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套話
蔣小花回到瑞豐酒樓的時候,後院並沒有人。她也不著急,就那樣大喇喇的坐在東廂房門口的石階上。對面是一片狼藉的西廂房,此時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收拾起來。
蔣小花剛剛理好思緒。抬眼看見秦掌柜帶著春兒過來了。「秦掌柜,西廂房這麼快就著人收拾了?」
「這是錢少爺吩咐的。我也只是照辦。」秦掌柜三角眼裡滿是笑意。想來是因為保住了飯碗吧。
蔣小花點點頭。該拿走的都拿走了,其他的也無所謂。「也是也是。錢少爺比較重要嘛。」
秦掌柜知道眼前這和自己姑娘一般大的蔣小花自薦查案。他可不相信她能查出什麼來。
「我主要是來找春兒姑娘聊聊的。春兒姑娘請。」蔣小花一臉入世未深的笑意。
春兒有些猶豫,站在原地不動。「春兒姑娘,想在這兒聊也可以。就是對面人多嘴雜,我要那句話說大聲了。怕是影響春兒姑娘閨譽。」蔣小花大方表示她隨春兒安排,哪裡都能聊。
秦掌柜老臉一黑。沒想到這麼個丫頭居然還會拿喬作勢。又開始後悔自己圖個一時嘴快。「去吧去吧,青天白日,蔣姑娘還能行兇不成。」
春兒無奈只得請蔣小花到自己的閨房。房間布局和西廂房類似,也是裡外兩間。桌上擺著瓶芙蓉,屋裡是淺粉色的帳幔。看起來是精心布置過的。
蔣小花也不坐,就這樣在春兒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在房間里來回打量。來到衣櫃邊猛地伸手打開櫃門。入眼都是些鵝黃,淺粉,淡綠的淺色衣裙。一絲疑惑的神色快速劃過。繼而發出一聲誇張的驚呼。「春兒姑娘的衣裙可真漂亮啊。」
這話讓原本正準備將人趕出去的春兒緩和了些神色。「我都沒又這麼漂亮的衣服。真叫人羨慕。春兒姑娘怎麼都是些淺色的衣裙啊。」
春兒看著蔣小花身上有些洗的泛白的衣裙,聽著蔣小花一波一波明裡暗裡的誇讚和羨慕。臉上終於露出開心的神色。「我是不太做事的,自然也不怕衣裳弄髒。不似蔣姑娘這般能幹。」
蔣小花裝作聽不懂的模樣點點頭。「不知道巧妺喜歡什麼顏色。也好燒點給她。」
「無所謂了,人都燒成那樣穿什麼也好看不起來了。」大概是覺得這麼說不太妥帖,春兒迅速換了一個口吻。「巧妺之前也愛穿些深色衣裳,說是替她爹幫忙的時候方便些。改日,我去錦上紅選幾件漂亮的衣裳給巧妺帶去。」
蔣小花心裡百轉千回難道那絲線是巧妺自己的?
她沒接春兒的話頭。自顧自的一拍腦袋裝作想起些什麼的樣子。「我剛剛在門口石階的縫隙里發現顆珍珠,是春兒姑娘的嗎?」蔣小花攤開手,手裡就是那顆小小的珍珠。
春兒看見珍珠,整個人呈現出失而復得的快樂來。「謝謝,蔣姑娘。這珍珠可是我求了爹好久,他才肯買給我的。前幾日不知怎的忽然斷了,找來找去就是少了一顆。」
「聽林大叔說,昨日戌時是你和巧妺在一起,怎得沒有一起回來嗎?」蔣小花開始切入正題了。
這話到讓春兒有些猝不及防。思索一會答道。「原是說去賞月,後來不知是不是吃壞東西腹痛難忍我就先回來。」
「你就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黑燈瞎火的。你就不怕她出什麼意外嗎?」蔣小花抬頭細細觀察對面低頭苦思的春兒。「還是說,那會她已經死了。」
春兒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語氣有些顫抖。「你胡說什麼,我真是難受才先走的。她那會還在湖邊,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被燒死在家裡。」
蔣小花看著春兒的模樣,想來不下點猛料她是不會鬆口的。隨即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湊近春兒,陰惻惻的說。「你知道那珍珠我是在哪裡找到的嗎?昨天晚上,在義莊。那珍珠就緊緊的握在巧妺燒的焦黑的手心裡。我拿出來的時候,她居然睜開眼了。血從眼睛裏手里流了一地啊。她死的太慘了,死不瞑目呀。」
嘭一聲,春兒有些狼狽的摔倒在地。她努力的往後退去。蔣小花則繼續逼近。陰惻的說。「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死在好朋友手裡。她死的太慘了,你居然還把她丟在火里。那火那麼大她該多疼啊。」
終於,春兒抱著膝蓋縮成一團。抖如篩糠。「我沒有殺她,我就拿石頭打了她一下。我看見他昏過去了。我太害怕了,所以我就跑了。我真沒殺她。不是我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蔣小花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眸色暗沉,即使到了現在這一刻。春兒也不曾覺得對不起巧妺。
努力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蔣小花坐在春兒身邊。「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如果你再騙我,那麼等北聯城的人來,你就是殺了巧妺的兇手。沒人會去救你。這裡的利弊,你自己能掂量清楚。接下來,收起你的眼淚,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春兒發現嬌憨的蔣小花散發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那杏眼裡嗜血的氣息彷彿隨時隨地會撕裂了她。
「那晚我約她去湖邊。我就是想讓她去和錢少爺說清楚,明明我更適合錢少爺。她說她不稀罕做錢少爺的妾,說什麼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還叫我也不要衝動。她個收山貨的野丫頭,知道什麼。後來我一激動拿石頭砸了她一下。她就昏過去了。我太害怕了才跑掉的。我不是故意丟她一個人的。」春兒雖然還在顫抖著,只是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
「你怎麼確定她是昏過去不是死了。你砸她哪裡了?」蔣小花決定先尋找致命傷。
「我摸了,她有呼吸的。我就砸了下她後腦勺。沒有用力的。我當時滿腦子就是逃跑。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回來,那火真不是我放的。」春兒一邊打量蔣小花一邊說。發現她沒有任何錶情之後又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不哭還好,這一哭又惹的蔣小花心煩意亂。「哭什麼哭,你拿石頭砸她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會有今天!」停頓片刻,又補充了新問題「聽你爹說,你還約了錢少爺?同時的嗎?他怎麼說?」
春兒聽到那一頓呵斥,硬生生止住了哭聲。開始不住的打嗝。看著蔣小花一臉隨時會揭發她的模樣又讓人不敢怠慢。「是的。錢少爺同意了的,說戌時初會來的。他的小廝二寶也聽見了。」
「錢少爺有沒有一件特別香的衣服啊?他來這裡帶了多少人?」蔣小花邊問邊在包里摸索出個還帶著熱氣的糖燒餅。
春兒彷彿陷入了美好的夢境,臉上甚至露出一抹陶醉的笑容。「我第一次見他,她就穿著那件衣服。深藍色的長衫透著一股好聞的檀香。周身的富貴氣派不是這種小鎮人家能養出來的。」
這話聽的蔣小花直皺眉,有空定要看看那能讓人失去理智的衣裳。「他帶了多少人?說重點。」
「就一個人他的小廝,叫二寶。錢少爺在鎮東邊有個莊子,他就住那。」春兒趕忙回答,之後帶著一臉的期待看著蔣小花。
「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讓你帶人去湖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蔣小花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是春兒歇斯底里的哭喊咒罵。
蔣小花記得老蔣說過,活人比死人更可怕。那時候不明白,現在好像有些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