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場 嘿叫爸爸
其實，準確來說，是手腕。
九月的天氣，皮膚難免有些涼意，對方溫熱的手掌一瞬間觸上時，便是奇異的，像是冰塊丟進熱水中，又像是你慢慢走進溫泉里，周身都變得暖起來。
就連那些聒噪的大舌頭也逐漸聽不見。
眼神不自覺的便落在那青筋凸起的手背上，白皙，筋絡很明顯，微微的綠在這白色的襯托下越發讓人心安。
直到對方放開手。
章樂螢還是沒回過神。
而那些原因，因為他們而接觸的原因，此時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風還是一樣的涼，光也是黃黃的，就連路邊的車，也還是一樣疾馳著，與剛剛絲毫沒有區別。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又好像發生了些什麼。
身邊的男孩兒不經意抬起手，抓抓自己的頭髮，難得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來：「還是得走快點。」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真的為她著想。
章樂螢盯著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臉，啊一聲，反應了好一會兒，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單純覺得他說的有理。
兩個人的氣氛變得撲朔迷離。
就這麼沉默著走了幾分鐘，兩人決定回去，畢竟第二天章樂螢就要回家，石逸也要上班。
「坐車還是打的？」石逸小聲問她，手還在自己的背包帶上摩挲，看的出來有些許的緊張，只是一張臉上乾乾淨淨，什麼也看不透。
章樂螢其實並不是很想打車。
而且大家好像都是下班坐公交回去的。
怕他覺得自己打車奢侈，只能小聲提議：「要不坐公交吧？應該還有車？」
「你確定？」本來已經打算手機上叫車的人頓了頓，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點點頭，「那我們去看看吧。」
說著，便要帶她左拐。
「不是往那個方向去嗎？」章樂螢指指完全相反的方向，「我記得鮑蔓以前都是往那個方向坐車的，應該還有車。」
石逸：「怎麼會呢。」
「有吧，一輛以M結尾的車。」
石逸：「我記得是這個方向有236M的車。」
應該不至於。
章樂螢總共來這兒才幾次，雖然方向感不是很好，但是鮑蔓也跟她提過好多次，按理來說是不會走錯的。
「那我們打個賭？」她目光狡黠，眼裡全是勢在必得。
偏生人家男孩子也覺得自己沒有記錯，點點頭：「可以。」
「贏了你叫我爸爸。」章樂螢眉眼彎彎，笑的十分無害。
石逸：「行。」
「你呢？」
石逸：「沒想好。」
「那就欠著？」
石逸：「嗯，到時候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
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小學生玩法。
章樂螢沒覺得自己這有多幼稚，兩個人也不過是把這當成尷尬氛圍的一個調和，轉瞬便去說別的事。
經過橋上時，會感嘆這水有點兒渾，又慫恿他去游泳。
石逸鬧著說從這跳下去，記得打電話叫媽媽收屍……
好像相處，越發的自然。
走了沒多久，就看見車站。
章樂螢盯著對面的樓，突然壓低聲，像是怕打擾到什麼似的，湊近些，輕聲細語：「這兒，就是傳說中的精神病院吧？」
原本一本正經等著她說話的石逸：……
還真是根本想不到這個姑娘下一句話會是什麼啊。
關鍵是——
「嗯。」
這對面的的確確就是寧城的精神病院。
還挺有名。
「過幾站還有個火葬場。」他幽幽補充。
章樂螢：……
這就很見鬼。
「還是先看看有沒有236M。」她不想自己瞎想，倉促的搓搓自己手指，笑了笑，「看看看看，我還等著賭約呢。」
石逸笑了笑，跟著過去。
第一面，沒有。
第二面，還是沒有。
「我覺得可能是少了？」他蹙眉，有點兒不相信，「我看看手機上。」
事實證明，還是沒有。
章樂螢笑的越發張狂。
「快叫爸爸。」她目光灼灼，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記憶力以及這弱智到爆的遊戲給自己平白帶來一個兒子，「快快快。」
其實也沒想著他會叫。
大約是找個什麼借口——
「爸爸。」
溫柔繾綣，低低沉沉，根本沒有多加思考，好像這本就是應該似的。
這反倒讓章樂螢不知所措。
所以，他真的，真的，叫了她爸爸？
「我，哎，那個，啥。」話都連不成一句。
石逸像是非常滿意她的反應，饒有興緻的雙手環胸，看著她臉上不知道是尷尬還是什麼的表情，淡聲道：「原來你喜歡我叫你爸爸啊。」
章樂螢：……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你怎麼就得出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結論的？
「早說嘛。」他還在滔滔不絕往下講，「這些都很簡單的，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跟我說。」
「又不是不能答應。」
章樂螢：……
離譜。
手動配上那隻小羊羔子攤手的表情。
沒有236M，索性趕上了另一輛車的末班車。
車上人很多。
怎麼說呢，章樂螢是那種，站都站不穩的人，她個子也不高，抓著上面的扶手差不多等於要把自己掛起來，所以一般坐公交車就會死死抱住柱子。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唯一例外的就是，章樂螢和石逸之間，隔了大約兩三米。
人潮擁擠啊。
根本就沒有偶像劇里說的男生環住女生讓她抱著自己的情節。
加上自己困得打盹。
章樂螢很不爭氣的，一晃一晃。
連手機都沒來的及看。
直到一個急剎車，車子停在公交站里，偶有兩個人下車，她才勉強提了些精神，轉頭往他那兒看去。
面前空了個位置。
他偏偏頭，示意她過去。
於是，就這麼，坐在了老弱病殘座上。
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章樂螢眨巴著眼，口罩蓋住大半張臉，仰頭看向站在自己邊上的人。
心臟撲通撲通。
然後，他便到站了。
戀戀不捨的，扭頭看她，確定的確不讓他送回家，才勉強走下車。
章樂螢終於有機會掏出手機。
上面有兩條他剛剛車上發過來的消息，不過就是說她是不是困了，要不要下車打車回去。
章樂螢抬手，輕點屏幕。
章樂螢：【不要太想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