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她像樹一樣
易白站立許久,一直沉默不語,此刻身形一震。
「一開始我想,你就是他口中非常羨慕的那類人,但你也並不珍惜,所以我想如果你只是茫然了不知道怎麼辦,我願意付出一些努力來幫你。」就當彌補遺憾。她說完后深呼一口氣,覺得輕鬆了很多。
良久后,易白開口:「幫我?你了解的那些事里,有沒有聽說我最喜歡拉老實人下地獄。不怕?」
「我不怕。」她只覺得刺耳,不太想信這句話,她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並沒有對我做這種事。我不了解整個過程,不去評價他身上發生的事,我只是覺得,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選擇和性格相關,我能感受到他跟你們一起玩的時候是真的高興和羨慕,也知道他越來越不甘和憤怒。我不清楚具體的事,但我不認為你有這麼壞。」
認識以來,她記得幾乎都是他的好。會救她,拍掉他書上的灰塵,會陪她走夜路,會救出垃圾桶里的貓,會為他人爭奪球場,會跳湖救她…壞人是不會做這些的。
而易白聞言,心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那複雜又煩悶的情緒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只留下她的一字一句在腦海中。他凝視著她,嘴唇動了動。
「我只是替他遺憾,到死都在後悔,卻什麼都不能做……」她繼續說著心裡話,想了想,最終抬頭看向他的眼睛,慢慢的說,「你的事外人都無權干涉,我也知道你覺得我多事,也沒什麼能力幫你,但是請容許我多嘴一句——
易白,生活確實不是那麼有趣,也不是所有事都有意義。可能它曾經讓你感到很失望,但你是否能再試著找尋一下,還有沒有能觸動你的事物,讓你想為之付出熱愛和努力?」說著,她笑了下,「我的生活很單調也很簡單,除了學習我什麼都不會,所以只能有淺薄的看法。我覺得在任何時候,在不知道要做什麼的時候,最好消磨時間的方式,就是做好現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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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易白一直坐在院子里抽煙,他抬頭望著對面2樓,窗帘關著,但人影呆在那裡,安靜的學習著,一如之前的每一個清晨,每一個日落,這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
今天她突然對他肺腑之言,一下子毀滅了他的漫不經心,隨即而來的是沉默與震顫。心彷彿被什麼牢牢抓住,牽引著久久無法平復。
從他墮落後,再沒人去想他真的要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他人對他可惜,但又都不在乎他的放縱。都認為他什麼都有,即便走錯路了也有光明的未來。但實際上,誰會管他?連名義上的父母都不救他。
只有她,卻要幫他回去。
難以想象,之前跟他說話總是一問一答,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在闡述的時候卻有那麼多的語言和想法。雖然正經的像個教育家,但每個字,都戳進了他的心裡。
其實她哪裡普通,她一點都不普通。
她從來都如一,跟隨者自己的步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或者不知道,卻也不迷茫。她看起來柔弱,但心裡有強大的支柱。從小時候就這樣,在一片喧囂中安靜閱讀,無論周圍多麼嘈雜市井,而她就安靜的坐在那裡。
像一顆小樹,不開花不招搖,靜等成長。
而那時他陷入憎恨和自我放縱,想不到自己是什麼了,以什麼樣的姿態接近這顆健康的樹。所以回到自己荒唐的天地,藏起這段兒時的懵懂。而在荒唐之後,她奇迹般的來到他的世界,他很快再被吸引。但對這個問題,他依舊困惑。
他成不了她的沃土,也化身不了新肥,當不了樹邊的草,也不是要棲息的鳥。
他就是這個院子里的枯草,肆意生長沒有價值。他以前的榮譽和自信都藏在了泥土裡,隨著紛爭離他而去。原本他什麼都不想,就這樣日復一日的一天天行屍走肉般過下去。
但現在,他嘗到嘴裡的煙變得索然無味。
一遍遍想著她今天說的話。她原來不動聲色的,將什麼都看在眼裡。還把他看的明白。在他聽到尹翰和林榛會有聯繫的時候,從不後悔的他突然茫然了許久,原來命運這玩意兒是存在的。非要讓她知道自己曾經的壞,想過她這次可能會離自己很遠,還不知道怎麼辦,她卻出現,還說了這樣一番話。
將手捂住額頭,低沉的輕笑聲從喉嚨里冒出來。
不得不說,在今天,她的話是清風,是刀子,剝開他的內心。
明明一開始那麼怕他,明明現在該怕他。
林榛,你真的超乎了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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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時,張航已經從易白那兒簡單了解了林榛和尹翰的關係,很驚訝,但同時擔心林榛像其他人一樣聽了謠言,誤會大佬。而當事人又是個隨便的主,想了半天,一大早來到學校,看見林榛在座位上后,走過來說了番話。
「那個,林榛同學。你不要相信一件事的片面之詞,你就想我也不是個蠢人,還有吳語那些為什麼都願跟在白哥後面,都是因為在關鍵時刻,是他出面給我們擋了許多刀子,至少證明他人品沒問題。尹翰那傢伙一開始是他無意間聽到了有人要搞白哥,鼓足勇氣給我們通風報信。
後來他要跟我們玩,我們就帶著他了,我們幾個早年確實太瀟洒快活了些,一開始不知道他家裡的困難,花錢的時候他也沒猶豫。後來才曉得他欠了很多高利貸,那時候白哥直接不讓他跟著了,但偷偷拿錢把他的窟螻補上。
而尹翰不管不顧的,自己也喜歡上了大手大腳的生活,勸都勸不回去。又在一次機會上認識了一個大混混,聽說能掙錢,白哥攔過他他沒聽,就跟著去了。最後就是染上爛事兒,有些小事兒鬧到白哥這裡,還是他擺平的。最後他自殺,都說是白哥害了他。
但其實你想,也不該這麼說吧,說跟我們沒關係,也沒關係啊。不過白哥還是連續幾年都給他家裡拿錢。其實白哥這個人說複雜也難懂,說簡單也簡單,看起來別人怎麼樣都跟他無所謂,可是他還是會管。我這麼跟你說吧,白哥是一個對很多事都不在乎的人,他甚至都不在乎自己。我都擔心他這樣無牽無掛的,保不準哪天就消失了。但他挺在乎你的,你不要誤會他啊林榛同學,我拜託你千萬不要放棄他,他很信賴你,也很……」他不敢說出真話,「總之,我沒看見過他主動靠近誰,你是第一個,證明你對他來說很特殊。你陪著他的時候他就很快樂。如果你願意多陪陪他,一定會發現他不一樣的。」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張航都要含淚了,不得不試一試,是不是兄弟真不如女人管用。他都要把這個陪伴的權利交出來了。還費心費力的撮合兩個人,易白不解釋,他要勞神費力的來說一大堆,太不容易了。
張航的話讓她很懵,同時心一顫,耳朵不禁紅了起來,胸中湧上奇妙的漣漪。她特殊嗎?她不知道。
她有那麼大的作用嗎?她不敢立刻去相信這句話,畢竟在這方面她從來沒看懂他。
但她慶幸沒追究對錯。他的不解釋,是因為太多人都這樣想了吧?所以隨意了。如果她真的誤會了,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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