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了線的風箏
春天颳起了大風,溫暖的陽光下,村裡很多孩子在大人的帶領下,到村外的空地里放風箏,風箏在高高的空中穿游,孩子們在空曠的地里自由地跑著跳著……那個歡樂勁兒就甭提了。每當這時,天高哥妹倆就跟在別人家的孩子屁股後面跑來跑去地湊熱鬧,雖然自家沒有風箏,但天高哥妹倆照樣能與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分享著放風箏的快樂。
時間一長,別人家的孩子就煩了:「你們家沒有風箏嗎?……到一邊去,別來看俺家的。」
天高覺得委屈了,壯著膽子求父親:「爹,你給我們做個風箏吧,」天高用手指著房后的上空:「爹,你看……」別人家的風箏在房后的上空忽而栽下,忽而竄上……
「做什麼風箏?」父親一聽就有些不耐煩,還咳了一口白色的痰,吐在了地上。
「爹,你看這邊……」這時,妹妹也過來拉著父親,用手指著東邊的天空——學校操場的上空,一隻帶尾巴的風箏在藍天白雲下輕輕飄遊。
「好吧,」父親終於答應了,蹲下身子,拉著哥妹倆的小手:「爹給你們做風箏。」
「曖……太好了……」哥妹倆樂的跳了起來。
父親找來了幾根舊把子條,扎了個八角形的骨架,然後用飯勺子盛了點白面,兌上水,放進燒火的灶膛里加熱打成漿,在骨架上糊上紙,繫上了尾巴……
風箏做好了,就缺放風箏的線了,父親拿過來母親剛剛捻好的一卷麻繩,母親有些捨不得,那時父親的鞋底已經磨的露底了,母親本打算用這麻繩給父親納雙鞋底:「你可真捨得,你不打算穿鞋了?曖……你今兒怎麼上來樂意了——當起孩子頭兒了?真是大年初一頭一回啊。」
是的,母親說的沒錯,在天高的記憶里,父親總是耷拉著臉,也從來不陪孩子玩,今兒不知怎麼了,父親這麼「反常」,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父親沒吭聲,忙著手裡的「活計」。麻繩的長度還不夠,父親又找出些破布,「哧……哧……」地撕成一縷一縷的布條兒,又將布條相互結成疙瘩連接好,再跟麻繩連結在一起。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風來了,哥妹倆在父親的帶領下,興高采烈地往村北去了……
這裡是放風箏的好地方,沒有房屋遮風,也沒有大樹掛扯,父親將風箏往空中一拋,迅速把纏在木棒上的線兒放到了根兒,風箏飄起來了,上空了,父親做的風箏成功了!只是線兒不太長,風箏飛的不算高。
父親坐在地上,雙手握住纏線的木棒,不住的「咳咳」的咳嗽,有時一口痰上不來,憋的臉紅脖子紫,腰也弓弓了。天高哥妹倆顧不得這些了,因為自家也有風箏了,只管高興了,蹦啊跳啊,簡直成了瘋孩兒,天高的鞋跑掉了一隻,地上的石頭硌著腳底,小棍兒叉在了腳掌,痛痛的,管他呢,穿上鞋再跑再跳再瘋。
鄰居的家的孩子們跑來了:「咦?你們家也有風箏了?」
「來呀,他們家也有風箏了,快來看啊……」
孩子們看著,笑著,還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天高覺得自豪了:看見了吧,我們家也有風箏了。的確,那時候不是每家都能有風箏的,真正有閑工夫,有閒情逸緻肯為孩子作風箏的家長屈指可數,天高家的風箏儘管不及別人家的大,飛的也沒有別人家的高,但也足以使其他孩子們眼饞了……
有這麼多孩子來「捧場」,天高心裡樂滋滋的,他想在孩子們面前顯擺自己,親自露一手給大家看看——我多行!
天高從父親手裡接過纏線的木棒,他要自己放風箏,他嫌妹妹礙手礙腳地跑得太慢,要妹妹到一邊呆著:「一邊呆著去,別跟著我,我要快跑了,你摔倒了我可不管……」
妹妹還是跟在天高後面跑,天高攥著木棒,隨著風箏的浮力,在那片空地里盡情地東奔西跑……
不好!——線兒斷了,斷了線的風箏拖著尾巴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忽地竄上了高空,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
頓時,孩子們都傻眼了,繼而又嚷起來:「風箏跑了,噢……他們家的風箏跑了……」
孩子們一個個掃興地走了,哥妹倆哭了,望著天空風箏消失的方向,天高沮喪地告訴父親:「爹,你看……風箏……風箏跑了……」
父親朝天空看了一眼,又檢查了木棒剩下的線頭兒,原來是麻繩同布條兒的接頭的疙瘩開了,所以才……
「好了,家去吧。」父親並沒有斥責天高,又一口痰上不來了,父親的腰又弓弓了,父親沒有力氣也不願多說話了。
斷了線的風箏永遠的飛了,飛到了它應該去的地方。
父親領著哥妹倆怏然而回,那片空地里留下了哥妹倆美好的童年記憶……
吃完飯時,父親對母親說:「老了,不中用了,連個線兒疙瘩也系不住……」
「他爹,趕明兒再給孩子做個風箏吧。」
「……」
父親再也沒做風箏。
天高再也沒有放過風箏,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飛的風箏再也回不來了……
永遠忘不了——童年的美好記憶——斷了線的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