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土匪的狗頭軍師
即便已經刻意地趕早,但是入城的路道上仍然是車流擁堵,長長一條路道上,排列了許多遠道而來的馬車,延綿成一條長長的隊伍。
端坐在車廂里的人想來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已經出發了,急忙忙地奔赴到這座繁華的老城中來,似乎是為了趕上什麼大事。
龔小花站在隊伍的末端,踮起腳尖,眺望這條冗長的隊伍,心裡想的卻還是停留在清晨時分的那座山坡。
她一直沒想清楚為啥自己會失聲尖叫,按理來說,她這樣一個自恃是武林中人的俠義之人,不應該如此大驚小怪才對。
可為什麼...對上那傢伙的眼睛時,心裡頭會忽然間...狠狠地顫動一下?
「龔小花啊,龔小花,你現在必須要冷靜,」她喋喋不休地喃喃自語,「不要因為那個流氓長得比村子里的那些壞傢伙好看,就動了凡心啊...」
「這樣不好,你要記住,你是龔小花,你是註定了要名震江湖的女人,兒女情誼只會亂了你的道心,男人...除了老爹以外的男人,都是臭東西,他們只會讓你出劍的速度越來越慢!」
「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劍譜第一頁,忘記心上人!」
「劍譜最終章,無愛即是神!」
「男人...可惡的男人!」
....
她哼哼唧唧地在心裡頭默念,隨後沿著車輛的縫隙,見縫插針般地穿梭,悶頭擠進了欲要進城的人群當中,她這趟進城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把背後的那一筐草藥送到藥鋪去換錢。
然後,再用那一筆錢去採購大米、鹽、食用油和布匹等等日常用品,準備足夠她和老爹用上一個月的量,省得來回兩地跑多幾趟。
現在世道不太平,走多一趟路,就得面臨著多一份的危險。
雖然她認為自己不怕危險,但她的老爹卻總是叨叨地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比一山高,不要太過自負,天下那麼大,總不會缺少那個能收拾你的人。
一向在村子里稱王稱霸的龔小花當然不認為有誰能收拾得了她,如果真有那個人,她倒是想會會那個人,叫那個傢伙知道,她的劍有多快,又有多絕情。
藥店的老闆跟老爹是舊識。
每次採購她的草藥時,都會給她開出遠遠超過當時市場標準的收購價,所以,她幾乎不用擔心錢夠不夠的問題,因為不可能不夠。
只要她不多心,跑去學什麼名媛大小姐,逛什麼奢華的成衣店,看什麼紅色的小書,動不動就想買個貂,買個皮包,買個手錶、項鏈之類的東西,她手裡的那一筆錢是完全夠用的。
甚至不失可以說能解決一戶普通人家將近半年的溫飽問題。
當然,即便如此,那一筆錢仍然遠遠不及一件昂貴飾品的零頭。
說來荒謬,彷彿隱藏在人們的心中,總會有那麼一個幻想,願意相信這些精緻的裝飾品具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魔力。
在那種魔力的加持下,它的佩戴者會忽然間神化起來,變得越發的出眾,從此不再吃飯,也不再拉屎,就跟傳說中的那些神仙似的,永遠地高高在上。
區別於那些又貧窮、又普通的其他人。
但其實,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明明都差不多,每個人活著都逃不開喜怒哀樂,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可為什麼人總想著要區別於其他的人?
這就像明明是水土養活了人,但人卻不會對養育他們的水土多加感激,而是一如既往地偏愛著金錢,一如既往地向大地索取,並宣稱一切都是為了文明的進步。
但文明的盡頭是什麼?
人認為自己區別於其他的動物,是因為人懂得講道理,但人講道理的目的,很多時候又像是為了不講道理,這又是為什麼?
....
林小路遇到了一夥兒土匪。
當時他正茫然地走在一座鏡子般閃耀的湖邊,太陽的光芒已然從柔和的晨曦轉化為暴晒,好幾個皮膚晒成跟黑炭一樣的男人就像是從影子里跳出來一樣,忽然圍住了他。
『影子們』笑嘻嘻地咧開一口黃牙,問他,是不是遭到他們的同行搶先光顧了,那幫傢伙也太缺德了,竟然連一件衣服都沒給你留下。
他搖搖頭說,沒人搶劫他,因為他本來是一隻青蛙,青蛙是不會穿衣服的,平常也沒有準備衣服,所以,當他變成了人以後,也就一直沒衣服穿。
土匪們聽聞以後,當場哈哈大笑。
他們又說,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咱們算是看見過不少,但哥兒們你這瞎扯自己是青蛙的本事,咱們倒還是第一次看見。
見你白白嫩嫩的一副模樣,想來是讀書世家出身的吧,要不就別單幹了,咱們這兒正好缺個軍師,你就留下來,給咱們弟兄們幾個參謀參謀唄?
林小路愣了一下,問這幾個弔兒郎當的傢伙,軍師這個位置究竟是幹啥的,我以前雖然也有加入過類似的團伙,但沒當過軍師,一直都是當打手來著。
「哥兒們,你在逗我笑吧,就你這細皮嫩肉的,還會當打手?」土匪一號顯然不信。
「確實是打手,領地附近要是有什麼猛獸騷擾,一般都是由我負責趕跑的。」林小路一本正經地說。
「你趕跑過什麼野獸?」土匪二號好奇地追問。
「有老虎,有豺狼,也沒有蠻牛和大蟒蛇之類的...」他抬起眼皮子,嘴裡邊念念有詞,搜索著迷糊的記憶。
「有意思,這哥兒們有意思!」土匪三號誇張地大笑。
這些亢奮的笑聲似乎是具有感染力,在湖泊那晃眼的反光中蕩漾而開。
耀斑一樣的陽光在高聳的樹枝上閃爍,有那麼一瞬間,林小路會誤以為自己走進了鏡子里的世界,這裡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鐵塔路橋,大地平坦開闊,天空白雲悠悠,風忙碌地清掃著旅人們的粉塵,但灼熱的空氣中卻看不見一粒沙子。
林子里的樹蔭濃重,微風送來遙遠的花香,大笑著的人們如樹木一般站立在樹木的旁邊,當土匪三號的第一道爽朗的笑聲響起,其他土匪們的笑容也跟著絡繹不絕地響了起來。
他們都在誇張地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嘲笑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還是真的就覺得這個赤裸的小白臉很有意思。
「但哥兒們,我們需要一位識字的人,代表我們去參加譚山的慶功會,」土匪一號笑著說,「今兒晚上,那個譚山要在城裡頭舉辦一場慶功晚會,炫耀他殺掉了七頭魂獸。」
「那種見鬼的晚會,我們哥兒們幾個,一介粗人,正愁著應付不來,如果兄弟你願意幫我們一把,替我們給那個譚山送上投誠的禮品,以後咱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兄弟了!」
「朋友,你們害怕那個譚山么?」林小路說。
「那當然得害怕,人家那譚山可是萬里挑一的魂師啊,名氣大得很,這裡一帶的人都得敬重他,這倒不是因為他的德行有多好,就是得不到他的庇護的話,別說正兒八經做買賣的商人,就連我們這些為非作歹的賊人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他就是惡霸咯?」林小路又說。
「是有那麼個意思,但他從來不承認自己是惡霸,」土匪一號告訴他,「他常常跟人說,自己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不像咱們這些土匪那樣野蠻。」
「他還說,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自他來到這裡以來,城裡城外一改原本的混亂無序,使得一切都變得有條有理,人人有飯吃,大家有工開,喧囂繁華。」
「為了表彰自己的功績,他還特意在城裡給自己立了一座高潔的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