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蓮
酒足飯飽。蔣小花瞧著藥材鋪也不遠。獨自一人奔著鋪子就去了。
劉進財是四名死者里,唯一有些資產的。藥材鋪雖不大卻也開在鬧市區。只是現下透著門可羅雀的清冷。
夥計手腳麻利地招呼蔣小花。原是以為有客上門,得知來意有些不快,還是盡職的帶她去了後院。
雖是青天白日,可後院到處一股子陰沉沉的氣息。屋檐門窗貼著不少紅字黃符。密密麻麻一片讓人頭皮發緊。
蔣小花看著迎面走來的少婦。頭上簪著白花,眼睛紅腫。「劉夫人節哀順變。」
見著來人這般年輕,還是個女子。劉夫人滿腹狐疑。「姑娘可是官府差人?」
蔣小花聞言面色一凜。「我是城主派來的。有些事叨擾夫人了。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劉夫人一聽來人身份,須臾間想起丈夫屍骨如今還在官府殮房。不經悲從中來,眼眶又紅了起來。
「劉夫人莫要再難過了。想來劉掌柜在天之靈也不願看見這一幕。等案情水落石出定然將遺體送來府上讓家人好好入殮。」蔣小花攙著泫然欲泣的劉夫人在院中坐好。
看著不遠處的廊下搭著一座鞦韆,四周落滿枯葉,常春藤委腌的耷拉著。小院里一切都在提醒夫妻曾經的恩愛如今的天人永隔。
「冒昧問一句。劉夫人和劉掌柜可有子嗣?」蔣小花小心翼翼觀察婦人表情。
不出意料,劉夫人瞬時又紅了眼眶。「曾經是有的,臨盆的時候突然鬧了血崩,老爺保了我。可是後來一直身子虛,到現在也沒給他生個一男半女。他到死連個摔盆打幡的人都沒有。」
幾乎是從第一個字開始眼淚就流了下來。蔣小花又不住得好一陣安慰。心裡又是同情又是叫苦不迭。
「劉夫人,我就問一個問題。劉掌柜出事前有什麼異常嗎?比如銀錢支出什麼的。」蔣小花盡量語氣溫和地看著她。
劉夫人哽咽著回憶一番。「我們這藥材鋪不大,有大筆銀錢支出老爺都會與我商量。和平日里並沒什麼不同。只是聽說近些時日有人在神女峰看著雪蓮。據說對治療血虛有奇效。老爺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來著。」
「雪蓮的事劉掌柜可有同誰說起?藥材鋪的藥材都是哪來的?」蔣小花腦中百轉千回理不出個頭緒。
劉夫人面上期期艾艾,想到自家老爺許是因為雪蓮被害更是內疚悲痛。「藥材多是從採藥人手裡收來的。最相熟的就是邱家小妹,送來的藥材好價格也公道。老爺或許和她提起過。」
雪蓮和陳大狗的幾百兩銀子有什麼聯繫嗎?蔣小花被自己想到的第一個問題震撼了一下。於是又問。「我可以看一下劉掌柜的賬簿嗎?」
劉夫人點點頭,招呼婢女替蔣小花去拿賬簿來。重複翻閱多次果真如劉夫人所說。並沒有任何大額的銀錢支出。
那麼問題又來了,劉掌柜到底有沒有收到雪蓮。陳大狗的銀子哪來的。
腦子裡有太多問題盤旋,蔣小花實在也沒心思再和劉夫人寒暄。仔細安慰了一陣便告辭離開。
經過藥材鋪邊上的巷子,早前在東街看見的大狗叼著不知從哪尋來的舊鞋子從蔣小花身邊歡快的路過。
想起它目露凶光的樣子,蔣小花放棄撫摸大狗的想法。
路過攬月樓,木槿又從樓上探出頭來。「小花兒,我在這。」
此一時彼一時。她也算是體會了鄭琛煜當時的心情了。
雅間里,兩人都還在。一桌的殘羹冷炙早早被撤換了下去。換上了點心茶水。
蔣小花剛坐下,鄭琛煜遞過來一盤精緻的點心。「先吃點。」
一盤點心下肚,蔣小花滿意地喝了口茶水。「我去了藥材鋪,劉夫人獨自一人也沒個孩子,以後不知如何是好。聽說劉掌柜要個雪蓮。我還以為他和陳大狗有什麼關係。結果是我想多了。」
蔣小花故作懊惱的捶捶頭,惹的木槿一陣大笑。「我讓麗姨去打聽打聽,但凡他真有銀子定然會有人知道來路。」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打鐵的聲音。叮叮咚咚飄得很遠。蔣小花看著對面喝茶的鄭琛煜,忽然間的四目相對,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起去鐵匠鋪看看吧。」鄭琛煜轉眼下了樓梯。蔣小花趕忙提著裙子追上。心裡一通埋怨。
我是個姑娘,為什麼走這麼快,你等等我。
兩人就這樣,一個走一個追尋著聲音到了鐵匠鋪。
蔣小花抬腳就要往裡進。間不容瞬之際,她只覺得一雙手落在肩頭,不知怎得,自己就換了一個方向,背朝鐵匠鋪。
身後依舊是鄭琛煜清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別回頭,等會我叫你再進來。」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路過鐵匠鋪總會偷偷打量一眼門口站得筆直的姑娘。
索性這樣的時間並不長。很快蔣小花回身進了鋪子,環顧四周並未有任何不妥。「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進來?」小聲地問。
一時間鄭琛煜有些怏怏不樂。「笨。」
蔣小花更加疑惑。這人怎無端這般不可理喻。
鐵匠鋪是董鐵匠和慈幼局長大的同伴趙鐵匠一起合夥開的。
此時已經歇了活。三人在後院坐著。趙鐵匠局促的低頭擺弄鐵器,匆忙穿好的衣裳有些凌亂。
「董鐵匠出事前,你在哪?有什麼異常嗎?」蔣小花開始專心詢問起情況來。
趙鐵匠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只是聲音帶著份不言而喻的沉痛。「那日他說有老友來拜訪。我見他準備了不少酒菜。想來是許久未見。所以早早就回去了。」
「你們不一起住這裡嗎?」蔣小花看看空曠的後院又問。
「沒有,我早些年成親了。在南城邊有個小房子。這後院平日里就只有他一人住著。」趙鐵匠如實回答。
「董鐵匠這般年紀沒有成親嗎?」蔣小花看著後院並無女子生活過的痕迹。
趙鐵匠搖搖頭,感嘆道。「好夢難圓。他原是有個未婚妻子的,我雖沒見過但想來是個知心的。那些時日見著董大哥總是滿臉春風。只是月余前那姑娘出了意外。兩人陰陽兩隔。」
蔣小花不覺眉心一跳。總覺得自己遺漏了重要的消息。
「姑娘可是姓邱?」鄭琛煜看著蔣小花有些抓耳撓腮的模樣,開口解圍。
怎料,趙鐵匠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姑娘姓甚名誰?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嘛?董鐵匠出事以後可曾有人來過?」蔣小花作勢要推門,見趙鐵匠沒有阻止,踏進房門。
屋裡凌亂不堪,怎麼也不像有過幸福生活的樣子。
「自姑娘發生意外之後,董大哥好陣子一蹶不振,整日酗酒。這屋從他出事之後就沒人進來了。你們隨意看看。希望能對你們有些幫助。」趙鐵匠嘆口氣轉身回了鐵匠鋪,不一會兒,院子里又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響。
蔣小花細細打量起杯盤狼藉的木桌。桌子放置於正中,開門即可看見。桌上有些許未吃完的花生米起了霉點。
蔣小花小心拿起桌上的酒碗。碗里稍稍有些殘酒,酒液混濁,散發寡淡的酒香。
她拿手指蘸了蘸酒送進嘴裡。「嗯,這酒里怕是下了山茄花。這花是麻沸散的原型。少量服用可使人昏迷。兇手很謹慎,又是灌酒又是下藥。」
鄭琛煜伸手拿出帕子遞給蔣小花。「你不要隨便把什麼都往嘴裡放,萬一有毒呢?」
「不能。我又不傻,有毒還嘗。」大約是沒接好,手帕就飄飄忽忽掉落在地,蔣小花趕忙彎腰去撿。卻在抬頭的瞬間發現桌角幾滴細密的噴濺血液,甚至在地上還聞到了血腥味。
「你看看這。」蔣小花招呼鄭琛煜湊近來看。隨即又開始在凳子上擺弄各種姿勢。好一會,又喊鄭琛煜坐凳子上,開始擺弄他的手臂和身子。蔣小花覺得他身上清苦的白芷氣味使得血腥氣也被淡了些。
此時的鄭琛煜右小臂橫放在桌沿,頭依靠著手臂,面朝下,左臂自然放在大腿處。
蔣小花修剪得當的指甲在黑衣上緩緩劃過,停在後心處。
「董鐵匠應該就像你這樣趴著,兇手用木器從后心刺中他。所以血液才會那樣噴濺出來。那一處怕是沒有仔細查看遺漏了。定然還有新線索,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