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劍尊6
黑暗,黑暗。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意識也會被吞沒於此。
明奕不知現在自己身在何處,眼前不斷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奕奕……你的選擇我尊重,你是真心喜歡這行業的,只是……姐姐還是不捨得你……」
「明奕,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無所事事之人!」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對得起大家嗎?你這個瘋子!」
「我讓她滾!」
「已經確診了,她的確是……」
「命令一下……你必死無疑啊!瘋子!你還不快滾!」
「……」
啊,這些……是自己的記憶啊。
聒噪。
明奕緩緩睜開眼,夜無月正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她,見她真的醒了,便說到:「醒了?」
「嗯……」明奕應了一聲,想撐起身,卻被一陣劇痛嚇得動也不敢動,只得轉眼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丹鼎峰的屋子。
「我這是……暈了很久?」一開口,明奕又被嚇了一跳,自己這聲音怎麼如此這般的沙啞!
夜無月正要給她倒水的動作一頓,回答道:「兩天,華峰主親自救助……那天你五臟六腑都傷了,好在沒損到修為。」
明奕沒想到這能傷得這麼重。
想來也是,自己受傷必定會受到救助,受到救助醒了后還這麼疼,可不傷得重嘛。
她實在是疼的不行,乾脆躺平不起來了,窩實被窩。可要命的是就算躺平也還是疼得不行。
明奕:「……」
我還是乾脆繼續暈著的好!
夜無月倒完水回來看見明奕這幅姿態,一時無語。
明奕看著她眨了眨眼,道:「疼,不喝水。」
夜無月:「不要任性。」
說著,她就親自灌了明奕一碗水。
明奕其實很想抗議,可為了不讓自己嗆到咳嗽,只得配合地喝水。
姐姐啊!更疼了啊!您是真的不會照顧人啊!
中途,玉溫玦來了。
他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只是看向明奕的眼神卻幽深得很。
夜無月向他問了聲好就繼續給明奕喂水,對此並無察覺,應該是玉溫玦沒對她講什麼。
明奕則不管他,繼續淡定喝水,甚至想讓夜無月多灌她幾碗,主要還是不想和玉溫玦說話。
但該來的還是得來。
「無月,你去叫你華師叔來吧。」玉溫玦支走了夜無月,坐到明奕床邊,問,「你這身傷是怎麼來的?」
明奕忍著疼痛支起一個笑臉回答:「師姐沒有和師父說嗎?」
玉溫玦笑容不變:「本尊想聽徒兒親口承認。」
「師父,徒兒現在這狀態……實在不好解答啊……」明奕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要死不活艱難無比,打發道。
玉溫玦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這倒是本尊疏忽了,那你便好好養傷吧。」
說完便拂袖離去。
正在他要走出門時,夜無月帶著華循音來了。三人在門口簡單行了一禮,並無多語。
華循音雖說對丹道痴迷無比,但他的醫術也是在這世上數一數二的。
例行檢查后,他對明奕說:「你的恢復速度很慢……你體內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你恢復……就算用最好的藥材,你也需三月才能完全恢復。」
明奕樂了,這下自己作了個大死,來師門大半年要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病床上躺著。
不過她也不後悔,儘快搞清楚情況才能更好地實施計劃。
華循音走後,夜無月面無表情地走到早就在那煮著的藥罐子前,倒出了一碗黑黢黢的葯。
明奕:……!!!
我開始後悔了!
說好的修仙界呢!為什麼還用這種老方法!
對了,自己還沒結丹,照理說還是凡軀。
啊,這夭壽的修仙,遲早搞明白你的原理。
再說另一邊,華循音沒過多少時間就來到了一處涼亭。之前夜無月就是在這兒找到他的。
此刻玉溫玦正在裡面一邊喝茶一邊等他。
華循音向他行禮,卻被他扶起。
「循音,你我之間,何須多禮?」
玉溫玦示意了一下旁邊的石凳,華循音也知推拒無用,只好順意坐下。
「掌門,您的小徒弟……不出三月就可恢復了,只是晚輩不明白……」華循音其實有點怕玉溫玦。自己雖然唯唯諾諾看著有些呆傻,但其實他覺得自己機智的一批。
玉溫玦其人看著溫和,但縱觀他的修鍊生涯,從未有人能和他真正走近過。
「哦?循音你有何不明,說便是了。」玉溫玦無奈搖頭。
「這麼多珍貴藥材,用來救助一個築基期的小輩……實際上……即使不用那些藥材,她也能好起來……」華循音越說越小聲,總感覺自己這是在質問掌門,聽起來怪怪的?
沒想到玉溫玦卻一反常態,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他,鄭重地對他說:「她那天所經歷的一切很重要。循音,你一定要讓她儘快好起來,至少要讓她能趕上碧靈秘境開啟。」
華循音愣愣地點點頭。玉溫玦也轉回頭拿起茶杯垂眸淺啜,輕聲道:「本想讓無月去試試的,嗤,沒想到本尊這小徒兒這麼聰明,自己就先去了。」說著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一旁的華循音卻有些不敢置信:「掌門,您的小徒弟,怎、難、不是……掌門?」
玉溫玦看著一臉震驚又一臉茫然的華循音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最近真是好事連連。
「她自己猜到的。雖說有些地方還需試探,但本尊可以肯定,她定是我們計劃的一大助力。」玉溫玦目光堅毅,彷彿為達目的,甘願堵上一切。
陽光微斜,一縷光芒打在茶杯上。杯上浮雕精緻,紋飾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遠古傳說。
華循音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時間不知言語。
「循音啊……你說聖人是不是很傻?他若不死,結局也許就不是這樣了,對不對?聖人不可死,聖人絕對不可死。」玉溫玦看向遠處青山,長長嘆息了一聲。
華循音見狀,起身一禮,道:「晚輩定當盡心竭力,協助掌門!」
玉溫玦回過頭看他,拿著杯子的手順手支著腦袋,恰好此刻陽光照入他的雙眼,一片清澈。
他笑了。
只見他將茶一飲而盡,扶起還彎著腰的華循音,也不言語,便離開了。
華循音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神色複雜。
另一邊的明奕,簡直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才喝完了一整碗葯,現在只覺得整個人都冒著苦味兒。
本就沒緩過來,下一刻就被夜無月的話難的更加緩不過來了——她低著頭定定看著明奕,道:「你和師父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明奕欲哭無淚,一時間只想裝死,但表面上仍舊沒表露出什麼,想了想還是決定直面生活的慘淡。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緩緩說到:「那天……我和師父吵架了。我問師父天外有什麼,我能不能去看看。結果師父居然拒絕了,還讓我不要再想,我一時賭氣就想自己去看……嗯,就這樣,我現在躺在了這裡。啊,好在那天師姐你居然在附近,不然我可能就沒命了。」
夜無月聽了明奕的鬼扯也不知信了沒信,重重嘆了口氣后語重心長道:「你是真的蠢,以你的修為,上去了就是送死。上面沒有你生存所需要的空氣,你直接就窒息而死了。」
明奕聽到她這麼回答有些納悶兒她這是忘記了被那股神秘力量拍下來了的經歷嗎?對了,為什麼只有我受傷了,夜無月卻沒事?
但此刻她只能裝瘋賣傻,很智障地問:「師姐,空氣是什麼?比靈氣還厲害嗎?」
果然夜無月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開始為明·智障兒童·奕科普。
明奕也特別配合地聽著,還時不時點點頭,附和兩句。
莫名其妙的,倆人就聊了起來,從山巒江河,聊到星辰大海。雖然更像是明奕單方面的在製造話題、延續話題。
聊著聊著,夜無月就發現明奕這個「古人」懂的還不少,明奕也發現夜無月這個「莽夫」也知道不少,於是她們不約而同的在心中把對方的檔次提高了一檔。
子時已過,夜無月安頓好明奕后回到飛鴻峰上自己的住處。
她與往常一樣洗漱更衣,只是眼神卻無比清醒沉靜。
她又回想起了兩天前,她急匆匆地抱著明奕回到飛鴻峰找玉溫玦。
沒曾想玉溫玦就像早就感應到了那股力量似的,就御劍在峰外等她們。
夜無月那時也沒多想,只想著他是她們的救星,來到他面前就將事情與他說了一遍,並請他趕緊救救夜青衣。
誰能想到這什麼辣雞掌門聽到自己徒弟出了大事不僅表情不變,第一反應居然是給自己另一個知情的弟子施展篡改記憶的法術!
白瞎了她之前如此尊敬他強者的身份。
不過她似乎是因為體內某種血脈的原因,並沒有被洗腦成功。
而且就連那道讓夜青衣重傷不起的攻擊,也似乎因為自己的血脈而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的傷害。
是的,她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純粹的人。
當然,她為了不打草驚蛇,裝作自己已經被洗腦成功了的樣子。
玉溫玦也好像並不知道她血脈的事情,以為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只是這辣雞掌門好像把小師妹的記憶也篡改了?不然小師妹說的那理由也太牽強了,她也沒理由瞞著我呀?
小師妹怎麼這麼智障呢?平時看著挺端莊大方的一個小美人,偏偏是個智商有問題的。
但現在對於夜無月而言,最大疑惑還是那天晚上她和明奕碰到的究竟是什麼。
燈熄,人卻未眠,看向了主殿。
光陰易逝,匆匆三月已去。
這三月來明奕一直呆在丹鼎峰接受治療,照顧她的(灌藥的)也只有夜無月一人。
來看望她的人倒是不少,除了華循音這必要的醫生和夜話燭這個叔叔來得勤,其他幾峰的峰主都來了個遍,有的還來好幾次,順手帶禮物的那種。
而且還別問理由,問就是:「你是掌門的小徒弟、夜峰主的親侄女,本座自然要多關照你。」
最詭異的是玉溫玦,除了之前被她懟回去那次,後來一次都沒來過。
除去這些,明奕這三月來也沒荒廢,天天讓夜無月去給她從夏菁那兒「偷書」來,還讓她閑了就去其他峰蹭課,回來再給她講。
完全把她原來的生活方式傳給了夜無月。
順便趁著支開夜無月的時間,終於和夜家串好了口供,確保了不會穿幫,不會在口頭陳述上有任何對不起「夜無月」的地方。
今天,就是她回到飛鴻峰的日子。
如今明奕已經能正常使用術法,只是還不能與人近身戰鬥。
回到自己房間的明奕看著那滿滿當當的衣櫃,扶著夜無月的肩,差點兒落淚。
三個月了!我終於能穿除了那兩件中衣以及類似於病號服的衣服之外的衣服了!
雖然衣服不是我洗的,但是,任誰擁有這樣的衣櫃,都不會想去穿又單調又沒有設計感的病號服吧!
更何況她忍了它們三個月!
夜無月也是驚了。
原本她只以為自己這個小師妹智障在一些常識上,現在在她親眼見證了這女人在五分鐘內換了三套衣服,並且還問她哪套最好看之後,她覺得這女人是整個人都透露著智障的氣息。
不過她還真的蠻好看的,尤其是那套桃花點綴的。
漸漸的,兩人都投入了換裝的海洋當中。
直到屋外傳來了玉溫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