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2討回公道

他深吸一口氣，抖著手撥通號碼，把在現場忙碌的何志文叫了過來。

何志文見到他神情似乎見了鬼，他聲音都有些顫抖，「老老老老大，你、你怎麼啦？」

張晗彥聲音嘶啞，「萱萱可能出事了，我要馬上離開，這裡交給你和老廖他們。」

說完，拎著包，打電話讓阿龍叫上老連就準備出發。

何志文從來沒見過這樣狀態的張晗彥，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應為擔心，還是兩者的累積。

他原地楞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小跑著趕上去。

「老大，老大，發布會就要開始了，你要不露面說幾句在離開？」

「不，我現在就走！」

「老大……」

張晗彥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讓阿龍帶上所有的人，跟著他走。

當阿龍和老廖一臉茫然的上了路，才知道要離開發布會現場，緊急趕去趙樂萱的出事的地方，離這裡起碼三個小時以上的L市。

阿龍親自駕車，張晗彥坐在後排座，一停不停給趙樂萱打電話，就是無法接通，他啞著嗓子讓阿龍不斷加快速度，嚇得老連在一旁死死拉著扶手。

張晗彥給趙樂亦打了電話，告知他趙樂萱失去聯繫五個小時的消息，讓他找當地派出所調派人手進山找人。

電話那頭的趙樂亦沉默良久，突然問他，「晗彥，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發布會現場嗎？昨天你說是下午一點，現在已經過了，你難道推遲了？」

張晗彥馬上接話，有些急不可耐，「我離開了正往那裡趕去，發布會交給了手下。大哥，你找找關係，讓警察馬上搜山，肯定能發現萱萱的行蹤，快點！」

趙樂亦頓了頓，「晗彥，樂樂如果有事，她會通過各種途徑向我們求救，她身上隨身帶著微型聯絡儀器，碰到事情我這裡立即就能收到消息。再說，你現在離開去那裡，只少三個小時才能到，還不如把發布會先開好，樂樂那裡我找人幫忙。」

張晗彥根本聽不進去，心急火燎得幾乎有些口不擇言，聲音中的戾氣掩都掩不住，「去他媽狗屁什麼發布會，十個發布會也沒有萱萱一根頭髮重要。如果萱萱有事，我回來一個個拆了他們。大哥，請你快點聯繫，再見！」

趙樂亦坐在辦公室里，愣愣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電話。

那是張晗彥第二次因為樂樂強行掛斷自己的電話，他又氣又好笑。

不過，他還是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很大度的一點也沒有計較，馬上給L市的公安局熟人打電話。

高速公路上狂奔著一列車隊，馬不停蹄熱血沸騰地駛向遠方。

而H市某酒店的發布會現場，因為少了眾人期待的主角的出現，則是由原本的人聲鼎沸變成了沉默安靜。

時間到，何志文、老廖等人走進發布會現場大廳。

這個大廳是本地一家新開張不到一年的五星級酒店的保留大廳。

保留大廳的意思，在酒店人員來說，這是唯一一個是無論客人出多少錢，都不會用來作為宴席使用，只能專門用作會議的大廳。

所以，這個八角形狀、裝修豪華的大廳十分乾淨整潔，沒有一絲異味。當然，價格也是高得離譜。

原本按照酒店的一貫做法，發布會一般只給記者們安排座椅即可，但浩雲公關部的工作人員要就在這個足可容納三百人的大廳擺放好配套的桌子，方便記者們當場撰寫稿件。

每張桌子上，除了擺放礦泉水和飲料之外，還有一本厚度適中裝訂精美的浩雲房產簡介，一疊其中有張晗彥各類專訪的刊物，以及印有浩雲標誌的黑色大型空白筆記本一冊精美鋼筆一支。

記者們早就望眼欲穿，對於消息的期待以及對於八卦的渴望，讓他們早早到來。

會議還沒有開始，他們在位置上喝著飲料看著資料，看著用於記錄的筆記本和鋼筆，他們都相當滿意。

浩雲房產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很多記者心裡隱隱有些想法，身價已然不菲，肯定會更加愛惜羽毛，浩雲房產董事長如何會和普通老百姓去死磕。

翻了翻刊物，有留學期間的得獎照片，有本省大型刊物的專訪，有本市建築得獎后的報道等等，記者們對於刊物上那個長相迷人、身世隱晦、才華出眾、能力驚人、年輕有為的董事長張晗彥先生的期待已經達到了頂峰，個個不停看著手錶，伸長脖子看著門口，期待那個身影能早點出現，說不定有機會能近距離採訪一下。

記者們開始在心裡打起腹稿，待會要問一些什麼問題，張晗彥先生如果拒絕回答該怎麼接話，哪個地方有熟人可以牽線做一次專訪，等等。

何志文幾人坐在主席位上時，眾記者沒有看到期待的人有些反應不過來，有人甚至還在向門口張望。

就在何志文宣布會議開始時，有人忍不住舉手打斷，問張晗彥先生為什麼沒有按事先說好的到場。

老廖接過話頭，嚴謹地表示張晗彥先生提早一個小時已經到達現場，他本人非常重視這次會議，但因為家中發生事故，十分鐘前剛剛離開，並委託自己幾人召開會議，請大家見諒。

記者們高漲的情緒突然像是被大水澆滅的火堆，一下子就變得低落起來，原本躍躍欲試要舉手發言的記者有些偃旗息鼓了。

何志文講了幾句開場，先由財務部呂經理對公司成立基金的情況進行了簡單概述，然後又老廖對這兩個基金救助免費對象的一些說明。

記者們安安靜靜，等待著接下來的自由提問時間。

張晗彥在車上等了一會，心中焦急讓他坐卧不寧，終於忍不住又給趙樂亦打電話，「大哥，你聯絡的熟人有情況了嗎？」

趙樂亦差點被他氣笑，但也無法因為妹妹的事當面指責他過於急切，「晗彥，才十幾分鐘，就算人家做飛機也要有起飛的時間。」

張晗彥被噎，沉默了很久，「大哥，我剛才態度不好，你不要介意，」他頓了一下，「至於你說的萱萱有小型聯絡器，我想……她可能沒有隨身攜帶。都是我的錯，我給她買的包太小了，放不下，所以……」

趙樂亦聽見他這麼沒來由的自責，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打斷，語氣幾乎帶了指責，「趙樂萱如果沒有了聯絡器，就在山裡走投無路，那也不是我趙樂亦的妹妹了，何況，你身邊的那個大金，是叫金建國吧，原E市巡特警大隊的隊長，因一起抓捕東突分子的案件被人報復導致一家四口死亡后，含恨離開警隊，伸手頭腦都不缺，把他都派出去了，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還這麼擔心，是情緒否有些過度了？她不是一個三歲小孩，有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你的過度緊張似乎毫無理由！且就算出事，也應該由專業人員施救，你丟下工作不管不故，在這個高速路上與我掰扯不請，完全是本末倒置！」

張晗彥聽聞此言，身體離開座椅靠背，挺直了背脊，身體如同一塊鋼條一樣硬邦邦，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深吸一口氣，有些話彷彿在他心頭徘徊很久，今天才橫衝直撞地終於找到出口，「大哥，有些事情你無法體會，萱萱對於我來說，那是溺水窒息前的唯一一棵救命的浮木。」

趙樂亦呼吸一窒，沒有說話。

張晗彥微微閉上眼睛，努力將所有的往事在腦海中一一掃開，極力隱藏突然湧現的那種身心俱裂的痛苦，嗓音嘶啞又粗噶，像是暴走中的凶獸身體被鋼釘刺穿投入囚籠，放出的壓抑怒吼。

「大哥，在別人看來，我極度不負責任地離開需要我全程出面的發布會現場，只是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消息，是一種非常幼稚、可笑、心裡素質低下、情商為負數的可笑行為，可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也許已經遭遇危險，我要是還能坐在那個酒店裡開什麼狗屁會議，我都得佩服我自己！」

「那是怎樣美好的一個女孩，她幼年時曾經遇到過成年人可能都抗不過去的災難，但她長大后照樣陽光可愛。你知道嗎，幼年同樣有殘酷經歷的我，卻一直走不出陰暗角落。我雖然年長她足足六歲，但卻是她領著我，一次兩次的從地獄里爬出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大哥，也許我魯莽了，但請不要嘲笑我，我並非荷爾蒙暴漲，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放下作為男人安身立命的事業去追求一份虛無縹緲的感情。拋開我們的關係不論，這樣一個屢次帶領我走出沼澤的救命恩人，如果出事我都能置之不理，我，豬狗不如！」

「我以前從來不相信什麼愛情，有血緣關係的人都能殘害，何況兩個沒有血緣的人暫時的相互吸引與好感，呵，那比空中樓閣還要縹緲無蹤沒有根基。萱萱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是給我新生又與我骨肉相連的身體另一半。親情或者愛情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另一半，她要是好好的，我就能活著。她若有一點點的危險，我身心俱裂！」

「大哥，也許你覺得我的行為荒唐又離譜。可是大哥，你不用擔心。就算浩雲房產不慎被今天的小浪頭給淹沒了，那也是活該我沒能力，但我也早就給我的員工和弟兄們留好了退路。至於我的妻子，更是無論在哪裡都會在我的羽翼下快樂地生活。前提是，她必須平安，她必須毫髮無損。」

「大哥，請幫幫我，馬上找到她！」

趙樂亦一直靜靜聽著，他完全沒料到張晗彥突然像是情緒的堤壩泄洪一般，洶湧澎湃地說了這麼多直擊心臟的話，聽著他的話，除了心臟收縮的厲害，眼睛還有些酸澀。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讓喉嚨中的憋悶退去，眼中的水霧散去，才開口，「晗彥，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張晗彥這才稍稍被安撫，身體靠在後背，轉頭看向窗外，暗暗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買架飛機，現在就能有翅膀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