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他們的愛情有時差
姜季澤在此之前去西藏玩過一趟,洛水知道后就有點不好意思,對他道:「你去過了,為什麼還要陪我去?」
季澤道:「因為還有些地方沒有走到,上次跟團到香格里拉的時候,集團里有事情,一個電話只好火速回來了,真正的拉薩我也還沒去成呢,這次陪你去所以也不算舊地重遊,算是去了一個心愿。」
洛水知道他的性格,他是為她做什麼都不願承認的,也就同意了。
兩個人心情好得就像是在飛翔,開的依然是那輛軍綠色的牧馬人。因為進藏區的路不好,要開越野性能好的車去。洛水看到他開著牧馬人出來,想著和牧馬人也是久別重逢了,又想起是很久前好像有一次她說牧馬人是拖拉機,在此之後,季澤就再也沒有開過了。這輛好車,因為她開玩笑的一句話就被季澤打入冷宮了,洛水只覺得自己對不住它呢。
往事就像山頂上的雲煙,被風吹散,又連起來了,洛水在回憶中也就明白過來,這個男人,雖然在某些方面不太地道,但是對她真是一心一意的好的。如果在其它方面,要說他是一個壞人,可是至少對於她來說,他是好得沒話說的。
她以前真是傻,這樣好的男人不珍惜,卻因為他的現實功利離開過他。
兩個人商量好之後,揀了一個好天氣就出發了。路上都是季澤開車,因為洛水考了駕照之後一直沒開過車,所以是非常新的新手,好在,他們兩個是出去玩的,開累了就找賓館休息,所以洛水也沒有特別擔心。
高速公路宛延如帶,偶爾兩旁種有山茶等花樹,樹葉宛如綠色的火焰,伸向空中,花的芳香如水,天上白雲有若枯絲,讓人心曠神怡。
一路上洛水很快樂,從杭州出發,先走滬昆高速,到達雲南,再從雲南進藏區,這是他們兩個人一早就商量好的路線圖。
兩個人開著車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經過,在陌生的二三線城市或者不知名的小鎮,找本地的小吃特色菜,住各個城市的四五星酒店,看著不管大小城市都在瘋狂的建樓盤,聽著各地的方言,看著各地的面孔。
洛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放鬆,她就像一個小女孩,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年代。季澤呢,總之,什麼都寵著她,她要什麼給什麼,看到她終於在他身邊,不再心事重重了,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們從中國的東邊出發,一路往西,途中經過江西湖南四川等好幾個中西部省份。中國就是這樣的,越往裡面走,人民的生活水平越低,季澤在杭州都是富甲一方的,更別說在中西部了,再說牧馬人放在哪裡都是好車,所以洛水和季澤不管經過哪個城市,他們總是引來別人的目光。
洛水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感覺很幸福,這是她從小就嚮往的生活,如今總算是實現了。
她小時候曾經想過,有一天,如果能夠掙到足夠多的錢,她就不工作了,和著愛的人,開著自己喜歡的車,全國全世界各個城市去旅遊,不用擔心開銷,不用趕時間,不用工作,一直在旅途中,這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後來畢業工作,她才知道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別說全世界,就是全中國,可能有生之年,她也沒那經費去玩遍,為了生計,她必須努力工作,一天的假也不敢多請的。對於窮二代來說,生命是樁冒險,同時也是如同僧人般的苦行。
如果不是後來遇到季澤,她不會真的過上這種生活。
季澤卡上的錢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古代人形容一個人金子數量多,叫做「等身金」洛水想著季澤就是等身金了。
她因為想著百分之百能嫁給季澤,所以現在用季澤的錢也沒有了顧慮,看到喜歡的衣物手袋,就會買下來,不過因為中西部城市也沒什麼可買的,入不了洛水的眼睛,所以買得也不多,只買了一些少數民族的頭飾和服裝。
晚上自然是住在一起,在四五星的賓館里。
第一次都忘了是怎麼開始的,自然而然的,兩個人就開始親熱了。一切都輕車熟路,洛水後來想想,之所以一點不生份,可能也是因為在此之前,她無數次想過和季澤親熱的樣子,季澤可能也一樣,所以兩個人一點都不陌生。
洛水的感覺也很好,特別是兩個人赤裸的身體像糖一樣緊緊貼在一起時,她緊緊地抱著他,感覺他的身體在她的身體裡面,貼合得那麼緊,洛水盡量地打開自己的身體,感覺自己要在他的力量下融化了,那個時候,她很想告訴他,她愛他。
事後她躺在季澤的懷裡,看著他睏倦睡去,燈光下心滿意足的幸福表情,洛水止不住偷偷地笑,她想著她肯定很早就愛著他,在很早很早以前,也許是她那一次去機場接他的時候,也許是和他分手回到江雲身邊她卻無時無刻不想著他的時候,也許是更早,否則她怎麼解釋,第一次看到他,就會莫名地緊張呢。
有時候吃飯的時候,趁著兩邊無人,季澤也會壓低聲音笑著問她:「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洛水就笑,回想起她晚上自己的心事,她不告訴他,眼睛看著窗外,烏亮有如黑梅,臉上起了一陣紅暈,季澤就說道:「我覺得應該是你在機場等我的時候對嗎?」洛水就溜他一眼,故意不肯承認,輕聲道:「少臭美了,才不是呢。」
季澤就很幸福地笑,說道:「洛水啊,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有時候像個弱智的小孩,都讓我等得絕望了,現在倒好了,你總算明白過來——」
他說的話就像水面上的水草,它們把水面全部蓋住了,水下面是一個豐富的世界,可是洛水現在全部明白他的話了,她以前不懂,現在全懂。季澤是愛她的,他一直地耐心地等著她愛上他,可是她一直沒有,直到現在,才肯全心全意去愛他了。
洛水笑著不說話,因為他太聰明,再在他面前伸剖自己,有點傻了,她只是微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對他道:「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
有時候在賓館里,他也追著她問她愛他嗎?洛水不好意思承認,就不肯說,他卻一直纏著她一定要問個明白,洛水原本在上網的,被他煩得受不了,就把電腦給他,自己去看電視,結果他也跟過來和她並肩坐著,繼續問她,洛水就電視也不看了,去衛生間洗他們兩個人的衣服,季澤就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她像個小媳婦一樣忙活著。
他笑道:「我知道你愛我,晚上你會偷偷親我。」
洛水的臉就刷地一紅,是的,她現在愛他,應該是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很愛他,以前一直壓抑著,不敢面對不敢承認,可是現在因為安了心,所以之前的感情就像水一樣潑出來,漫溢得到處都是。
季澤看她臉紅得像個紅蘋果,越發好玩,走過來,從後面攬著她纖細的腰,慢聲道:「承認吧,說愛我又不掉肉。」
洛水無意看到鏡子中的兩個人,衣香鬢影,才子佳人,那麼恩愛,她突然就很感動,心裡感動歸感動,表面上卻對他啐道:「承認就承認,難道你不愛我嗎,某人愛我發了狂,從一開始就在發花痴。」
季澤卻不吭聲,將臉貼在她的脖頸處,靜靜地,卻很知足。
洛水突然就想起他們鬧分手的那半年,他是那麼愛她,那半年他肯定很難過吧,她問道:「季澤,分手的那半年,真是對不起。」
沉浸在幸福中的季澤,聽到這句話好像惡夢上身,眼前黑暗劃過,很久都沒有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洛水也就沒心思去洗衣服了,突然就情不自禁地,轉過身,主動地親了季澤一下,季澤驚喜得都有點不相信是真的,一顆心才陰轉晴,把她抱得緊緊的,直接就貼到衛生間的牆上去了。
兩個人都感覺幸福得像活在天堂。
不過車子到達香格里拉的時候,出了事情,洛水接到江雲一個電話。
「朱門只見朱門事,獨把孤寒問阿誰」,洛水沉浸在愛河裡的時候,江雲卻在現實的痛苦中煎熬著。
洛水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很冷,他們在杭州的時候還是流火爍金的夏天,可是到了香格里拉,就感覺像是深秋或者說是冬天了。她身上是T恤和仔褲,所以一下了車就冷得雙手抱緊了身子。季澤看到她那樣子,也知道可能是不適合氣候,從車裡拿出了出發前買好的衝鋒衣,走過來給洛水披上。
洛水仍然感覺不舒服,有暈車的感覺,頭很痛,整個人不舒服,季澤看到她一路上歡聲笑語地,一下子就像小鳥看到了老鷹一句話也不說了,擔心她出什麼事情,對她說道:「洛水,你不會高反吧。」洛水笑道:「什麼是高反?」
季澤道:「就是高原反應,你以前到過高原嗎?」他開始擔心她,洛水只得振作精神,看著一直生活在香格里拉的本地居民,笑道:「沒有的事,我以前是沒到過高原,但是這些人不一輩子生活在高原的嗎?再說香格里拉不算高吧。」
季澤想了想也是,對她笑道:「香格里拉海拔只有三千多,應該不成問題的,很少有人在香格里拉就高反的。」洛水安慰他道:「這不就是,我可能是因為在車上坐得太久,有點餓了。」季澤便笑了笑,拉著她的手道:「那好,我們找飯館吃飯去。」
洛水點點頭,兩人手拉手去吃飯。吃飯的時候,剛開始洛水強撐著,季澤倒是興緻很好,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對她說道:「這次我一定要去成拉薩,我把手機關機,這樣集團裡面有事找我也找不到。人不能成為錢的奴隸,只知道不停地賺錢賺錢,到最後什麼也沒玩過想做的事也沒做過,那也太遺憾了。」洛水就望著他靜靜地笑,想著他有時候也挺可愛的,還好,沒有變成工作狂,也像她一樣有著周遊天下的夢想。
季澤一直在給她夾菜,洛水飯碗里的菜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洛水一點也沒有動,季澤再給她夾菜,實在放不下了,便對她道:「吃一點吧,人是鐵飯是鋼。」
洛水仍然不舒服,看到那些飯菜,根本沒有動筷子的心思,胃裡一陣陣噁心,她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季澤給她盛了魚湯,勸她趁熱喝點,洛水強行喝下幾口,便再也喝不下了,整個人的臉如蠟一般,越來越白,到後來,乾脆伏在桌子上想睡覺了。季澤摸了摸她的手,如冰一樣涼,就越發擔心起來,匆匆和飯店老闆結了賬,扶著她起來,對她說道:「洛水,不要睡,你真的有可能是高反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聽人說,很多外地人在西藏睡過去因為高反就再也沒醒來過,所以他一遍遍地叫醒洛水叫她不要睡。
洛水只得跟著他一起去醫院,走在香格里拉的長街上,她冷得渾身發抖,想著香格里拉有什麼好,別人都說這是桃源是天堂,可是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難受程度,就像地獄。季澤半抱半扶著她,一邊焦急地找診所,這個小城太小了,再加上不熟悉,最後只找到一個小診所。
季澤想著高反也不是很嚴重的大病,也就進去了,診所里只有一個藏族的小護士,不過已經漢化得差不多了,普通話講得很正,季澤扶洛水坐到一旁,自己把她的情況向她說了。小護士就說沒問題,這種情況她見得多了,不是高反,只是感冒,打一瓶點滴就好了。
洛水便躺在床上打點滴,季澤握著她的一隻手守在一旁。洛水的血管細,小護士又技術不好,針頭扎了無數次都沒扎進去,最後洛水就小姑娘一樣的哭了起來,季澤倒是心疼地笑了,一邊替她抹掉眼淚一邊說道:「這麼大了,怎麼還跟一個小孩一樣,小孩打針才哭呢。」
洛水就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說話,把上半身歪在季澤懷裡,臉擦著他的衣服才安心。小護士終於把針頭扎進了她的血管,季澤拍著她的背說道:「好啦,不疼了。」洛水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在燈光下迎著他的目光,就止不住又想哭,想著自己太不爭氣了,明明是歡天喜地出來玩的,怎麼生病了呢。
季澤一邊看著點滴一邊擔心地看著她,對她道:「明天一早我們就打道回府吧,昨天在麗江還好好地,怎麼到了香格里拉就生病了呢。」
洛水的眼淚就又出來了,哽咽著說:「明天不回去。」
季澤握著她的手,笑道:「不舒服就回去吧,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來玩過。」
洛水知道他誤會了,以為是她捨不得,她輕聲說道:「你上次也只是到了香格里拉,你說要去拉薩的。」她想著她才不願意去拉薩呢,她在香格里拉都痛苦成這樣,到了更高海拔的拉薩,肯定要死人了。
季澤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為他著想,不由很是感動,替她掖了掖被角,說道:「我沒關係,玩有什麼要緊,你才是最重要的。」
洛水又眼淚汪汪了,不敢去看季澤的眼睛,對著診所里的炭火發著呆,這裡真是奇怪,江浙是炎火夏日,這邊的晚上冷得要烤火,她想著中國真大。
季澤對她道:「你是不是冷了?」把自己身上的衝鋒衣也脫下來蓋在她身上了,洛水說道:「要不,我明天在這裡養病,你一個人去拉薩吧,你從拉薩回來,你再回香拉里拉接我。」
季澤知道她還是惦記著他要進藏的心愿,笑了笑,只說道:「傻丫頭。」
洛水為了讓他進拉薩,繼續說道:「我真沒事,內蒙古平均海拔一千多米,也是高原,我從小在那裡長大的,我只是感冒了,過兩天就好了,你安心去吧,我能在這裡照顧好自己。」
季澤知道她一心一意要他去,便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看著她,身上沒了外套雖然有點冷,可是看到她現在為他掉眼淚,這麼為他著想,心裡也還是暖烘烘的。
洛水打點滴的時候,季澤想起什麼,說他出去一會,半小時后又回來了,洛水看到提著一袋東西,問他是什麼,季澤就告訴她是瓶裝的氧氣,因為還是擔心她高反的緣故。她又感動得鼻子酸酸的。後來季澤就再也沒出去過,一直守著她,洛水打點滴到深夜,季澤扶著她出診所,然後坐車到了賓館。
打完點滴后,也許是心理作用,洛水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一些了,季澤去看衛生間有沒熱水,洛水坐在床頭,想著身體健康了,明天還是要一起進藏,聽說在拉薩許願會很靈,兩個人還是要一起去的。
江雲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她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慢慢拿出手機,看到江雲的號碼才征了一征,久遠的記憶因為這麼一個電話重新浮現在也面前,她都快忘記江雲了,伴隨著記憶的復甦,對江雲的愧疚也接踵而至,因為第二次,是她主動拋棄他的。
洛水拿著手機在發征,任鈴聲像沸水一樣響著,深更半夜的,他為什麼突然想起給她打電話,他們這麼久沒聯繫了。
季澤從衛生間里出來,看到洛水這樣子,便奇怪道:「怎麼電話也不接?」
洛水才受燙一樣的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意識到季澤就在面前,只得轉過身,匆匆跑到陽台去接電話去了。
季澤看著她的神情動作,又看了看時間,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了,他原本笑著的一張臉就固陰冱寒地僵了,一顆心原本暖暖的,也慢慢生了冰。
他一直好涵養的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前男友,他一直試圖忘記,但是他卻發現做不到,洛水的前男友,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總是橫在他和洛水之間。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洛水,她當時重新回到前男友的懷抱,對於他是多麼大的傷害,他沒有告訴她,並不代表他忘記了。
洛水站在陽台那裡壓低聲音說著話,隔著紗窗門,季澤能看到她姣好的背影,可是他的心卻是那麼難過,接近絕望。一切的付出努力,抵不了前男友一個電話,前男友一出現,他給她的所有感情都付諸流水。
季澤臉色如月光般蒼白,只覺得自己太賤了,愛她愛得賤賤的。
而陽台上的洛水根本不知道季澤的想法,因為她的全副精力被江雲說的話吸引了,江雲給她帶來的痛苦遠勝過她因為生病身體上的疼痛。
江雲喝了酒,范進終於中舉似的發了瘋,電話里的聲音很大,他說道:「洛水,我考上老家的公務員了!」
這些日子,江雲一直在朝著公務員這個目標努力,他起初在臨安考公務員,結果無數次失敗,因為沒有錢也沒有關係的緣故,筆試次次前幾名,但是面試就黃了。後來他學聰明了,回內蒙古老家考,借二十萬塊錢用來打理關係,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居然考上了,今天得到這個消息,他先是和親朋吃飯喝酒,一個人回到住處,睡不著覺,又出去買了幾瓶酒回來,喝到最後酒醉熏熏,拿起電話就給洛水打了這個電話。
他心裡清醒又糊塗,就像他此時的心境,快樂又痛苦,快樂是因為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考上了公務員,痛苦是他根本不喜歡當公務員,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成了中國眾多小衙門裡一個天天掃地打水的辦事員,而且餘生一輩子都要這樣了。
他說道:「洛水,我很喜歡當老師的,你知不知道,我考上公務員了,你高興嗎,如果我當初一畢業就考公務員,你會離開我嗎?你說你會嗎?」
最末一句他的聲音很大,眼淚不知不覺又流了下來,他都很久沒掉眼淚了,他在電話里對她道:「你知道嗎,我只喜歡當老師啊,我他媽的當上了公務員,可我他媽的一點也不快樂!洛水,鯰魚效應你知道嗎?沙丁魚好靜,長途運輸會死掉,鯰魚好動,搞運輸的就把鯰魚放進沙丁魚群里,這樣到達目的地,沙丁魚還活得好好的,洛水,你就是那鯰魚,我本來只是一條安靜的沙丁魚,洛水,我有今天,我要感謝你啊,是你讓我走上了這個中國人人羨慕的崗位,如果不是你離開我,我沒有勇氣辭職,所以我今天得知自己錄取了,我就想著要給你打一個電話,我要感謝你,感謝你,嗚嗚——」
最後江雲哭了,哭得像北方呼嘯,哭得像狼嚎,洛水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對不住江雲,那個曾經陽光帥氣,成天歡聲笑語,對於未來一步一個腳印,上課時聲若洪鐘,把自己的學生當成自己孩子一樣愛的江雲不見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最後江雲突然就掛了電話,洛水站在陽台望著黑暗的夜色發獃。
直到季澤走過來叫她去洗澡,她才嗯了一聲,像個幽靈一樣的回來了。
可能是在陽台上站得太久感了風寒,也可能仍是高反的緣故,洗完澡出來,洛水只覺得自己站都站不穩了,她頭痛欲裂,呼吸艱難,只覺得一呼一吸無比費力,每吸進一口氣就感覺是把整個胸腔提了起來。
她痛得蹲在床頭,季澤嚇壞了,扶著她上了床,洛水仍然很痛苦,半坐半卧在床上,整個胸腔好像被擠壓得沒有一絲空氣了,她的意識有點模糊,突然想到「死」這個字眼,她想著自己會不會在香格里拉「掛」了,剛才她都來不及跟江雲說一聲對不起。
她曾經是很愛他的,後來的離開,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那麼現實,江雲不會走到今天。
洛水的眼淚滾滾地下來了,她想著江雲肯定不會原諒她,她到死也無法請求他的原諒。
假如當初他們兩個人家境不是那麼差,假如沒有到浙江來,看不到東部的繁華,在大學校園附近租一間屋子,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他們肯定能相愛白頭。
季澤看到洛水泉涌一般的眼淚嚇壞了,他扶著她,把兩瓶灌裝氧氣都讓她吸完了,但是洛水的情況仍然不見好轉,每呼吸一次,胸口就急促地起伏,像上岸的魚。季澤在房子里急得團團轉,最後下了決心,抱起洛水,決定凌晨趨車離開香格里拉。
她肯定是高原反應了,想救她只能帶她離開香格里拉,回到海拔低的地方去。
季澤扶著洛水去賓館前台辦手續,前台的服務員看到他們要離開,好心地對季澤道:「先生,晚上開車很危險的,到麗江要經過十八彎,你明天走吧。」季澤卻彷彿沒聽見,洛水沉重的呼吸聲就像針扎一樣刺著他的心,他火速地辦完手續,然後抱著洛水上了車,風馳電掣地開車往回趕。
洛水坐在副駕,上半身歪倒在椅子上,季澤一邊開車一邊抱著她,對她道:「馬上就好了,到麗江就好了。」洛水的情況卻並沒有見好轉,她已經接近昏迷狀態,眼淚仍舊泉湧出來,嘴裡模糊地念著什麼,季澤突然有點可怖的感覺,擔心她說的是另一個世界的語言,他害怕她是在跟他決別,手腳哆嗦地把車子停在一邊,傾過身去聽,可是洛水說的卻是:「江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季澤有如雷擊,一瞬間,心灰意冷,恍惚若亡,想著這麼久了,不管他怎麼努力,她在頻危狀態,心裡也只有前男友。
洛水回到麗江就沒事了,是在麗江金色陽光和玫瑰花香中醒過來的,季澤坐在她的旁邊,洛水渾然忘記了自己昏迷中說的話,笑著對季澤埋怨道:「你怎麼半夜就回麗江了,說了我沒事,去拉薩吧,我現在好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以證明自己完全恢復了健康。
季澤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神情憔悴得像得了絕症,他的神情倦倦的,聲音啞啞的,喉嚨里彷彿滲著血:「我累了,回浙江吧。」
他一直在努力,想把她擁入懷中,可是如今發現,縱使她的身體在他懷裡,也不過是一片影,一縷煙罷了。
洛水還勸著他不要回去,季澤卻一聲不吭地起了身,大步流星地往停車的方向走去,洛水追上去,對他道:「季澤,你到底怎麼啦?」
季澤停了腳步,轉過身,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不解的洛水,她依然那麼美,可是她與他之間,就像此時此刻的距離,他們永遠隔著一堵牆,不管他多麼努力,他無法拆掉那堵牆,他曾經以為他可以讓那堵牆化成一縷煙,現在明白只是自己的狂妄。
季澤在心裡嘆口氣,上了車,打開車門等在那,洛水只好跟著了車,季澤就把車開上了回去的方向,洛水倒是莫名其妙,想著他怎麼情緒變化那麼快。
她卻不知道季澤的心慢慢冷了。一個人的心熱起來快,冷起來更快,特別是如果一直努力又看不到希望的時候。
至於江雲呢,他考上的公務員,屬於基層幹部,薪水只有三千多,住政府建的宿舍,每天很辛苦,但是傳說中的灰色收入他沒有看到。也就是說,他想象中的公務員生活,與真實中的生活有很大的差距,江雲有巨大的失落。而且,他曾經為了考上公務員,不惜借了高利貸,那些高利貸背後都是黑社會,如果不按時還錢,估計到時只有跑路一條了。
這個節骨眼上,有個叫如意的富家千金追他,江雲就動了和靜雅分手的心。按理說,靜雅現在是他的女朋友,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考上公務員,他應該心懷感激,把靜雅真正放在心上。
可是江雲已經不是過去的江雲了,因為洛水的傷害,他變了,變得陌生,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壞」。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答應了如意看電影的約請。
江雲想著,反正他不相信愛情了,如意家看上去也挺有錢的,對他又有那麼一點意思,如果確定她愛上他,那麼他可以拋棄靜雅,和她在一起,兩個人都是公務員,再加上她家境又好,那麼他欠黑社會的高利貸就不用擔心還不上了。
至於拋棄靜雅的罪惡感,江雲不由冷嘲地想,洛水拋棄他的時候,有罪惡感嗎,他江雲活一輩子,總不能只是被拋棄的命,他也可以拋棄別人啊,這世上哪有愛情,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個代價問題,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只不過是她身邊的誘惑不夠大,出現在她身邊的新的男人還不如你優秀,世事就是如此。
記憶在往事的幽深花園裡,總是時不時地刺他一下。
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第二天晚上下班后,他就對靜雅托說單位要加班,和如意一起去看電影了。
《將愛》這部電影,等於是把從前大學時的戀人設定了三個結局,一個是進社會後,兩口子事業都很好的,一個是進社會後,兩個人分了手,各自都過得很不堪的,江雲看到第二種結局的時候,眼眶就有些濕濕的。
電影散場的時候,如意對他說道:「江雲,你很奇怪啊,像你這麼帥的男人,一般大學時就有女朋友啊。」
江雲看著漆黑的夜空,牽著嘴角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沙啞著聲音說道:「有啊,我們畢業后一起去了杭州,我原先是作老師的,她嫌棄我沒本事,嫁給杭州那邊的有錢男人了,我呢,就回老家考了公務員,就是現在這樣子。」
如意臉上的笑就凝住了,心頭一點一滴湧起的都是對江雲點點心疼,她輕聲說道:「江雲,是她不懂得珍惜你,假如我有你這樣的男朋友,我絕對不會離開你。」這句話對江雲的觸動很大,事情似乎發展得很順利,往他想象的方向發展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靜雅還在亮著燈等他,不管他多晚回來,她總是亮著燈等著他的。江雲進屋后也不說話,倒是靜雅一直對他噓寒問暖,江雲洗過澡就上網去了。
結果在論壇里逛的時候,發現幾乎每個帖子都在罵公務員,現在公務員,教師,醫生,成為人人痛恨的職業。有一個帖子是曝公務員收入的,說是公務員灰色收入很多很多,為了辯解,江雲還刻意去登錄留言了,大意是講他也是公務員,但是薪水很低,工作很辛苦,所謂的灰色收入基本沒有看到。回完帖子后,又覺得索然無味,把電腦給關了。
晚上睡去的時候,也是心事重重,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和從前的自己,簡直就像兩個人,輪迴重生了似的。他心裡有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他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什麼時候形成的,但是就是在那裡,那種空蕩的感覺,他能夠感覺得到。
接下來幾天,江雲和如意不時地出去吃飯約會,他向如意表白,如意自然是一口應承,兩個人簡直就是閃電般的談戀愛,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江雲想著在和如意談婚論嫁的時候,還是有必要和靜雅把關係斷了。腳踏兩條船,於他而言,不是感情上的問題,而是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煩。
和如意的婚事能夠給他帶到富裕的生活,那麼,為了避免煮熟的鴨子飛了,他必須在如意知道靜雅之前,和她徹底斷了。
所以當天回到出租屋他就打算提出分手,靜雅還在等著他,她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正坐在床沿理著他們兩個人的衣服,江雲看到她那麼賢惠的樣子,想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后,他幾乎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家務活,以前還說是忙著考公務員,沒時間做,後來考上公務員之後,他也從來不做任何家事,掃地、擦桌子、洗衣、煮飯,所有的活都是靜雅一個人做的,她白天要擠公車上班,晚上回到他們租住的房子,就做著一切家事,將近大半年時間過去了,可是對於他不做家務,靜雅從來沒有半句怨言。
江雲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和洛水相處的時光,洛水是他女友的時候,他因為愛她,真是像個僕人一樣,鞍前馬後的侍候著,可是有什麼用呢?也許這世上,所謂的愛情真諦,就是「犯賤」二字,你越是對一個人好,他或她越會不珍惜,洛水當時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而此時此刻呢,為了一些物質上的保障,他也和靜雅提出分手。
「靜雅?」江雲讓自己的一顆心變得硬硬的,就像關在殼裡的核桃,強迫自己不去想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只讓自己的腦海里浮現著洛水第二次決然離去的背影,把它當作電影的象徵場面,一次次地在腦海里播放著。
「什麼事?」靜雅笑吟吟地抬起頭,看著江雲。江雲說道;「我明天就走了,搬到我單位的宿捨去住,這裡的房子我不來了。」
靜雅還不敢相信,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不散去,笑著說道;「我們要搬家了嗎?」不過因為意識到什麼,雖然強作鎮定,她的聲音還是止不住發起抖來,就像一個人站在刮著強風的山坡上說話一樣。
江雲垂下眼睛,硬著聲音說道:「我一個人搬過去,你就不用過去了,靜雅,我,我們,不合適。」
靜雅沒有說話,只是突然間起身,然後一個人去了衛生間。
第二天,江雲就簡單收拾了行李,搬去了他單位給他留的宿舍,對於他和靜雅的關係,他自己主動劃了一個利落的句號。
然而,世事風雲變化,卻不是件件如意的。有人說,人的一張臉,眉眼鼻口,加起來就是一個「苦」字,所以人生沒有安逸的時候。江雲想通過娶一個願意陪車陪房的富家女來過上安逸的生活。如意為愛情沖昏了頭腦,真心愿意倒貼嫁給江雲,但是她爸媽做了一輩子公務員,精明如狐,如意把她和江雲的婚事告訴老人後,因為大家又都在呼和浩特,她爸媽很快就利用關係把江雲的身世調查得一清二楚了,甚至連江雲欠了二十萬高利貸的事也一清二楚,這樣的情況下,段如意爸媽就死活不同意了,而如意是獨生女,從小對爸媽言聽計從,她父母不同意,自然和江雲沒有走向婚姻的可能。
這樣,江雲又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一個人的時候,他有時候會反省,想著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和洛水一樣了,甚至比洛水還要可恥,因為他是男人的緣故,一個男人想通過傍富婆來過上好的物質生活,當然是更加可恥的。
江雲這樣一邊麻木的工作一邊自我憎惡的時候,靜雅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她好像忘記了他曾經拋棄她的事,對他照顧一如從前,兩個人重歸於好,江雲又有了女朋友。
但是因為傷害過靜雅,所以江雲總想著,如果以後他被高利貸追債,東窗事發,如果她碰了更有錢的男人,他一定放她手,不會責怪她半句,因為他沒資格。
事情還真如他意料,靜雅的爸媽也反對她和江雲在一起,因為他雖說是公務員,但是家裡實在太窮了,而且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個清水衙門,婚前是無論如何買不上房的,而剛好,靜雅的爸爸認識一個熟人,他兒子拿了美國的綠卡,想在國內找一個老婆帶到國外去生活,只要靜雅答應這門婚事,立馬給她辦綠卡,不管她是過去讀書還是工作都可以由她作主。
江雲知道這件事,是靜雅的爸爸坐著美籍華人的雷克薩斯的小轎車來江雲單位找他,他才知道的,江雲沒說什麼,一口答應,承諾保證不繼續騷擾他女兒。
等到雷克薩斯開走,江雲心裡卻又是一陣蒼涼,想著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個樣,找到更有錢的,總會離開先前那個沒錢的。先是洛水,現在是靜雅。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靜雅卻選擇繼續留在了他的身邊,當著他的面拒絕了那個二道鬼子的追求。江雲在她的身邊,聽著她拒絕的電話,也不知怎麼的。心中因為傷害結成的硬痂突然間好像沒有了,那個如蟲子咬噬的大洞也在慢慢彌合。
他對靜雅說道;「你要不要再想想,他比我有錢多了,很多女人在國內奮鬥一輩子都出不了國,你不要再傻了,你要和他去,我不會多說半句的,我也沒資格,我家裡太窮,現在工作上的收入也不高,而且還欠了二十萬的高利貸,明年還不上,只能跑路了,我比較倒霉吧,基層的公務員薪水和打工一族差不多啊。」
靜雅卻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江雲靜靜看著她,那一刻,他的眼眶有點濕。
靜雅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她沒有洛水那樣的艷麗,不會像洛水那樣嬌嬌地在江雲身邊撒嬌,她甚至從來沒有對江雲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這些字眼,她靜靜的,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她沒有催過江雲,「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有沒有房子?」,在他主動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喊著央求「你不要離開我。」她就是這樣靜靜的,執著地愛著他,沒有一絲一毫功利。
江雲徹底被靜雅感動了,他原以這世上沒有愛情,所有的女人都很現實功利,可是靜雅治好了他感情上的傷痛,讓他對愛情重拾信心,對生活開始有了新的動力和憧憬。
他考上公務員的時候,他並不快活,仍舊是從前那個憤世嫉俗的江雲的延續,他只是把他的痛苦和憤世從浙江臨安帶到內蒙呼和浩特來了,直到現在,靜雅拋棄條件比他好太多的男人,選擇和他在一起,江雲想著,他要是再這樣自甘墮落,如腐爛的蘋果一般,持續地爛下去,他就沒救了。
自此以後,江雲振作了起來,事業上,他認真工作,努力還高利貸,感情上,他把從前對洛水的細心和真摯全部用在了靜雅身上,他現在明白過來,一個男人,不應該對一個漂亮的女人好,而應該對一個愛你的女人好,因為美女是共有資產,不是屬於你的,只有愛你的女人,才是與你患難與共,白頭到老,不拋棄你的。再說,靜雅也還是很清秀,看一眼,就知道是適合作老婆的。
幸福又像草尖的露珠一般,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慢慢回到江雲的生活里。
季澤和洛水回杭州后,季澤就去了公司。
季澤去公司的原因,一個是他不想再看到洛水,另外一個原因是集團有緊急事情要處理。
錦賜集團有「叛變」之嫌。錦賜集團屬於姜氏集團,一直由唐錦賜打理著。在他回國前,他們姜氏集團年年虧員,幾乎要倒閉了,是錦賜集團支撐著他們姜氏集團,一直堅持到他回國,姜氏集團才重新振作。
這些年,姜氏下面其它的產業在他的打理下也如火如荼地發展了,但是錦賜集團發展的勢頭更好更快,季澤現在處在「守江山」的狀態,江山是姜廣龍打下來的,對於打江山的老部下他沒什麼感情,所以他讓他們全部退休了,這個錦賜集團,如今有點「功高震主」,季澤就想著他不得不防,不得不有所行動了。
他從公司了解情況后,就直接開車回了自己家。他想和父親商量一下,了解一下唐錦賜這個人。據下面的心腹說起,唐錦賜是他們姜家的一個遠房親戚,論到輩份,他季澤應該叫他叔,唐錦賜一表人才,四十齣頭。但是這些資料還不夠,季澤想了解得更多,對這些員工了如指掌的,自然是姜廣龍莫屬了。
他回到家就進了父親的書房,姜廣龍退居二線后,天天不是看報紙就是聽新聞。姜季澤難得回家一次,回到家叫他一聲爸,姜廣龍也難得給他一個笑臉。
這一次也是如此,季澤在門口打了招呼,姜廣龍當作沒聽見,一張大報紙遮住了臉,甚至手抖了抖,把報紙展開得更大,傘蓋般蓋得周全,表示「他不想看到兒子」的態度。
季澤知道老頭還在生他的氣,他就笑了笑,走到老人身邊挑了一個位子坐下,開腔道:「爸,唐錦賜在外省建了一個錦賜電子集團,這事都是他一個人私下操作的,我也是偶然才得知。」
姜廣龍手上的報紙震了震,季澤靜靜看向他父親,等了一會老人卻並無反應,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他只得繼續說道:「爸,唐錦賜這個人可能有外心了,我想我必須有所行動。」
姜廣龍沒搭腔,季澤說道:「爸,唐錦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靠得住嗎?」姜廣龍這時候才出聲道:「你問我幹什麼,在你眼裡,什麼人靠得住?」季澤討了一個沒趣,知道從老頭這也問不出什麼,只能自己行動了。
當時他沒有急著回公司,而是在他家他自己的房間里想了一下午,晚上艷群和季恆從採購公司回來,季澤仍然在家,他打算留在家吃晚飯了。
艷群看到季澤難得回來一次,居然還在家吃晚飯,也是十分吃驚。心裡也有幾分忐忑,這陣子,她簡直像熱戀中的女人,和唐錦賜在談戀愛,她想著是不是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夠好,讓小叔子發現她的外遇了。雖然極力鎮定著,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卻起了風波。
金紅英對於小兒子能回來吃晚飯自然很高興,一邊給兒子夾菜還反覆問洛水怎麼沒跟著來,季澤沒有回答他母親的話,而是突然看向艷群和季恆,說道:「哥,嫂子,錦賜集團交給你們打理,怎麼樣?」
艷群一征,季澤給的機會意外得就像天上掉下來的,錦賜集團交給他們打理?錦賜集團不一直是唐錦賜打理的嗎?
季恆卻不知其中緣故,在一旁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艷群你看,還是季澤好,你還說他防著我們。」
艷群立馬打斷季恆的話,臉上堆著笑,說道:「季澤,你能想到哥和嫂子,我們很高興,但是錦賜集團不一直是唐錦賜打理的嗎,這麼多年,他工作得很出色,可以說錦賜集團是我們姜氏集團幹得最出色的下屬集團了。」從心理上,艷群寧願自己不要什麼,也要開始維護唐錦賜,因為他現在是她的情人。
季澤夾了一筷子菜,淡淡說道:「外人哪有內人重要,你是我嫂子,他只是我一個遠房叔叔,當然是你和哥來得親。再說,你以前不總想著干一番事業嗎,之前我有時說話算不了數,現在我能說話算數了,自然一直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
自從艷群上次向季澤申請表現機會被拒絕後,季澤對於這件事情也認真考慮過,就像洛水說的,艷群畢竟是他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姜季恆再傻,也是他親大哥,他要照顧的,從物質到精神需要,全都要照顧到,所以季澤才想著把錦賜集團交給艷群和季恆打理。
艷群沒有吭聲,季澤說道:「嫂子,這些年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能嫁給我哥,實在不容易,我們姜家欠你的,以後會慢慢彌補,你相信我。」
艷群只得說道:「這麼大的人事變動,恐怕唐錦賜不會同意吧。」
季澤嘴角浮起冷笑,說道:「他不同意,那他就是想造反了!」
艷群便不好再說什麼。
季澤吃完晚飯就回公司了,艷群等到季澤走後,立馬給唐錦賜打了電話,唐錦賜嗒然若喪,恐慌就像溫度計里的水銀,很快地就上去了。他一夜未睡,第二天剛想睡一覺,就被季澤召去公司總部了。
季澤在自己杭州的辦公室接見了他,兩個人寒喧了一陣,季澤突然說道:「錦賜集團要重新選總經理了,錦賜叔,你繼續當吧。」季澤說完,然後兩眼靜靜地看著唐錦賜,唐錦賜直覺得背上的冷汗都下來了,知道是個圈套,得想法避過去,他極力鎮定,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我老了,姜總還是另外安排人選吧。」
姜季澤也許是投石問路,想查探出他的野心,落實了他可能就要被「韓信」了。如果不是艷群昨天晚上的電話,也許他今天就爽快答應了。姜季澤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吞併仙風集團是不久前發生的事,連親生父親手裡的權都要奪走的人,更何況他這麼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遠房叔叔。
思及此,唐錦賜對艷群充滿了感激之心。
姜季澤聽到唐錦賜如此答覆,也笑了笑,說道:「既然錦賜叔不想幹下去了,我就叫我哥和嫂子來接手錦賜集團吧,錦賜叔你要多幫幫他們,我哥哥那樣子你是知道的。」
唐錦賜連聲說著是,這樣,他就很快地由總經理變成副總經理,成為了艷群和季恆的部下。對於艷群接手集團,唐錦賜想著應該是福不是禍。
姜季澤兄弟之情不曾忘,對於傻子大哥一直是想照顧一輩子的,但是他沒有想到艷群會因為對姜家絕望出軌,所以自以為是一招好棋,卻是把自己往險路上推了一把。
第二天,他就陪著艷群和季恆接管錦賜集團去了,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暗地裡觀察著,確認唐錦賜沒什麼特別的行動,原本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無奈,錦賜集團的員工自上到下只買唐錦賜的賬,艷群工作開展得舉步維艱。
姜季澤處理完錦賜的事情用了一個星期,對於洛水來說,他消失了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才回到洛水身邊,回來人就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為了照顧季澤,洛水搬去了他西湖邊的房子。對於她來說,因為姜家老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他們的婚事了,也就是說,她和季澤結婚已經是板上訂釘的事情,所以現在兩個人住在一起,想著老人也不會說什麼,姜媽媽還笑著對洛水說希望他們一結婚她能早點抱大胖孫子,所以洛水也就理所當然地搬進來了。
季澤從香格里拉回來,好像就一直沒笑過,他的臉就像梅雨時節的天氣,總是陰沉著。
洛水不知道季澤怎麼了,有幾次話到嘴邊想問他,可是也退縮了,舌頭一瞬間像是被剪掉了,因為她有一種直覺,他情緒的突然變化,與她有關。
姜家老人,特別是金紅英,很想兒子結婚後能繼續和他們住在一起,自從上次洛水答應和他們婚後一起住,她就一直在忙老房裝修的事,兩個老人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晚上,洛水和季澤都呆在家裡,洛水在打掃衛生,季澤在上網,電話就突然打進來了,是洛水的手機響,洛水接起來發現是未來准婆婆,紅英笑著問她:「明天設計師就來了,洛水,你喜歡裝修成什麼樣子的?」
洛水看到未來婆婆這麼重視她,心內自然甜蜜,但是她對裝修不是很懂,特別姜家那種別墅級別的,樓上樓下那麼多房,她怕說了丟醜,便對紅英說道:「阿姨,我問問季澤的主意吧。」
老太太看到洛水現在就這麼聽季澤的話,自然滿心歡喜,滿口答應了,洛水就讓准婆婆稍等一會,笑著去問季澤的意見。
季澤沒有什麼表示,對著手提電腦的背影一動不動的,洛水再問第二遍的時候,他就說道:「隨便。」
洛水征了一征,想著現在姜家兩個老人為他們結婚熱力得人歡馬亂的,她也一心一意要嫁他了,為什麼季澤卻像變了一個人,好像不上心了。他對她的愛以前像瀑布,現在好像突然間一下子乾涸了。她沒了辦法,想著准婆婆還等在電話那頭,只能拿起手機回過去道:「阿姨,我和季澤商量好了,裝修就由你們作主吧。」
紅英聽到這話心裡比喝了蜜還甜,笑哈哈地掛了電話。
打完這個電話,洛水坐在床沿靜靜看著季澤。這些天來,她一直很納悶,如今大婚在即,他為什麼變成這樣,她覺得他們馬上就要變成夫妻了,是不是應該溝通一下,為什麼都到要結婚的地步了,他反倒像變了一個人,冷淡得好像這是別人的婚事?
這樣想著,她便開了嘴:「季澤?你到底怎麼了?」季澤沒吭聲,洛水鼓起勇氣說道:「你是怪我嗎,上次在香拉里拉那個電話的確是他打來的,但是我們只是告別,他考上公務員了,向我道喜,我們沒什麼的。」
姜季澤卻站了起來,轉過身靜靜看著她,他對她的感情,就像原本香甜的牛奶,時間久了,受的傷害多了,慢慢就變味了,他對她的愛,經了這麼多事,雖有留戀,自己卻總感覺像強弩之末了,時刻感覺到累。
洛水就說不下去了,因為直覺她說的不是他想聽的,他彷彿像一個觀眾,而他玩味隨意的神態,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舞台上的戲子,事實上她不是,她現在是愛著他的。他在她身邊,可是剎那間,她只覺得季澤是在月球上那麼遙遠。
房間里的光線太暗了,只開著床頭燈,床頭燈桔黃色的光線像一朵小花,他們隔著一定的距離,一個坐一個站,彼此看不清彼此的神情,洛水無助地道:「為什麼這麼久,我還是不了解你。」
季澤沒有吭聲,兩個人在靜寂里沉默著,然後他突然就輕輕地笑了,不是輕鬆快樂的,而是蒼涼和自我嘲諷的,他暗啞地說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想過要了解我。」
洛水抬起頭來,想解釋什麼,季澤卻先發制人,對她道:「我困了,睡吧。」
他到床上睡去了,洛水只得重新站起,把手頭正做著的家務活做完,然後洗了澡,穿著睡衣睡在季澤旁邊,她以為他睡著了,像個母親照顧孩子一樣,給他把被角掖好,然後傾下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她濃密如海藻般的秀髮垂下來,拂在季澤溫熱的臉上,他其實一直醒著,這些天,他一直很少睡。那一刻,他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她,他分不清此時此刻是夢是醒,是庄生夢蝶還是蝶夢庄生,那一刻,他感覺她愛他,感覺到這一點,他對她的愛,也可以系馬埋輪,固守不退。
為了證明真實性,或者說為了這真實性能夠持續得長一點,他把她抱著翻過來,壓倒在身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洛水儘力配合著他,緊緊抱著他,感覺他對她的愛又海浪般回來了。他們從香格里拉回來后,這是他第一次碰她,她一直以為是他生病的緣故,現在看到他動作那麼迅猛,估摸著他的病是好了。
在高潮的時候,季澤有些迷亂,俯身看著她,也還是清醒的,執意地,一遍一遍地,對她命令似地說道:「說你愛我。」洛水那時候也有些迷亂了,她緊緊抱著他,聽話地一遍一遍地說:「姜季澤,我愛你,姜季澤,我愛你。」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敢向他表達,她想著他應該相信吧,如果他是一個女人,他肯定就相信她是愛他的了,因為女人只有深愛一個男人,才會在高潮中,說出這樣深愛的話來。
那一晚上,他們相擁而睡,恩愛又幸福。
可是第二天,季澤又變了回去,視線又成了連綿的陰雨,他的情緒就像潮汐,去了又回來。洛水都有些無助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