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8番外二
8月初的時候,張晗彥購置了飛機,配齊了飛行員,趙樂萱的留學生涯也開始了。
有直升機接送,趙樂萱提前一個月在租賃的房子里住了下來。
剛開始幾天,張晗彥都陪著她。
逛遍了整個城市,吃了美食,購買了生活用品,提前熟悉學校,緊張地了解全部課程,趙樂萱忙得不亦樂乎。
可是,還不到十天,張晗彥就匆匆趕了回去。
張晗彥在病房中見到了保外就醫的張承宣。
張承宣經過一系列的打擊,無論身體和精神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狀態。
雖然張晗彥很不願意再見到此人,但想到也許是最後一面,他還是離開趙樂萱來見他。
雖然知道張承宣不會也無法逃跑,但連窗戶都有鐵柵欄的地方,門口還有警察站崗。
張晗彥告知來意后,警察允許其進入。
病房裡,張承宣毫無生氣地躺著,對於張晗彥進來並沉默著坐在他對面,他很久才反應過來。
空氣一度凝滯,張承宣睜開渾濁的眼睛,脖子無法轉頭,只好把眼珠慢慢轉向坐在一邊的張晗彥,嘴唇吃力地張開,低得幾不可聞聲音里都透露著生命的破敗,「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張晗彥眼帘微垂,眼神低低掃過張承宣縮在一起的五官,繼續沉默。
張承宣似乎是重重喘了幾口氣,但似乎又不是,好像重重喘氣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他又從喉嚨口擠出幾個字,「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張晗彥抬起眼皮,黑沉的眼睛看著病床上即將行將就木卻還要反咬一口的人,心裡對自己要見他最後一面的行為有些好笑。
他扯了扯嘴角,就要起身。
張承宣的眼珠子看到了這一幕,嘴裡陸陸續續發出聲音,面目因為急切而有些猙獰,「救救……哲英……救救……」
張晗彥心裡嘆口氣。
對於張哲英來說,張承宣也許還算得上是個寵愛有加的好父親,雖然張哲英曾經對他做過真正狼子野心天理不容的事。
張晗彥和張哲英幾乎算是一起長大。
張晗彥從小失去母親的庇護,父親幾乎名存實亡。
張哲英兄妹卻是從小父母雙全,生活無憂無慮,還能仗著潑辣的李曼秋想著法的欺負沒有母親的張晗彥。
張晗彥不會說好話,更加一張嘴說不過三張嘴,久而久之更不願意和偏心的張承宣多說話。
張承宣覺得大兒子孤僻,更加喜歡粘著他張哲英兄妹。
張晗彥經常吃不飽飯,其實他後來明白,張承宣不是不知道,而是懶得管而已,導致李曼秋母子更加變本加厲。
舒凱明一家曾經在舒浩雲去世后拿過一大筆錢,但不多久又多次上門,如同跗骨之蛆一樣,導致張承宣更加討厭這個前妻所生的大兒子。
後來,張晗彥靠著小山的關係,認識了豹哥,高中畢業前就在豹哥那裡打響了名頭。
他一邊小心地豹哥那裡站穩腳跟,一邊又小心的不落案底,回到家還要應付李曼秋母子的落井下石,日子似乎永遠黑暗不見光明。
韓珂是他那是痛苦艱難生活唯一的一縷曙光,不能照亮他的生活,卻也有了一絲絲的溫暖。
韓珂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女人,能讓韓珂好色的父親的所有小三無法撼動她的地位,可是卻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去世。
當他終於能帶著滿腔的怒火和期待踏上求學之路后,身邊的所有的敵人和朋友也全部消失無蹤,陪伴他日夜苦讀奮鬥的只有永遠無法言說的寂寞。
他漸漸習慣了獨處和沉默,一次次的獎學金和優異成績,證明了他近似瘋狂的自虐式的學習方式非常有效,他把七年的課程壓縮為六年,在那個以嚴謹文明全球的學府里,他這樣的成績非常罕見。在第一次比賽獲獎后,他敏銳的抓住機會,將自己的擅長和專業轉換成了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
從剛開始笨嘴拙舌的碰壁到後來見機行事的打開局面到最後長袖善舞的不斷成功,他付出了很多努力,隨著母親留給他的遺產翻倍再翻倍,他人前八面玲瓏卻在人後更加孤獨沉默。
他的一個導師熱心的邀請他參加聚會,可他只是送上一束花和一些必要的應酬寒暄后,躲在一邊對著電腦忙碌。
回國以後,看到母親當年留下的公司已經充滿狼藉,他努力把它拯救回來的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心中的計劃。
讓當初所有參與母親死亡的劊子手,全部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隨著當年事情真相的一步步展現在他眼前,張承宣一家的結局他已經瞭然於胸,只是他要讓母親的公司起死回生,堂堂正正從那灘污泥中脫離出來。
事實上,他也做得很順利。
可他偶然得知的那件事,似乎就是一個鐵鏈緊緊地鎖住他的咽喉,幾乎窒息。
舒凱明一家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地對待母親,才會讓張承宣有機可乘。
他從來不認為一個擺攤的中專生高攀不上書香門第的碩士研究生,可張承宣污穢骯髒的靈魂哪怕再轉世一百回也無法滌清他骨子裡的不堪和無恥。
也許正是因為消息來得太突然,他報復的計劃中增加了舒凱明一家卻沒有像對待張承宣一家那樣精心計劃,才導致後來有機會讓舒凱明以死相挾,對他展開報復。
但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怕。
他只是有些遺憾,當時太過輕敵,就這麼用簡單粗暴的手段給了仇人有反撲的機會,如果讓他重來,他一定讓舒凱明一家嘗盡苦果后如同他們的靈魂一樣骯髒的死去,自己卻不會被牽扯一分一毫。
想到自己多次徘徊在深淵,兩次差點被黑暗的地獄無情吞噬卻被一個直率真誠的小丫頭給拉回了平凡的人世間,後來多次回想,總覺得以前那麼多的痛苦,就是為了現在的美好所做的鋪墊。
想那個小丫頭,心裡所有的黑暗都無處容身,陰沉的眼眸中有一絲暖意閃過。
張晗彥看著眼前那一堆快要腐朽的肉體,突然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已經沒有悲喜與愛憎。
「你是我這具身體血緣上的父親,你讓我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能讓我在所有痛苦磨難的道路上披荊斬棘殺出血路,獲得現在美好生活,沖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對李曼秋和張哲英的報復,已經到此結束,張哲麗只要她識時務我不會動她。
至此,我們母子和你一家四口之間,兩清。」
「嗬、嗬,」張承宣想要說話,卻只能從喉嚨里憋出嘶啞無力的聲音,歇了很久,才能開口,「阿雲,很聰明,卻太懦弱,她的結局是註定的,你……」
「懦弱?」張晗彥嘴角噙著冰冷弧度,打斷張承宣的話,「一個二十幾年不停在家中遭受冷暴力遭受虐待有嚴重抑鬱症的人能學業有成,在遭受了暴行后,還能滿懷憧憬的與你組織家庭生下孩子,我覺得她十分堅強和勇敢。」
張承宣微微閉上沉重的眼皮,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可她,還是扔下你,自己解脫了,你……」
這次是張承宣自己住口,張晗彥眼中痛恨的寒芒如有實質,刺得他不得不住口。
張晗彥看他自己害怕地住口,嘴角的冷笑也懶得扯了,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如同一個死人,聲音像從冰窖中穿過,「你背叛她與李曼秋生下孩子是給她的第一刀,工地出事你的靠山讓你們這群敗類用那個土窯草菅人命震懾眾人是你給她的第二刀,而她要求離婚卻被舒凱明一家用之前的暴行要挾是給她的第三刀,對一個抑鬱症患者來說,刀刀致命,她能堅持到我五歲才離開,我已由衷欽佩。」
張承宣嘴唇顫抖,沒有發出聲音。
「哦,對了,」張晗彥突然想起來,「李曼秋和張哲英也許會在裡面過得很精彩,說不定你們很快就會在另一個地方一家團聚。」
張承宣猛得睜開眼睛,脖子死命地轉動,用盡殘餘的力氣狠狠瞪著張晗彥,「你……你……」
張晗彥朝他露出笑容,裡面帶著一絲絲的殘忍,「我剛剛說過,所有的報復指令都已經下達,我對他們的報復已經結束,結局如何,但憑天意!」
說完,他轉身,彷彿卸掉了滿身的包袱,沒有再看張承宣一眼,大步離開。
張晗彥在H市只待了兩天,處理了一些事務就離開。
第三天,他在上飛機之前,接到了張承宣死亡的消息。
何志文以為他要留下,剛要安排,誰知張晗彥只要他通知張哲麗來辦理後事,讓他轉達張承宣和他家中其他所有的事都不再插手,讓張哲麗自己全權辦理。
所有人都明白,張晗彥與張承宣所有的恩怨過往,至此都已經全部過去了。
張晗彥一身輕鬆地上了飛機,把所有的往事都留在了身後。
想起晚上就能見到他心愛的小丫頭,她一定會飛奔著撲進自己懷裡,他的笑容就從眼睛蔓延開來。
也許,分開三天,自己能有幸撈到一次享用大餐的機會也說不定。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