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魚先生愣了愣,原來熊武文要放自己跑,讓自己逃出國,刀耳捲軸的效力是有距離的。
魚先生抬頭看向熊武文,熊武文也看著他。
兩個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魚先生就躲開了眼神。
熊武文又說道:「我看到你在耳朵上塗了東西,在遠處的時候人們是看不清你耳朵上的疤痕和染料的,但是離近的時候稍一注意還可以看得到的。」
魚先生點點頭。
熊武文冷冷地道:「你知道刀耳是沒有人權的吧,沒有主人的刀耳就是無主的財富,誰能搶到就是誰的。而且刀耳又是死契,刀耳的契約捲軸效力很強大,使刀耳們不可以反抗主人,主人只要手持捲軸使用強制,刀耳就得乖乖聽話,這時主人要刀耳死,刀耳就得死。」
魚先生又點點頭。
此時魚先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青龍的強制。青龍悟到的術是強制,青龍就是從刀耳的契約捲軸中得到的靈感?
熊武文又冷冷道:「所以我在這裡殺死你都沒有人管,你是刀耳,你並不算人,只能算成財產或物資,我殺了你以後只要賠主人家一點錢就行,你知道嗎?」
魚先生嘆了口氣,他自然知道。
熊武文道:「甚至我當著別人面殺你都沒關係,那時候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因為我殺你和殺死一隻貓一隻狗沒什麼區別。」
魚先生垂下頭。
熊武文又道:「張府的人恐怕對你很好,而且我聽說張府的風氣很好,也能夠善待奴隸。不過你也不要心存妄想,你是刀耳你這輩子都是奴隸!所以我就給你指條路,你快跑吧。」
熊武文當然是存私心的,他想把魚先生趕走,回來強佔張鍾菊。
魚先生看著他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走。」
熊武文奇道:「你不走?」
魚先生點點頭,說他不走。他和張鍾菊現在生活得很幸福,他才不想跑呢。
熊武文看著他,忽然說道:「這邊有你的心上人是嗎?」
魚先生沒想到他一下猜到了,他此時心裡還傻傻地稱讚熊武文的直覺准。
魚先生便點頭說道:「我和她很幸福。」
這句話刺激到了熊武文。只見熊武文臉色暗了暗,然後故意說道:「你的心上人是漂亮的女奴隸嗎?」
魚先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知道不是女奴隸,但他也不敢說自己的心上人是大小姐張鍾菊。
他只好沉默。
還好熊武文說道:「這個問題你不必回答,我不想聽。」
魚先生鬆了口氣,說道:「好,甚好。」
熊武文不問了,魚先生不說了,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時熊武文心道:「我,我熊武文不能做心胸狹小之人,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不應該抓著不放。再說張鍾菊跟他好,那我跟張鍾菊她就算結束了。現在我不能趕他走,那樣這樣太卑鄙了。」
他心裡雖然想做人要大氣,但想到張鍾菊的嬌態和溫柔,熊武文忽然就不捨得了。
然後他喃喃地道:「……鍾菊……唉。」
魚先生忽然聽到熊武文在念著張鍾菊的名字,魚先生覺得有點奇怪,但他也不好意思過問。
熊武文念了一聲張鍾菊的名字就決定先不管她了,眼前自己的師父們顯然更難。
熊武文沉默了一會,決定不去想張鍾菊了,越想張鍾菊他越難過,還不如不想。可是不想張鍾菊還能想誰呢?想師父,他心想師父們經濟拮据,也不知道今天的晚飯有沒有著落,更不知道師父們現在住哪裡。
想到這,他又看著漆黑的外面,感慨的說道:「人啊,千萬不能老,老了就全完了。」
魚先生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個感想是從何而發。也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想了想只說道:「人總會老。」
熊武文便說道:「你我老了將會怎麼樣呢?」
熊武文居然跟魚先生在談養老問題,魚先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魚先生只知道當奴隸衰老乾不動活的時候就是死的時候。老奴隸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趕出家門餓死在街頭。
所以很多奴隸在失去勞動能力的時候會選擇自殺,他們認為這樣可以少給主人添麻煩,想以前換取主人的同情,並期望主人要是心情好的話,還能安葬一下自己。
死了不被拋屍街頭,能入土為安,那就是奴隸最好的命運了。
想到這,魚先生長嘆一聲。他就是奴隸,熊武文說的話勾起了他的心事。魚先生一直盼著能脫離奴籍,但現在他還是一個刀耳奴隸。據他所知,沒有任何一個刀耳能脫離奴籍,他很可能一輩子是刀耳,這是他最大的心事。這樁心事多年來無人訴說,好友裘重並不理解他,只覺得魚先生應該認命。現在能吃飽飯就很好了,可是魚先生不滿足於吃飽飯,他雖然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可是一輩子就圖個吃飽飯那也太沒意思了。
魚先生又想到玄蛇和青龍。這兩個人不願幫他,青龍只是用脫離奴籍吊著魚先生,這是青龍的餌,魚先生不停得上釣,然後失身於青龍。
玄蛇則是不會幫魚先生脫離奴籍的,她要他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還好張鍾菊願幫魚先生,代價是和她結婚。可是魚先生覺得自己沒那麼愛張鍾菊。
想到這,魚先生長嘆一聲,只聽他輕輕地唱道:「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熊武文能跟夜鶯走在一起主要原因是他很喜歡聽曲詞。他聽了魚先生唱的這首詞后很有感觸,先喝了一聲彩,然後說道:「唱得好!好個斜倚熏籠坐到明!整首詞一處也沒說愁,但是愁字無處不在。」
魚先生微微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熊武文竟然能聽懂。
熊武文又道:「說得很對,我也愁啊,人老了怎麼辦?雖然我不擔心我老了,但是我的……唉,這次我真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魚先生安慰地說道:「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你有會辦法的。」
熊武文搖頭道:「有辦法?那好!我問你,你知道斷門刀的陳師父和無影步周師父么……」
魚先生沒想到他突然提起這幾個人,自己今天還見到他們了。
魚先生道:「他們?」
熊武文又說道:「嗯,我有兩個半師父,陳忠師父、周和師父還有吳河……嗯,我和吳河他半師半友……」
魚先生道:「啊!我知道這三個人。」
熊武文道:「昨天他們三個人叫我來吃飯。」
魚先生愣了一下,說道:「啊!是昨天嗎?昨天他們叫你吃飯?」
魚先生心道:「看樣他們昨天找了你,今天又來找我了。」
熊武文道:「對啊,但我卻有點不敢去。」
魚先生道:「為什麼?」
熊武文嘆:「他們找我的目的我也知道,他們想通過我去裘家。但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了他們。」
魚先生「啊」了一聲,心想又是裘府的事。
熊武文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能把他們送到裘家,所以不敢去吃飯,對,昨天他們街對面的一個小飯店裡吃飯,我那間屋子裡可以望到他們,但我關著窗,我不敢看過去。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慫的時候。其實他們的要求很簡單,他們只想去裘家找份活,他們覺得裘家財大氣粗,是一個好東家。這個要求看起來很容易,很低,但我覺得裘家有很大問題,把師父們送到他們那裡就是把師父們往死路上推。所以我不肯讓他們去裘家,但我又無法直接拒絕他們,我不知道我怎麼辦好,於是昨天我在你旁邊的屋子裡坐了一早上,也沒想出辦法,後來我決定邊喝邊想辦法,可是我從昨天中午喝到昨天晚上,還是沒想出該怎麼辦,但時間到了。我就去對面見他們,可是我喝得太多了,等我過去了卻見他們已經氣呼呼地走了,原來是我去得太晚了。」
魚先生卻心道:「你是故意的,你在包間里躲了一天……不過原來他們三人一開始要找的是熊武文。」
熊武文又道:「他們走的時候還說今天也要請人吃飯,大概是他們在等我的時候商量過了,今天要來找別人幫忙。」
魚先生搖了搖頭,他們三人今天來找自己了。
熊武文道:「今天我又喝了一天,等我來了后在對面的酒樓沒有看到他們。」
魚先生心道:「他們今天就在你旁邊的屋子,不在對面了。不過你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怪不得熊武文喝得這麼醉,他昨天喝了一天今天又喝了一天……」
熊武文道:「他們沒來也好,我真的沒辦法啊,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說我什麼當尚書?算什麼天下武功第一?我連我的師父們都幫不了。」
魚先生奇道:「你堂堂一個尚書都幫不了他們?尚書月入不少的。」
熊武文道:「我一個月的月錢三萬多,不少。可是一到月末就發現錢不知道去哪裡了。到月底我總是窮得掉毛,只能去部隊吃食堂。對了我去吃食堂的時候還總被那些狗腿子們在背地裡笑話,哼!」
魚先生此時又覺得熊武文這個人可氣又可笑,他是一個典型花錢不過腦子的人。魚先生想不通一個人一個月可以賺三萬塊,到月底怎麼可能沒錢呢?
熊武文是浪子,浪子是沒有省錢存錢這種概念的,他們信奉的是千金散盡還復來。可是人生哪有那麼多「還復來」。
其實在裘重眼裡,魚先生也對錢沒概念,他可以把月錢全給夜鶯,裘重就不能理解。
所以,在裘重眼裡,魚先生笑熊武文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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