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她的道別(上)
凌晨時分,一輛孤零零的計程車,載著差蘋行駛在暗黃的路燈下。她與佇立在道旁的男子相距五百米,但她確定那人就是寇正夕,因為他像星辰一般耀眼奪目,只要與他見過一次面,便令人難以忘懷。
寇正夕今日的穿著與往昔不同,牛仔褲與黑色的皮夾克,飄逸的短髮隨風搖曳,時而擋住深邃的黑眸。他倚在路燈下,一隻手隨性地揣在上衣口袋裡,安靜地遙望前行車輛。這樣的裝束使得他少了幾分沉穩,多出三分不羈。不過,他的站姿永遠是那樣挺拔,彷彿一個隨時準備逆風而行的戰士。
計程車司機並不知道他在等差蘋,但是車輪不由自主地停在他的身旁,好似所有人都看到,他二人在用目光訴說心語。
差蘋只顧著透過車窗注視寇正夕,直到司機提醒,她才忙手忙腳地翻錢包付車費。寇正夕幫她拉開車門,同時在車前架上放置一百元。
他向她攤開一隻手,「走吧。」
明明是來道別的,差蘋卻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他的掌心,緊緊地握住。
電梯徐徐上升,他們並排站立,靜默無聲。差蘋看向像玻璃一樣明亮的電梯門,無意間注意到寇正夕插在兜里的那隻手,好像纏繞著紗布?
待走進屋,他依舊把一手插在兜里,然後走進廚房煮咖啡。
差蘋靜悄悄地跟過來,「你的手,是怎麼弄傷的?嚴重嗎?」
寇正夕的動作頓了頓,繼而不以為意地說,「沒事。」
「沒事會受傷嗎?原因不能說?」她追問。
「不是不能說,只是小事,不值一提。」他把咖啡杯遞給差蘋,發現她綳著臉,情緒不對。
差蘋上前一步,從他的兜里強行拽出傷手,這才發現傷勢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紗布從掌心一直纏繞到手腕處。
她托著他的手,沙啞地問,「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都不願意與我分享?還是在你看來,我連做一個聆聽者的資格都不夠?」
寇正夕微蹙眉,正欲解釋,她又問,「我知道你會說什麼,不想讓我擔心是不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我又怎麼可能知道你每天在想什麼,在忙些什麼,就因為你什麼都不說,所以我們之間才會發生之前的誤會。如果我足夠了解你,我又怎麼可能不信任你?」
他嘴唇微張,她伸出一指抵在他的薄唇上,說,「當然,比起你的問題,我的問題更大一些,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與異性之間的關係。」
她終於在他面前正視矛盾所在。然而,他卻沒有感到如釋重負,而是察覺到她態度上的變化。她沒有耍賴更沒有撒嬌,公式化的口吻像是談判。
他長吁一口氣,說,「張孝生拉著我去喝酒,我們在返回酒店的途中,遇到疾行車輛,我為了拉開他,手臂不慎與車體發生摩擦,就是這樣。」
她眼中含著淚,質問道,「非要把經過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嗎?」
「那你要我說什麼?告訴你,手背上的皮被磨掉一大片?」
她的心抽了抽,「所以這是事實吧?」
他低沉應聲,「我沒有故意弱化什麼,只是在我看來,就是小事。」他見差蘋憤然轉身,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好吧,我承認不想讓你擔心。」
差蘋背對著他,眼圈紅紅的。
「我要走了……」
「走?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嗎?沒說就走嗎?」
「我已經說了……」她始終背對站立,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寇正夕緘默不語,良久,緩緩地鬆開抓住她的那隻手。他走到她的面前,她立即轉向另一邊。寇正夕凝視著她的背影,很快明白她的意圖,他疲憊地動動唇,問,「你的行程里,有我的名額嗎?」
差蘋深深地低著頭,緩慢搖動。
「你今天來,是為了和我談分手?」他直言詢問,不再心存僥倖。
空氣凝結了,壓抑得令人窒息。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不好,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也沒有尊重我們的愛情……」她悠悠地轉過身,驚見寇正夕一手壓在桌邊,另一手緊緊地壓在額頭上。他支撐在桌上的那隻手,因為忍痛而爆出青筋。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差蘋急忙上前攙扶,「你怎麼了?!」
寇正夕疼得汗珠密布,他咬緊牙關,緩慢地搖下頭,「沒事……」
「沒事沒事!是不是除了死,任何事在你這兒都不叫事兒?!」差蘋拉開餐椅,把他扶到椅子上,然後抓起手機欲撥打120急救電話。
寇正夕抓住她的手腕,有氣無力地說,「老毛病,真的沒事……」
她急得眼圈通紅,蹲在他的面前,問,「有葯嗎?我去給你拿。」
「床頭柜上放著止痛藥。」
差蘋一陣風似的衝進卧室,拿葯的同時,不慎把一個紅絲絨面的小盒子打在地上。她撿起首飾盒,只見一枚璀璨的鑽戒,從盒子中掉落出來……
難道是求婚戒指?這種想法在她的腦中轉瞬即逝。
她把水和藥片遞給他,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多麼地不稱職,她究竟是怎麼當人家女朋友的?就連男朋友患有偏頭痛的毛病都不知道。
「我扶你回屋躺一會兒,別再對我說沒事兒,我真的聽夠了。」她鉚足力氣扶起他,幫他褪去外衣,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上床。
寇正夕躺在枕邊,雙眼緊閉,包裹紗布的那隻手,始終蓋在眉眼之間,彷彿不願讓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差蘋坐在床邊,目光時不時飄向床頭柜上的戒指盒……
寇正夕沒有睜開雙眼,但他似乎意識到戒指的問題,於是強忍不適感,拉開抽屜,把戒指盒推了進去。
差蘋情緒一頓,身體被愧疚感層層包圍。
片刻過後,疼痛感減弱,他注視著天花板,幽幽地問,「你的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抿抿唇,「從我看到新聞的時候,FP最高領導人向最研,以及你本人公開致歉。他們承認,田露芽是他們擅自加到你身邊的人,至於你本人,毫不知情。看完新聞,我知道是我無理取鬧,你會生我的氣,完全正確。」
「那我就更不理解了,我們之間的誤會……不是解除了嗎?」寇正夕側過頭,拉住她的手指,黯然地說,「如果你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我尊重你的選擇,你想去哪就去哪,去多久都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回來,大可不必終止我們的關係。」
「求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只會讓我感覺更加無地自容。」淚水從她低垂眼眸中墜落,「我活了二十幾年,算得上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我媽常說,心大的人煩惱少,我媽認為我這樣挺好,我也認為挺好的,但是我的心也未免太大了!一面享受你帶給我的愛情,一面沒有拒絕聶哲雲的追求,我是渣女,大渣女,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你對我的忍耐早就到了極限,對不起,是我太貪心了……」
「好了,也沒有你講得那麼嚴重。」寇正夕支起身,輕柔地拭去她眼底的熱淚。然而,他越是幫她擦淚,她哭得越傷心。寇正夕無計可施,一把撈過她的後腦,薄唇貼上她的唇瓣。
差蘋警告自己必須躲開,無奈她就是一個貪心的人,太想念他的親吻,太想念他溫柔的觸碰。
唇與唇含蓄地摩挲著,他漸漸深入,舌尖探入她的齒貝……她不由自主地摟住他,十指沒入他的髮絲,他的髮絲間,殘留著未退盡的汗滴,誘發著原始的衝動。
纏綿的熱吻愈發濃烈,他把她摟進懷中,翻身壓在身下。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羞澀地回望著他,他的眼睛彷彿吸入月光的繁星,既璀璨又朦朧,迷人得像一道風景,擾亂了她的心緒。
寇正夕撥開她擋在唇邊的長發,注視她那張緋紅的小臉,他俯下頭,再次蓋住她的嘴唇……
他的頭依然很疼,但是他不允許自己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因為他目前能想到的,在最短時間內讓她回心轉意的方法,就是完完整整地擁有彼此。
不過,他在這方面沒有一點經驗,但願不要弄疼她。
悄然關閉全部的照明設備,只有一縷皎潔的月光,協助他探索未知的領域。
吻過她小小的耳垂,修長的脖頸,漂亮的鎖骨……繫緊的衣扣,在他的掌心間鬆脫。滾燙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間,彷彿炙熱的火鉗,燒得她口乾舌燥,身體彷彿被掏空了一樣,異狀難耐。
「不……」所幸她還有一絲理智,壓住他蓋在自己胸前的手,她嬌喘著說,「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他心說,開什麼玩笑,誰要你的道別?
他的雙手從她的腋下穿過去,一把撈起她的身體。他一邊磨蹭她的嘴唇,一邊魅惑地問,「你口口聲聲說,你對不起我,沒錯吧?」
「嗯……」她癱軟在他的懷中,不自覺地迎合著他的吻。
「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不要急於求得原諒,而是要盡量彌補錯誤,難道道歉在你這兒只是一句空話?」
他的吻好似罌粟,越靠近越迷戀,她漸漸喪失思考能力,迷茫地問,「不是,當然不是……你要我怎麼彌補?……」
「你說呢?」
雖然周遭昏暗無光,但是擋不住他斜在唇角的淺笑,帶出一縷霸道的意味。
她的心智被他控制了,獃獃地凝視著他,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游移……
對,他說得對,她不能只說一句對不起,便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更何況,她一早就想給他。
事態失控了,徹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