角閃著淚光,經過李子華身邊的時候,甚至沒敢看他。果不其然,下一個被叫出去的就是李子華。
這兩人早戀,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班級第一名,一個倒數,誰也不能把這樣雲泥之別的兩個人聯繫到一起。
班主任老曲問他:「你看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李子華低下頭,疑惑地回應著:「陰天吧…」
老曲似乎是冷笑了一聲,看著他淡定的樣子:「我看…是小雨吧!」
小雨…徐小雨…李子華心頭一震,接下來就是老曲語重心長的教誨。
這兩人的事情,班裡的同學都是心照不宣的,雖然都還只是學生,也避免不了懵懂感情中的狗血劇情。所以徐小雨和李子華的情況,一直不被大家所看好。
青春期的孩子,又經歷著高考複習的緊張,迫切地想要尋找情感的慰藉也不是一件多驚奇的事情。老曲的這次談話,讓兩人暫時收斂了一段時間。
晚自習放學之後,還有不少同學在纏著老曲問題,直到門衛大爺來催著大家回家。江唯一站在門口等劉美人,這個傢伙在收拾抽屜里剩下的零食。
兩人在路上八卦著某個班男生和女生的故事,劉美人要去拿快遞,江唯一站在代收點的門口等她。不經意地看向學校門口,居然是…
目光交匯的兩個人迅速轉頭,江唯一假裝沒看見他,餘光卻在偷偷往那個方向瞟。
舒海天和江唯一,都是彼此的初戀,最後卻是不歡而散。直到現在,見到對方,還是會互相逃避。
劉美人出來了之後,江唯一拉著她趕緊跑掉,直到看不見舒海天,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劉美人沒頭沒腦地跟著她跑了一路,恨不得給這個狗女人來一拳:「你…你個狗…逃荒啊你…累死爹了…」
江唯一:「我看見他了…」
劉美人:「啊?不是我說你,那種狗男人你怕啥,咱姐妹兒就應該昂首挺胸地從他面前走過去!」
江唯一:「才算了…綠燈!走吧。」
劉美人搖搖頭,這個丫頭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啊。
放學時候的偶遇,讓江唯一無心繼續複習,筆尖停在書上,卻沒有動一下。這樣的思想怎麼能學習,索性她就關了燈,躺在床上。
她和舒海天是高一的時候認識的,舒海天清新俊逸的外貌,一開學就引得不少女生的關注,江唯一也不例外。
不過對於長相身材成績都一般的她來說,並不覺得這個人會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直到班級群里,他把昵稱改成了「我愛JwY」。班裡瞬間就傳開了舒海天喜歡江唯一的言論,江唯一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那樣的男生怎麼會看得上自己這樣普通的女生。
情竇初開的少女,想不出拒絕他的理由。疑惑之餘,她更多的驚喜。
不久后,班級群里另一個昵稱出現了「我愛ShT」,兩人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在一起了。在高一的新鮮感中,偷偷品嘗著愛情的甘甜。
可是孩子終究是孩子,他們的幼稚成了兩人之間最大的定時炸彈,慢慢的疏遠與冷漠,讓兩人不歡而散。
從那以後,江唯一全心撲倒了學習上,最終以全班第三的成績進入了文科3班,後來…
劉美人起來喝水的時候見她還醒著,就輕聲提醒了一句:「唯一,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江唯一意識到自己想的太多了,沒準人家早就已經忘了,自己也沒必要耿耿於懷。深呼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手機震動一下,江唯一忍不住打開看了一眼,qq的好友申請,「從二班的孩子們」群中添加,她想了想,應該是初中的同學吧,於是就點了同意。
——你是?
——周良辰。
——嗯嗯。
——晚安。
——晚安。
關上手機,江唯一又開始回想初中,對周良辰的記憶並沒有那麼多,只記得他的一雙眼睛,清澈又深邃,不管做什麼表情,都帶著抑鬱的氣息。
周良辰看著手機的聊天頁面,「晚安」之後,再也沒有回應了。
黑暗的房間中,火紅的煙頭伴隨著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像是他嘴角開的一點小花。
口中慢慢吐出一道煙圈,他輕輕念道:
「江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