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魂魄相聚 第七章 生存之道(4)

二 魂魄相聚 第七章 生存之道(4)

葉盛與阿穆的婚姻逐漸提上日程。其實我一直疑惑,以葉盛的條件,女孩子大多都趨之若鶩吧,而中原又多早婚,阿穆是個怎樣的存在呢?看著滿臉幸福,準備出嫁的阿穆,終究不該問的還是問了出口,:「結婚的時候,葉盛的雙親來嗎?結婚後你要去哪兒?」

阿穆卻不回答我,絮叨的說:「看這個耳環,珠寶是紫色的,嫁衣上的繡花,好繁瑣,我們也來學著綉吧,這面料是絲綢的,光芒好看吧?」

我不吭聲,直直地盯著她。阿穆局促起來,倉惶不安,眼裡卻已經有淚含著,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爽朗快樂的女孩嗎?徐徐抱住她,抱著那個抖動著控制不住哭泣的女孩,一股悲傷莫名心起。

她無奈的說:「阿盛家裡已有妻妾,父母不同意婚事,可我放不下了,心心念念都是他。只是期望他能常來這裡。我爹本來不同意的,拗不住我。」我聽著這消息,心卻放下來,這未嘗不是一個平衡。與其隨著葉盛回北方生活,那還是留在這裡穩妥些。多少遠嫁的女人身不由己,幸福半年悲苦後半生。至少這裡是阿穆大本營,葉盛頂多不來,不過相思之苦罷了。安慰阿穆說:「這樣挺好,父母都在身邊,我也這裡陪著你,倘若他葉盛欺負你,我們都不會答應的。」說得阿穆放下委屈破涕而笑。

葉盛雖然父母不來,對阿穆倒也好似上了心思,每次來總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討歡心。每每看著這些擺在阿穆房間的珍貴物品,我總是暗嘆,難怪總是幫著未來夫婿壓價,原來肥水不流外人田,轉個圈又到了自身這裡,阿穆對這些物品愛不釋手,卻對我予取予求,我便憤憤不平拿走喜歡的。

很快,葉盛和阿穆的婚宴要到了,鮮衣怒馬的翩翩新郎與羞怯一臉幸福的新娘,演繹著絕美的畫面,配著村民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村長吆喝著招呼村民,吃著可口的美食,我幾乎有著不真實感,感受著這溫馨熱鬧的場面。

阿忠站在我旁邊,溫柔的看著我說:「新娘的衣服好看的很,我們也要買個類似的。」我微微地點點頭說好。然後阿忠開心說著這個糕點不錯,自己婚宴的時候也要做,最後還說要做個木盒,配我那柄泛光的木劍。黃婆在我對面,聽著阿忠的自言自語,終於笑話阿忠說:「心急了吧,心急吃不到熱豆腐。阿柳,快來我家吧,每天都在念叨,我聽得耳朵起繭了」。我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只不過半個月後,我回想如果當時我許下日期,給多些回應,會不會少些遺憾?可我們不能預料自身的命運,或許因為身在局中,能力有限,終究跳脫不了禁錮吧。

婚宴進行到一半,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帶著一群男子踏上門來,拱手對村長說:「今日前來一為賀喜,二來聊聊關於溪水污染賠償的事情。」

村長的臉色嚴肅起來,沉聲問道:「你們這是何意?」一群人目光霍霍掃向周圍,那首領看著那葉盛,一臉恨意,對方算準婚宴日期來,分明是來者不善尋仇的。感到不妙,我立馬囑咐黃婆帶領婦孺老幼暫時離開。

村民們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囂張有備而來的眾人一時冷場。我對那領頭人冷笑,高聲斥責道:「你們分明是訛詐,別說我們已經注意不把染色水倒入溪中,即使偶有倒入,這量怎麼會對你們相隔十里的遠處有影響。你們分明是眼熱我們的紡紗技術和紡布比你們的好,更受歡迎吧。」

被說中心事的領頭人陰鷙的說:「既然你們說不通,那就不要怪我們不講情面了。」來的一群人看首領一言不合已經亮出刀劍武器來。阿忠神色緊張,人卻已將護到我前面來。

面對這群有準備的打手們,部落的村民們豪無防備,在愣神的時刻,危險已經來到。這是一場慘烈的爭鬥,前來的人組織縝密,時間,人員,武器,準備充足,甚至有些人的身手是練家子。這邊的村民面對這些平常難以看到的武器只有躲避逃跑的份。我的心揪得緊緊的,這種打算滅族殺人的打法,顯然不只是因為紡織染布這點事了,可憐我們竟然沒有人得到任何消息,沒有一絲的準備,只有被動挨打受傷的份。

葉盛被人特別針對對待,被幾個人圍著打,平日里一派閑適文弱的書生,竟然還能應對這難堪的局勢,顯然本身是個練家子。突然有點明白,今日恐怕難以善了,只怕跟這葉盛還脫不開關係,我千絲萬縷沒有頭緒,只想著要保留性命,避開危險再談。不過幾分鐘時間,已經出現了傷亡,村長已經被人提前對付,倒在血泊里,生死不明,周圍一片狼藉,座椅東倒西歪,擺著的吃食零落散在地上,幾個年輕人見機反抗,連鍋鏟碗都被順手拿起來抵擋,但顯然處於弱勢地位,被手拿利器的人碾壓,潰敗得一時只能後退。

看到阿默一臉著急得圍著村長,想把村長扶起。我舉目尋找著趁手武器,一面躲避對方的攻擊,一面朝村長的位置移動。有著阿忠的保護,一時半會兒,這敵人倒也進不了身。我摸摸村長的鼻息,還有呼吸,傷口在腹部,血液咕咕流出,不顧三七二十一,扯下一塊布,牢牢綁住傷口。這會兒,看不到羅郎中,只希望他能安然無事,也不知要如何處理,詢問阿默,方知阿良已經跑去找羅郎中和藥材了。

這邊人一多,已經引起敵方人員的注意,一時之間三個人圍上來,只聽一聲淫邪的聲音沖著阿默:「嘿嘿,這女的留下,其餘人一概處死」。

瞬間有刀已經沖我而來,快要劈到我身上,我躲避不及,心裡暗嘆「靠,命要休矣」。一旁的阿忠不顧自己眼前的危險,人已經側身衝到我面前來,我聽到刀刺入皮肉的聲音,卻沒感受到痛感,可身前的阿忠人已經倒了下來。

世事難料,那個我身邊被我認為有些朝秦暮楚的人此時為了我這其貌不揚個性木訥的女子擋了刀,此刻一把劍入眼前人心臟,一把刀砍在他的身上,血流如注,我頗感意外又擔心不已。即將命亡情急之下,我內心一片激蕩,那把木劍似乎有靈性一般,跟我心意相連,心念一動木劍已經從遠處飛來,沖開面前兩個兇惡之人的刀劍,被我握在了手裡。

對面三個人看著這情形先是一片驚疑,愣怔片刻看清是個不起眼的木頭武器,人還是壯膽衝上來,木劍呼嘯而出,對方的刀劍被打落在地,我心中狂怒之餘底氣大增,運氣加心念於木劍,這木劍橫衝直撞隨著我的心意,把面前三人瞬間打的落花流水,又沖向敵方的人群,周圍的形勢逆轉了起來,村民們短暫性的有了反擊之力,有機靈的已經奪取了敵方刀劍,沖著方才兇狠的敵人打鬥起來,連平常柔弱的阿娟也鼓足勇氣,趁機撿起把劍,與人纏鬥在一起。

我抱起倒在身邊的阿忠,他微睜著眼,流露出一片罕見的神采,斷斷續續的說:「真好,你的木劍能動了,可以去找你思念的人了。」

我一愣,有些疑惑,又有些領悟,沖他解釋道:「傻子,哪兒有什麼思念的人,撫育我的人已經沒了,這兒就是我要待著常住的地方啊!」

他聽著,嘴角微微向上露出笑容,目光柔和盯著我:「那甚好,你喜歡我媽媽,以後就跟她住一起吧,這樣我也放心。」

我大急說道:「黃婆還等著你孝順,我們的婚宴還需要你來籌備。」

阿忠的手握向我,聲音已經微弱下來:「對不起,我怕是等不及了,可我很開心,很開心....」我接住這手,這是我們唯一一次的牽手,第一次的接觸也是最後的一次,這手骨節分明,手心繭子擱手,倒比我這自詡為生存之道奔波的人更有勞作的痕迹,摸索著這經常給我帶來飯菜的大手,它慢慢垂落下來,這時常陪伴我的人又要離開了嗎?

我潸然淚下:「你不要走,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了。」可是躺在懷裡的人已經慢慢沒了呼吸,身體慢慢僵硬下來,劍口傷在胸部心臟位置,已然沒了希望。

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確是第一次有人因為我而亡。我的心揪痛的無法呼吸,撕裂的人都站立不起來。

一場本來應該喜慶的婚宴,演變成殺戮的戰場。官府的人已經到來,多名捕快擒拿了幾個領頭人,那三十多歲的領頭漢子被兩個捕快捆綁著壓在地上,兀自還想著掙扎。葉盛明顯與官府之人相識,與穿著官高一級的官員在攀談。此地一向與官府來往不多,自製也無多大麻煩,村寨毋須來多一方管理,這回倒憑白無故承了官府的情,內里詳情無法知悉。

村民們儘管人多,卻疏於防備,傷亡慘重。新郎官與官員交代著事項,可新娘子不見了蹤影。黃婆伏身整理阿忠的衣冠,白髮人送黑髮人滿臉悲切,顫悠悠的手撫摸著阿忠,我愧疚的說不出話,內心悲傷難表,移目四望,羅郎中忙著解救傷亡的人士,準備著藥物,阿娟和老闆娘人還都在,幫著包紮處理。村長鴻福齊天,人已經清醒過來,只是還是意識不明。阿默呆做在一旁,阿良的腿包紮著繃帶,陪著她發愣。

猛然又看到新娘子阿穆的屍體被擱自一旁。一問之下,方知這傻姑娘擔心夫婿,追隨夫婿,無辜送了命。離別親人的苦被處理傷亡的形勢所迫,竟然都是忙碌的身影,死去的人不知魂魄是否安息離去,活著的人卻是悲傷難以言表,無處發泄。我終究忍不住在阿穆的身邊,看著毫無聲息的人,嚎啕大哭,那一身的紅,真真刺眼的很,愛情里那首先動情的總是身不由己。斷斷續續的人們的哭聲,大了起來,這哭聲難以抑制,瞬間瀰漫了整個兇案現場。

葉盛人已經悄然而至站到我身邊,無聲無息。待緩了自己的悲傷情緒,我恨恨地盯著他,要如何疏解這恨意,殺了領頭人以解心頭之恨,包括這惹事精的葉盛嗎?

「我不知道事情會到這一地步,或者我也在這棋局中,不過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罷了。阿穆的死是意外。」葉盛歉意的說道。

我嗤笑一聲,我無比清晰的清楚如果不是我的木劍顯了威力,這葉盛對我這無足輕重之輩是不屑一顧的,木劍是個意外,不在計劃之內,也不過是把結局傷亡小了一點而已。阿忠和阿穆的死怎麼能說是意外呢?分明是飛來橫禍。那麼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來祭奠阿穆的屍體,緬懷他與阿穆的情誼,還是我木劍的秘密和我的來歷。我對整件事情的影響,恐怕這才更是他在意的。

「沒你的存在,他們不會死,如果村長知道一切真相,你認為他會原諒你,還是奮起反抗,不惜魚死網破。」我冷冷地回道。

「事情到這一步,我也很傷心,如果阿穆好好獃在屋裡,不會有危險,我也失去了摯愛。」葉盛耐心解釋。

「摯愛?跟摯愛結婚,父母不在,親屬不在,讓摯愛身陷危險之中,這摯愛的份量可真夠足啊。」我諷刺的反擊:」你的意思,連村長的受傷程度也是被你們掌控的嗎?真是打的好算盤。」

「你覺得你告訴村民們,他們會相信嗎?結局是什麼?村民們有能力抵抗官府嗎?」葉盛耐心已盡,半勸誡半威脅的對著我一字一句的詢問。

我覺得自己甚是窩囊,以前是眼睜睜看著道長被兇惡的和尚害死,現在明明清楚某些人的權謀手段,卻不得不配合,弱勢群體的悲哀就是如此身不由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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