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福律》和戶傳

伏彧聽了衢寧兒的話，心裡也不由得好奇那馬車裡的人的身份。

通過剛才那些巡檢兵卒們的反應，伏彧可以肯定那馬車裡的人，肯定是個大官。

否則，那些兵卒們，剛才也不至於有那麼大的反應。

「估計是從京都來的官員吧！」老王也是聽到了衢寧兒的話之後，隨口說道。

「京都？那麼遠嗎？我雖然沒去過京都，但也知道京都在北方千里之外，離我們南州府遠得很嘞！」衢寧兒聽了老王的話后，一臉詫異道。

「應該是京都來的，不會錯的。」

「畢竟，按《大福律》，只有朝廷派出公幹，身負皇命，要執行秘密任務的官員，才可以憑皇帝頒發通關的信物，過任何城關，不需要接受巡檢兵卒檢查。」

「這麼做事為了保密，保證公幹官員外出的任務，不會由於在接受檢查時而泄露出去。而其他人，除了皇帝以外，哪怕對方是皇族中人，只要其出入城關，其本人也得接受巡檢兵卒的檢查才行。」

老王見衢寧兒的話里，不信他的說辭，就和她詳細的解釋起來。

伏彧聽了之後，看著老王，有些好奇道：「你識字嗎？」

「不識。」老王回道。

「那你怎麼知道《大福律》的？」

「其實……我根本就沒看過《大福律》。」

「……」聽到老王說這話，伏彧愣了一下道：「既然你都沒看過《大福律》，那你怎麼能說這入城的馬車裡的人，是京都來的官員呢？」

隨著伏彧這話說完，一旁的衢寧兒也是秀眉一皺，她有一種她被騙了的感覺。

若非通過這幾天的相處，衢寧兒知道老王是個老實巴交，膽小怕事的人，很少會說謊的，說不得面對老王這個沒什麼武力的傢伙，衢寧兒孩子脾氣上來，就要動手，用暴力手段，質問老王為什麼騙她了。

老王被伏彧質問，並未慌亂，慢慢解釋道：「以前我被一個讀書人雇傭，送他去霸虞縣時，過城關的時候，聽他說過《大福律》里的這條規定。」

「原來如此！」聞言，伏彧這才釋然道，而後看向那剛剛入城的馬車，心裡猜想著車裡的人，到底會是京都里的什麼官？他來南州府是為了幹什麼？皇帝和朝廷到底給了他什麼樣的任務，讓他前來執行？

衢寧兒卻是和伏彧不同，心裡沒有這麼多心思，在老王解釋之後，這才知道是她想得多了，其實老王並沒有騙她，心裡不由得對她錯怪老王，產生一種羞愧。

只見得，衢寧兒還因此微微低下了頭，不敢去看老王，生怕和老王對視。

也就在這時候，那輛載著京都來的官員的馬車，卻是緩緩靠近了伏彧三人的身旁。

福朝律法極嚴，任何人都得遵守《大福律》，若是違反，那就要受罰，就是福朝皇室也不能免俗。

而唯一可以免除處罰的，大概就是福朝皇帝了，誰讓這天下是他的呢？

對於城中騎馬和馬車駕行，在《大福律》都有規定，除了朝廷送緊急軍情的驛卒以外，其餘人等入城都得減速慢行，不能加速疾馳，違者視情況罰錢。

若是由於違反律法，騎馬或者駕馭馬車，造成人員傷亡的，那就視人員情傷亡情況，罰錢並處以仗刑，如果人員傷亡非常嚴重的，甚至於可以處以斬立決死刑。

正是因此，即使那馬車裡坐的是京師來的身負皇命，有秘密任務要執行的官員，但對方也得遵守《大福律》，入了南屏城后，得控制馬車速度，慢慢前進。

馬車裡，坐著兩人。

他們分別是此番受命為南州府刺史，負責監察南州府的大夫趙旻，以及文平帝安排的負責保護趙旻安全，協助趙旻完成文平帝所布置的任務的大內高手郭無忌。

而駕馭馬車的車夫，叫楊犇，他也是一名大內高手，和郭無忌一樣，負責保護趙旻安全，協助其完成文平帝所布置的任務。

因為伏彧三人之前沒離開城門口多遠，就在討論他們進入南屏城該去哪裡落腳下榻，所以趙旻等人的馬車，也就正好從他們三人身旁經過了。

在趙旻等人的馬車直接通過巡檢兵卒的檢查，進入南屏城后，趙旻看到那些巡檢兵卒檢查百姓的方式，就皺起了眉頭，然後就吐槽了起來。

「陛下一統天下的步伐，還是太快了，除了環京八府外，其餘的府縣對於百姓戶口的掌控力度，還是太低了。」

「百姓出入城關，竟然連戶傳都沒有，只要兵卒檢查過百姓的包袱，沒有違禁違制的物品，就讓他們通過。這種查驗方式，未免也太草率了！」

「就算這些百姓的包袱裡面，確實沒有問題，但憑此，又怎麼能知道他們本人，真的沒有任何一點兒問題呢？」

趙旻語氣不燒的說著，顯然對於南州府巡檢兵卒的檢查，不太滿意。

當然，其實不只是南州府，從趙旻離開京都以來，除了環京八府以外，其它的府縣都沒有把百姓的戶傳製做好，導致百姓出入城關，都很輕鬆。

畢竟，只要百姓所帶的包袱里，沒有違禁物品，而這百姓本人又不是朝廷通緝的犯人，那這百姓就能自由出入其本人要進的城關了。

「這也沒辦法啊！明公！環京八府是我大福起家，並且一統天下的地盤，自福太祖立國以來，就一直為我大福掌控，百姓也早就被清查了戶口，同時也都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戶傳了。」郭無忌在一旁對趙旻說道，「明公」是這個時代對有名位者的尊稱。

福朝實行的是府縣制，所謂「環京八府」，顧名思義，就是環繞福朝京師四周的八個府，它們都是福朝歷代君王，通過不斷攻伐鄰國，而建立起來的。

到了二十年前，還是福王的文平帝即位，掌管福國后，這環繞京師的八個府，就成了他一統天下的起家地盤了。

而趙旻和郭無忌口中的「戶傳」，乃是福朝的一種身份證明，以楊柳木牌製作，上書持有百姓的姓名、身體特徵、家中親戚等主要身份信息，然後蓋上朝廷特製給各地府守的一枚刻著「福」字的小印，來證明這戶傳的真實性。

有了戶傳之後，百姓進出入城關，都得拿出戶傳，由巡檢兵卒對照戶傳上的百姓的個人信息，來確定那百姓是不是戶傳上所記載的身份信息的人。

這樣的話，也就能保證不會有渾水摸魚的人，會在沒有戶傳的情況下，只要保證包袱里沒有違禁物品，就可以矇混過去，自由出入福朝天下各處城關。

「確實，南州府再如何被我大福統治，那也是比不了環京八府的。」趙旻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這也無所謂了。既然現在我來了，那南州府必須要清查府縣戶口，將每一家每一戶的人口，都要查到，並且給他們製作戶傳才行！」

「明公，雖然這是陛下交給您的任務，但您也不能在馬車上，就直接把這件事情給說出來吧？你可要當心，咱們還沒開始實行您的任務，這件事情就先被傳出去啊！」郭無忌提醒趙旻道。

「嗯！我知道了，我不是眼看著咱們已經到了南屏城內，心裏面有些放鬆下來，這才隨便和你講起了這些事情嗎？」

趙旻在聽到郭無忌的提醒后，連忙點頭和郭無忌解釋著。

「我知道在我們進入了南屏城后，明公心裡就很開心，準備在南州府大幹一場，將我大福朝的戶傳制度，在南州府推行。」

「但現在還不是明公可以如此放心大幹的時候，畢竟我們要想在南平府推行戶傳制度，這可不是我們到了南屏城裡，就能輕易辦到的事情。終究，我們做這件事情，還是得先要注意我們自己的安全才行。」

「那些南州府的豪紳富戶們，還有福朝武林江湖裡的不少門派，肯定不會輕易同意我們清查戶口，實行戶傳的。若是逼急了他們，使得他們對明公動了殺心，派人來行刺明公，也不無可能。」

「之前被陛下任命前往中土五府，試驗推行戶傳制的五名官員，就都在上任時候，強行在五府推行戶傳制度的時候，悉數遭歹人行刺，受傷了。」

「雖然這五名官員，並未有人死亡，看似是行兇之人，未下狠手，但這何嘗不是那五府，甚至是天下的豪紳富戶和武林江湖門派，對朝廷的警告呢？」

郭無忌繼續提醒著趙旻，希望他不要在這件事情上掉以輕心。

「賊子可惡！這些阻撓朝廷大計，自私自利的豪紳富戶、武林江湖門派幫會，都是亂臣賊子，皆該殺之！」聽到郭無忌說到這裡，趙旻就捏緊拳頭，一臉憤怒的喊道。

作為忠心於福朝，直接聽命於文平帝的忠臣，趙旻明顯對於敢於刺殺朝廷命官，阻撓朝廷控制地方，加強中央集權的人，討厭得很，恨不得生吞了他們。

對於朝廷在中土地區選定五府作為試點，試驗將戶傳制度，推行整個福朝的事情，由於選派官員被行刺受傷，而擱淺的事情，趙旻其實和郭無忌一樣，都清楚其中的內幕，並不是簡單的刺客行刺而已。

這其中更深層次的原因，卻是各地豪紳富戶和大量武林江湖門派坐不住了。

畢竟，各地的豪紳富戶和武林江湖門派，在福朝一統天下，連年討伐各國時，都在私下裡，吞併了不少流民，隱匿了不少各國的人口。

這些人口，不是成為豪紳富戶的奴僕，就是成為武林江湖門派里，名為弟子，實際上則和奴僕一樣，要免費給門派打雜一輩子的奴僕弟子。

這兩種人，除非自己本事大，運氣逆天，被主家或者門派看中，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以外，否則，他們一輩子都得在主家和門派中，渾渾噩噩的服侍別人，當奴僕。

現在，如果福朝要清查人口，發放戶傳的話，那很明顯，這些隱匿人口，都肯定會被朝廷查出底細來源。

而偏偏，福朝為了防止朝廷控制的人口流失，雖然福朝不禁止百姓蓄養奴僕，但卻對於百姓蓄養奴僕提了要求。

《大福律》規定，家中有文武官員者，可以按照品級，免費蓄養相應的奴僕人數。

家中有爵位者，也可以按照爵位高低，免費蓄養相應的奴僕人數。

其餘的人，若是蓄養奴僕的話，則需要按照蓄養奴僕的數量，上交養奴稅給朝廷。

若是有官員和有爵位的人，家中蓄養奴僕的人數超過朝廷給的免費奴僕的人數，那多出來的奴僕人數，也得按照數量交稅。

總之，就是給福朝做過貢獻的人，或者皇帝喜歡你，給你官職爵位，那你就有免費的養奴人數，反之，就沒有。

而如果你養的奴僕人數超標的話，那你就按照超過免費的養奴人數的數量，給福朝交養奴稅就行了。

不過，福朝為了防止人口流失，對於養奴稅，也是收以重稅的。

無論奴僕的年齡大小，只要人數超標，那就要按照一人一萬兩的養奴稅，來收稅。

並且，《大福律》也有規定，禁止任何形式的瞞報奴僕數量的行為，一旦為朝廷查出，則以其瞞報的蓄養奴僕數，所應該交的養奴稅的十倍錢財來重罰，而所罰錢財，全部上交國庫。

若是對方交罰款的不夠，那就抓對方去當役夫，以工代錢，讓其人為朝廷做苦役，來彌補其不夠交的罰款。

什麼時候靠做苦役，把罰款的錢湊夠，朝廷就什麼時候放其歸家。

倘若被官府發現有人養奴數量超標，卻為了掩蓋罪行，不想交罰款，從而殺奴的話，被官府發現其人罪行，那就對其人處以死刑，並沒收其全部家產，無論其人是各種身份，哪怕是皇族也不例外。

福朝如此行為，甚至連皇族中人都不放過，就是為了保證朝廷能精確管控人口，並將國家機器管控到最大化，極大的提升了國家的戰鬥力。

這也是福朝自百年前變法，確定以新法為治國核心之後，就能以八府之地，就一統天下三十六府，結束天下三百二十七年紛爭的主要原因。

然而，清查人口，實行戶傳制度，給每個百姓都準備能被朝廷確認的身份，這雖然對福朝有利，但對於各地的大部分豪紳富戶，以及武林江湖裡的不少門派幫會而言，卻是非常不利的。

正是因此，那些豪紳富戶和門派幫會，才會不遺餘力的用各種方法，來阻止福朝推行戶傳制。

之前派往中土地區五府的五名官員，就是由於豪紳富戶和門派幫會的原因，而被歹人行刺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