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溫泉湖畔揚白裳
「小白,你若當真能解開骨碌身上的毒,要我怎樣都行。」我嚯地從水裡站了起來,拍著我那平坦的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骨碌,小白?」他不解地盯著我,疑惑道。
「我家綏綏甚是喜愛以她看人的第一印象起名字,公子未告知自己的名諱,她就這般稱呼你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諒解。」骨碌寵溺一笑。
「哦,這樣啊,「他柔而一笑」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不知姑娘這名字被仙逝的國公聽到,該如何心疼了。」小白冒出這句話時,我明感到周遭的空氣凝聚成冰,甚至能感受到骨碌如刀般的眼神,在剜著小白身上的血肉。
我知曉骨碌的怒氣,可偏生又不知說些什麼話去咒罵小白,於是便發瘋似地拍打溫泉,揚起三尺水花濺了小白一身濕噠噠。儘管他身懷絕技,卻也來不及躲開。
我許久都未能打水仗,如這次一般盡興了。為骨碌報仇的同時還能自娛自樂,登時自信滿滿,更加歡脫。
小白抓著我的脖頸,將我從湯泉里提起時,我以為我動作太快,練成了水上漂。待跪坐於岸邊后,他點了我的定穴,順勢卸下身上的斗篷,將我包裹的密不透風。
我見自己不能動彈,便搜刮著腦袋裡污穢的詞句,出口成章地咒罵著他。
「我說,你再罵下去,我可不給她解毒了。」小白掏了掏耳朵,蹲下身與我平視。
「花拳繡腿,一般話太多的人都沒什麼本事。」我嗆他。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走了?」他痞笑著,一雙桃花眸天殺般地明亮。
「被人戳中了心思就想跑,這個大騙子。」我萌生不忍心,語氣便軟了下來,似是再同他撒嬌一般。
他盯得我面紅耳赤,深潭一般漆黑的雙眸,卻笑的狡黠至極。我不知為何,心如鼓震,索性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少頃,他解開我的穴道,爬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我可以解開她身上的毒,只不過,需要龍心草的果實來做藥引呢。」
他口吐溫熱吹散在我耳邊,我渾身痙攣,哆哆嗦嗦地問道:「龍心草是個什麼東西?」
他依舊是歪著笑,卻不說話,好似在懲罰之前我對他的無禮取鬧。
我瞥了一眼在湯泉之中,臉色發白的骨碌,心裡萬分不舍。於是,一鼓作氣地抱住小白,奮力緊貼他胸口,開始說起恭維的話來。
「好小白,你這般風華無雙,冠絕當世,肯定心地也特別良善,都說面由心生,你就是當世博施濟眾的神仙啊。」
我感受到他身體僵硬,更為興高采烈地對其上下其手。
夾衣,穗帶,中衣,穿過層層阻礙,之間似乎接觸到了他溫暖的皮膚。
像他這般恃才傲物之人,一定非常厭惡他人的觸碰,看著他如同吃了蒼蠅般的表情,我莫名其妙開心。
他將我從懷中推了出來,並無奈地道出救骨碌的辦法。
「龍心草,生在楚國王宮花園裡唯一一株,早前是一位老者出海時從一座不知名的島上所得,並獻於楚國先王的,那草結出的紅果做藥引可解百毒。」
「十年一紅果,離枝不見魂。」
十年才能結出一個紅果,紅果只要離開了枝頭就會消失不見。
這草聽起來就十分玄乎不常,更何況是長在楚國王宮裡,可這裡是終首山,離楚國的王都東楚也有好幾百里,就算讓凈慧師父日夜不停地化緣過去,也要七八日。
「你有辦法得到這株龍心草對不對?」我迫不及待。
沒想他卻搖了搖頭說:「並沒有。」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明明說可以給骨碌解毒的,現在就因為得不到的一株藥引,而出爾反爾了嗎?」與他嬌嗔的同時,心裡卻盤算著他之前與骨碌的對話,我心想,莫非他並不是真心想要救骨碌的?
「你不用懷疑我的用心,我確實是受人之託想要救她。」他輕易看穿了我的內心,令我十分懼怕。
我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生怕又有什麼心事被他瞧出來,於是緊縮眉頭,垂下眸子不再搭理他。
「七日之後,會有一隊人馬朝著終首山過來,為首的大約是一位十五歲左右,面容肅森的少年郎,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找重華寺的凈慧來解毒,屆時我會將他秘密引來你身邊,你來為他解毒。」他目光如炬,纖長的手指抬著我的下巴說道。
「解毒?」我差異地險些驚掉下巴。
開什麼玩笑,解衣服我會,解毒我可不會。
「你放心,解毒的方法我自會提前教給你,你即解開那人的毒之後,便可以向他要那株龍心草,他也一定會給你。」小白說道。
我十分不解他的做法,可瞧他真誠實意地模樣,便又不好反駁他。
那時是在骨碌未帶我下山前,我雖至垂髻之年,娘親從不讓我見外客,除了終首山上的巫女姐姐們和凈慧師父,小白是我所見到的終首山之外的第一人,所以,當時的我將小白當做成了一位長相俊美的女人。
他見我生防備之意,便言笑晏晏地摸著我的頭頂,如星如炬眸中,誠懇有加。
「我乃是受人之託救她,所以更要忠人之事,你不必再懷疑我的目的不純,那少年郎曾見過我,若是我貿然出面為他解毒,他不但不會給出龍心草,反而會覺得事有蹊蹺,到時候,你的骨碌就算是天神在世也無藥可救了,況且那株龍心草只有世間一枝了,你也斷然不希望那株草出什麼意外對不對,我知道你娘從來不讓你見外人,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用我的辦法,將那少年郎引到山間寺院的藏經閣內,那是你和骨碌的領地,也無後顧之憂,但是能不能要到龍心草救骨碌,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是如何知道藏經閣是我與骨碌的領地,又是如何知道我從未見過外人這些事?我來不及細思,為了救骨碌也只能按照他的方法去做。
我那時覺得,只要他能救骨碌便好,至於他說的那些話,我多數是沒辦法想明白的,不過即想不明白,就不想。
可是終究人生走得哪一步棋錯了,後面就便都錯了。
眾生皆棋,操控隨命。
果不其然,七天後,那一隊人馬準時來到了重華寺。
在巫女姐姐們奔走相告,懷春盎然的面容下,我聽到了無數個讚揚那位,為首少年的話語。
談吐不凡,舉止高貴,不怒而威,舉手投足間似天神一般,完美無缺,言笑之間,便睥睨天下,洞曉百千。
其實,這些形容權貴之人的威嚴我都可以理解,因為小白說過,龍心草是長在楚宮花園裡面的,能隨便拿到這株草的人,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
只是我十分不理解的是,巫女姐姐們那發光發亮的眼神。
怎麼說她們都是同凈慧師父下過山,見過世面的人,手舞足蹈地誇耀著少年郎俊美無比,眼如新月地模樣,還真是誇大其詞。
我趴在藏經閣的木窗上面,一邊期待著一睹那少年郎的真容,一邊等著小白送來的暗號。
這些時日,小白以最快的速度將解毒的法子傳授給我。
他沒有細說那少年郎是中了什麼毒,只要我按照他方法去做,調一盞好香,便是解毒的方法。.
由於我鼻子天生敏感,對於味道的辨別和接收及其強悍,一般重華寺內隔著幾里遠的廚房,我能從味道上區分,辨別今日庖廚都做了些什麼菜色。這種天賦異稟在小白的眼裡為奇迹一般的存在,彷彿千里馬與伯樂相識了一般,他將自己所會的調香方法傾囊相授,並且贈送於我諸多罕見的香料。
於他相處的這些時日,更使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誠,他這人雖然自持清高,但總歸心地善良,既然他出手幫助我,也幫助骨碌,我不如就信他這一次。
若是成功,我自是會將他當做知己真心對待。若是他騙了我,我便與他同歸於盡,為骨碌報仇。
我回神,見一隻紫色的蝴蝶緩緩略過我面前。
這隻小蝴蝶自我見到小白的第一面起,便注意到了。
終首山的山林茂密,這種彩色的蝴蝶也自然不在少數,起先我也不以為然,後來漸漸發現,這隻蝴蝶單單圍繞著小白飛舞,有時竟然還落在他肩膀上休息,從不沾花惹草,十分乖巧。
而小白也習以為常,甚至會欺負這隻小蝴蝶,數次彈指而出,不許它落到自己的身上。
我想他是自命清高,把自己當做了花,專門憑著自己的美貌來招蜂引蝶。
所以,我曾趁著他不注意時,偷偷抓來了小蝴蝶,且仔細地研究了一番。
這蝴蝶身上的脈絡特殊,尤其蝶翼上的黛色,是我在蝴蝶繁多的鐘首山山澗之中都沒有見過的顏色。小蝴蝶也如有靈性一般,知道我對它沒有敵意,安安靜靜地趴在我的手掌上,抖動著羽翼,似在與我示好。我輕輕與它言語,它彷彿也如聽懂一般,圍繞在我身邊,與我嬉戲。
看出了小白與常人的不同,卻沒想到連養個寵物也時非同凡響,這擁有靈性的小蝴蝶十分難得,我卻不像小白那樣不懂珍惜,為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小花,趁著小白不在之餘,總與它在花間玩耍。
小白見我頗為在意那隻蝴蝶,索性就讓它成為我們之間的暗號,來傳遞消息。
小花的到來,是在告訴我,那少年郎已經入了小白的道,正在前來藏經閣的路上。
我欲將起身將小白囑咐我的安神香點上,可倏然鼻尖傳來一道血腥味兒,我才要回頭過去,脖子上傳來了鋒利的冰涼。
我不敢亂動,暗自將手裡的小花放走,垂下眸子盯著架在脖子上的長劍。
我尚且不知這少年郎的長相,但起碼預知了他的腿長和健步如飛。小花這邊才飛來至此,他就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藏經閣,且沒有任何聲響。
「小姑娘,你能如此隨意地坐在凈慧老巫的藏經閣里,不會是她哪裡欠下的風流債,私生的女兒吧?」身後傳來的聲音黯啞,像是鋸木頭時所發出的聲音一般,使人難受。
「你這人是吃了屎嗎,嘴巴這麼臭。」我能原諒他用長劍指著我,卻不能原諒他詆毀凈慧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