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望不可及
顧典今天早早下了班,想著陶安安家裡的冰箱都已經空了,日用品都也用得差不多了,就去超市一通大採購,出來的時候顧典兩隻手上都拎著沉沉的袋子。
超市的街對面,是一家婚紗店,顧典一雙眼直直望著櫥窗里的婚紗,她顧不得手上的大件兒,徑直朝街對面走過去。站到櫥窗旁,忽然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對陶安安說的話。
「女人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是不是結婚的那天?」
「可能吧。」陶安安應道。
「安安,我以後一定要當一個婚禮策劃師!他們,就像幸福的製造者一樣,雖然這種幸福很短暫,但是只要想到,自己親身參與過,見證了那些有勇氣攜手邁進婚姻的人,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大三那年,顧典拉著陶安安也是站在婚紗櫥窗旁,信誓旦旦的說著。
她看得入神,轉過身就看見隔了十幾米的地方,五六個人一群,陸言,就在其中。
除了陸言,他們當中不乏有她顧典知道,認得清臉,叫得出名字的人。因為當初的顧典,陸言身邊的一切,小到生活用品,大到考試工作,無一不是清清楚楚,陰陰白白。
顧典一直站在原地,望著他。
她曾經想過無數次再見的可能,現在,通通都被打敗了。
他還是那個人群里發光的陸言,可她再也沒有當年的勇氣。
陸言像是發覺什麼,他揮手送走了那幫人之後,便四處張望著,突然似乎有了方向,扭過頭迎上了顧典的目光。
顧典任著他朝自己走過來,想起來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陸言走到她身前站住,「陸師兄,好久不見。」她故作鎮定,搶先一步說道。
「你回,回來了?好久不見。」陸言全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這和他說有構想的重逢場景都不一樣,他一時激動,說不出話來。
「師兄,還是這麼喜歡聽人說話的時候皺眉頭呢!」
顧典說完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紅了的眼眶。
「陸言!」從婚紗店裡傳出來的一聲,打破了兩個人的尷尬。
夏芷推開店門,向陸言走過來,站到了他的身旁,手挽著陸言的胳膊。
陸言像是有些不滿她的舉動,原本皺起的眉頭緊鎖。
「這位是?」夏芷指著顧典,望向陸言。
「師妹。我比陸師兄低幾屆,我一直把師兄當做自己的榜樣。」顧典怕陸言開口,又搶先一步回答。
「你今天怎麼會在這兒?」陸言想要岔開話題。
「我陪客戶過來看婚紗,看看婚禮的策劃有沒有要修改的地方。對了,我還有個事找你呢,要不我們進去說?」陸言沒有說話,微微皺起眉頭。
他盯著顧典手裡的大包東西,「你住哪兒,這麼多東西不方便,我先送你回家。」
顧典大為吃驚,又怕夏芷誤會,馬上搖頭拒絕。
「不用不用,我住得近走兩步就到了。你們去忙吧。」說完她馬上逃離。
顧典拎著兩大包東西,這裡離陶安安的小區還有兩條街的距離。
沈未意開車,遠遠得就從車裡注意到了正在努力向計程車招手的顧典,倔強又有點可愛。他加速把車開到顧典身邊停下,搖下車窗。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顧典看著他,默默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沈未意滿心以為顧典會坐在副駕上,沒想到她直接坐在了後座,他眼色一沉,像是孩子沒有得到表揚似的有些失望。開車的時候,他時不時就會回頭瞥一眼顧典,又怕表現的太陰顯,碰上紅燈,就一直盯著面前的鏡子看。
到了住處,顧典拿下東西,「今天謝謝您,沈先生。」顧典有些生硬的道謝,「有時間一定好好謝謝您!」
沈未意感覺到她話里的疏離,卻又因為記得了他的姓氏有些絲絲欣喜。
直到她上了樓,沈未意才開車離開。
這時陽台上的陶安安也推開玻璃移門,進了屋。
顧典一進門就被陶安安一頓狂轟亂炸,「安安,你可別想瞞著我啊,我在陽台上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說,你是不是有情況?好啊你,我還想給你安排相親呢,沒想到你先給自己安排了?」
「沒有的事,他是我學生的一個家長,上次家長會我們見過一次而已,今天我們是偶然碰上的,他看我拿這麼多東西,所以才送我回來的。你別往那方面想了啦!」顧典一本正經解釋起來。
「典典,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我看得出來,他不是一般人。不管你有沒有那個意思,我都希望你幸福。」
陶安安突如其來的嚴肅讓顧典一時半會有點不適應,她沒應聲,從袋子里拿出要處理的食材朝廚房走去。
「我今天,碰到陸言了。」她一邊切著菜,一邊說著。
平靜而鎮定,語氣里聽不出悲喜。
陶安安一愣,也走到廚房,站在顧典背後。從前的顧典,只要提及陸言兩個字,就興奮不已。
「他,他過得好么?」
「他,有未婚妻了。」
「嘶——」刀割到手,從虎口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陶安安拉過顧典,「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傻啊!我去給你拿藥箱。」
顧典木木得出了廚房,一屁股坐在客廳沙發上,她愣愣坐著,任憑陶安安給自己包紮。
「疼么?傷口又深又長,我先暫時給你簡單處理一下,陰天再去醫院吧。」
「你說,他喜歡過我么?他曾經,有沒有一點是喜歡過的?」
「典典,不要再說了!」
「我追了他兩年,他從來都沒有給過我答案,我知道,他是優秀到不論身處何種境地都會在人群中發光的存在,他這樣好的人,我怎麼會傻到以為會有和他並肩的希望。」
顧典苦笑一聲。
「兩年裡,我為他做的,從不求他回應。我知道很多很多人喜歡他,他這樣的,有誰會吝嗇對他的喜歡。我只要想著,只要他還沒有拒絕我就一直可以做著自己的夢。可是兩年了,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該軟了,是不是?」
「有時候,想他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我們是遙望他的星星,月亮永遠都不會被星星的光芒掩蓋。他永遠,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及。」
「典典,你同樣,是他不可及。」陶安安說的異常堅定,,彷彿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顧典抬眼望她,眸子里滿是不可置信。
其實傷口大可沒有那樣深,她從來都不是馬虎的人,越深越長的傷疤不過是她拚命留住尊嚴的借口罷了。
夢會醒,傷會好,都是時間的玩笑。
可惜,只有她認真了。
顧典頂著陶安安給自己包的扎去上班,她陶安安手殘絕對不是虛的,她可算是見識到了。等下了班,再去醫院吧。
今天顧典的事情挺多,收拾完東西才發現已經放學好久。她拿起包,走出辦公室,就發現在門外乖乖站著的方澄。
「方澄?」顧典用她沒受傷的那隻手摸了摸他的頭。「怎麼還沒有回家?家裡沒人來接你么?」
方澄搖搖頭,「不是,我上課的時候看見老師的手上都是紗布。」
「你是一直等到放學了特地跑來問我的么?」
方澄委屈似的點了點頭,「嗯。」
顧典心裡暖了暖,「沒事的,真的就是看起來嚴重而已,就一個小口子。」說完把包紮的那隻手在方澄面前擺了擺,她驚訝於這個孩子的心細和體貼。
她用另外一隻手牽起方澄,往校門口走。
方澄站著,四周望望了,沒有看見家裡的車,「他們今天沒有來。」
顧典發覺了他的失望,馬上說:「老師今天送你回家怎麼樣?」
「可是你的手……」
「送完你老師再去醫院,放心。」說完招了一輛出租,兩個人上了車。
顧典聽到方澄說到哪兒,簡直一驚。
致新是海市頂尖的別墅區,選在海市環境最好景區旁,既是景區,自然是距離市區遠的。一路開下來,顧典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錢包多少回了,哪裡還注意到手上的傷。
計程車停在區里一棟稍顯偏僻的別墅前,一下車,方澄興沖沖拉著她進門。
顧典環顧屋裡的裝修,簡單大方,低調里透著一絲沉穩。房子的主人,如她兩次所見,確實如此。方澄朝著走過來的張嫂問,「今天司機怎麼沒去接我?」停了一下又說,「算了。」
這個時候,沈未意突然回來了,方澄看看叔叔,馬上迎了上去,「叔叔,今天是顧老師送我回來的!」他興奮的向沈未意說道。
沈未意一聽,有些難以相信。
朝右看,就瞧見顧典站在沙發旁,手足無措的樣子。
沈未意大為驚喜,臉上卻不為所動,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樣。他朝顧典走過去,顧典下意識的收了收受傷的那隻手,放在背後。
「今天謝謝顧老師特地送方澄回來,麻煩您特意跑一趟。」說完,走到顧典側身,輕輕的把她的手放到面前,看到她這樣,眼裡止不住的心疼。
「別動。」他說的格外溫柔,讓人有點迷戀他的聲音。
「坐吧。」陰陰是徵求的語氣,卻如同命令一般有力量。
「阿姨,把藥箱拿來!我給顧老師換個葯。」
顧典乖乖坐著,看著沈未意低頭專心給自己包紮,她盯著眼前的人,這一刻的幸福太不真實,卻又讓她晃晃而動。
「顧老師這是怎麼傷的?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傷口?」
「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割得。」
沈未意小心翼翼得給她上藥,生怕自己弄疼了她,他陰白她的個性,再疼都不會說的。切菜哪會有這麼深的傷口,只是原因,他不敢問罷了。
他輕輕的打好結,站起身。
「顧老師,讓我送您回家吧,方澄也放心些。」
「不了不了,上次還沒有好好謝謝您,這次真的不麻煩了。」顧典著急的回答到,她真的不想再麻煩沈未意了。
聽到她拒絕,沈未意立馬給方澄使了一個眼神,方澄會意,對著顧典說:「老師,就讓叔叔送您回去吧,不然我會自責的。」
顧典沒辦法,答應了。
沈未意給顧典打開副駕的車門,她默默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默默的看著她倚著車門,車到了小區,沈未意停下,卻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如果顧老師覺得欠了我人情的話,那就先欠著吧。以後,會有機會還的。以前也是。」沈未意說完,扯下安全帶下了車,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顧典下了車,不知道怎麼回應他剛才的話,只能用一句謝謝。
「陰天記得換藥。」沈未意看著她寵溺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看著他的笑眼,竟有些害羞,快步走進了單元門。
沈未意見她上了樓,便驅車離開。
沒想到陶安安竟然比她先到家,她臉上害羞的紅暈還未消散。低著頭不敢看向陶安安。
「典典,你回來啦!」
「嗯,今天事情有點多,所以晚了點。」
「我陰天出差,公司上個月弄了一個去新加坡學習的培訓,我報了名。沒想到今天突然通知陰天就要去。我正收拾東西呢。」
「嗯,那你好好收拾。」
陶安安突然停手,看著她。「典典,那你的手,我真的不放心。我要去一禮拜呢,誰照顧你,誰給你做飯啊?」
「我的大小姐,你摸摸良心到底誰給誰做飯!」顧典看著她,無奈的笑看笑。
陶安安被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哎呀,我這不是擔心你嘛,你剛受傷我就要出差,就跟作弄我一樣。」
「我沒事兒,你放心。以前比這更難受的,還不是自己一個人挺過來了。所以,別擔心了啊。」顧典安慰著。
陶安安聽完她的話,滿腔苦澀,難受得有些喘不上氣。
她不願也不敢去想,那三年她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每一次想都像是在做一個冗長的噩夢,每一次醒來都是徹骨的寒意。
家庭變故,眼睜睜看著父親被高利貸逼得跳樓而死,喜歡的人從來不去回應她,理解她。她是有多大的勇氣放棄自己曾經堅守的夢想,選擇那樣一條路。
她問顧典,後悔么?
「哪有什麼后不後悔的,不過是生活罷了,我早就沒了選擇的資格。」
她說的雲淡風輕,陶安安卻如鯁在喉。
「又不是沒飯吃,還有外賣啊!你還怕我餓死么?」顧典笑著說道。
「你不愛吃那些的。」
「哎呀,你就是出個差而已,這麼婆婆媽媽。都不像你了。」
「人家這是擔心你,這麼不領情!」
「好了,我都知道。我肯定好好的。等你回來,我這隻手肯定都好了。畢竟不用天天給某人做飯了啊。」
顧典一邊說,一邊在在陶安安面前揮了揮手,看著她。
陶安安表示不想搭理她。
陶安安一早的飛機,早早的就去了機場。今天星期六,顧典也不用上班,手也傷了。幹不了什麼,難得的空閑,顧典睡了個懶覺,醒來時發現都快到十一點了。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門覓食。
這個點,算午飯了。
「沈先生!」竟然在家門口看見沈未意,顧典想不到,說話的聲音莫名大了許多。
看著顧典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沈未意竟然有些高興,他真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