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軾探子

蘇軾在後院西廂房門前下了馬，蘇安將馬拴在門口旁邊的老槐樹上，上前去扶著蘇軾上了台階。趙仙花及不情願的幫忙推開了房門，蘇安拿出來隨身帶著的火鏈子，打著火點亮了桌子上的油燈，才又返回來攙扶著蘇軾進得門來。

此時，蘇軾的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他捏手捏腳的，來到乾兒的小床邊，借著油燈微弱的光芒，看著熟睡中的乾兒。他那粉嘟嘟的小臉蛋上，不見了一往愛笑時的兩個酒窩，一雙緊閉著的大眼睛，那微微上卷的睫毛顯得更長了，那如染的紅唇，透著奶潤的光亮。蘇軾越看越喜歡這個小兒子，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撫摸他那細嫩如脂的臉蛋。剛睡著不久的蘇遁被這輕輕的一碰，立馬驚醒過來，他輕哼了一聲，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地瞄了一眼面前的人。這個人認識，就是自己現在的父親，大宋文豪蘇東坡，他曾經是自己敬佩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的真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卻沒有了感覺。所以，蘇遁又閉上眼睛，佯裝睡覺。

這時候奶媽也被他們驚醒，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屋裡多了幾個人，她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翻身坐起，急促的低聲問道：

「誰？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蘇安打了個噓聲輕輕的說道：「是老爺看小少爺來了！你根本就沒有插門拴。」

「啊！」奶媽用手拍著自己的腦袋，感覺一陣后怕。但她馬上鎮定下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過來給老爺見禮，蘇軾用手勢攔住了她，轉過身來問道：

「吳媽，我的乾兒這幾天怎麼樣？」

「回老爺！小少爺這幾天狀態不是很好，他天天哭鬧不止，吃奶也是很少。」奶媽說著，瞄了一眼小少爺，輕輕的嘆了口氣又說道：「這不，哭了一天，怎麼哄都不行，哭得累了餓了，沒有力氣了，吃了幾口奶才睡著不大一會兒。我擔心這樣長久下去，小少爺的身體……」

「好了！」蘇軾攔住了奶媽的話頭，嚴肅地說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哄住小少爺，不能讓他再這麼哭了，哭多了會傷身體的！」

「是！老爺！……」奶媽看了看小床上熟睡中的小少爺，又看了看蘇軾，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唉！如果有小黃犬在就好了，以前小黃犬在跟前一跑，小少爺就開心得直笑，也不知道小黃犬去那裡了，惹得小少爺天天想念它，怎麼都哄不住。」

「他這麼小個孩子，知道什麼呀！」趙仙花在燈光暗處插嘴說道：「去外面再找一個小狗抱回來，陪著他玩不就行了嗎！」

蘇軾聞言回頭觀看，發現了黑影處的小妾趙仙花，他沒好氣的說道：

「你怎麼在這兒？」

「老爺，我不是和你一起過來看乾兒的嗎？」趙仙花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奴家聽說乾兒不好，擔心的睡不著覺，所以就等著老爺您回來，一起過來看看。」

蘇軾皺了皺眉，冷冷的說道：「你回去吧，別在這裡把乾兒吵醒了！」

「嗯！」趙仙花心中不悅，微微皺了皺眉，馬上又換做一副笑臉，溫順而姣魅地說道：「老爺您也早點休息吧，您忙了一天也累了……」

蘇遁本想閉目養神，不理會這些夜間訪客，可他們無休無止的對話，加上這個不知來歷的女人，那令人髮指的嬌滴滴嫵媚之聲，使蘇遁厭惡至及，他本想嚇斥他們住口，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蘇軾一見乾兒被驚嚇得大哭，他把怨氣都撒到了小妾身上，怒視著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趙仙花說道：

「你滿意了吧？把我的乾兒吵醒了！」

「老爺，乾兒哭鬧不能怨我呀！我也沒有說什麼……」

「出去——！」蘇軾怒吼著說道：「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的乾兒！」

趙仙花委屈得哭著跑了出去，她跑出西廂房門，跑出去老遠才停下腳步，用手絹擦去眼角的淚水，銀牙咬得格綳響，壓低聲音狠狠地罵道：

「朝雲！你這個賤人！老爺獨寵你也就罷了，沒想到你生的不正常的兒子，也受老爺鐘愛。今天他為了這個怪孩子還罵了我。朝雲啊朝雲，你這個賤人，你就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們的，到那時，我叫你們欲哭無淚！呵呵……呵呵……」

蘇軾罵走了小妾，回過頭來從奶媽手中接過啼哭不止的蘇遁，把他抱在懷裡，一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小屁股，嘴裡還不住的說著：

「乾兒乖！不哭啊！……乾兒不哭！……我的乖兒子！父親求你了，咱不哭了好不好？……」

說來也怪，蘇軾這麼一說，蘇遁竟然停止了啼哭，睜開眼睛看著蘇軾。他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注視著蘇軾。他面對面地仔細打量著，這位九百多年以後，還名聲大噪的宋代文豪——只見他臉型長闊，高顴骨，雙目明亮，眉毛細長，鬍鬚稀疏，站在那裡比旁邊的蘇安高出半頭，應該是

頎長的身材，果然是異人長相。

他的相貌與自己曾經在網上看到的，李公麟所作的蘇東坡《扶杖醉坐圖》頗有幾分像似。怪不得他的妹妹蘇小妹在詩中這樣形容於他——

「天平地闊路三千，

遙望雙眉雲漢間。

去年一滴相思淚，

至今流不到腮邊。」

古代文人開玩笑都是這麼有趣兒！

蘇遁想到這裡不由得笑出了聲來，蘇軾一見兒子看著自己笑了，他激動得在兒子那粉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笑著說道：

「寶貝兒子喲！原來你是想叫父親抱啊！父親抱著你就不哭了，還給父親笑嘞！你們看，我的乾兒笑了！」

奶媽和蘇安一起湊過來觀看，確實是看到了小少爺遺失已久的笑容，又回到了他那可愛的臉蛋兒上。他們兩個也高興得說道：

「就是，小少爺笑了！」

蘇軾抱著蘇遁愛不釋手，他不住的親著蘇遁的臉蛋。他那稀疏的鬍鬚，弄得蘇遁痒痒得忍不住咯咯直笑。蘇軾逗了一陣兒子，有些抱歉地說道：

「乾兒啊！是父親不夠好，這一陣子只顧忙著修堤壩的工事，沒有常回家抱抱你，你是生父親的氣了才哭鬧的對嗎？父親給你道歉，以後父親每天回來都來陪你玩好不好？……不過，父親不在家裡的時候，你也不要過多的哭鬧啊，那樣會影響你發育的！如果你長個小矮個子，那就不帥氣了，你看父親長得這麼高大魁梧……你也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將來長得高高大大的。」

蘇軾越說越多，蘇遁想道：「我還有幾個月就要夭折了，還怎麼長得如你那麼高大魁梧啊！」

蘇遁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傷心難過，一陣悲憤湧上心頭，他那小嘴一瞥一瞥的又要哭了。蘇軾一見嚇得連連說道：

「乾兒不哭！乾兒不哭哦！」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