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從心

趙旻的馬車，緩緩從伏彧三人身邊走過，準備進入南屏城街上。

伏彧想看看能不能從馬車側面的車簾處，看到馬車內坐著的京官，到底是長得是什麼樣子。

然而，對方根本不給伏彧機會。

車簾緊閉著，沒有被掀開，只有徐徐的微風，會讓它稍稍擺動幾下。

『車裡的官員看都不看一眼南屏城的街市嗎？不是從千里之外的京都過來的嗎？』

『按理來說，突然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不該好奇的進城之後，四處查看嗎？』

『還是說京都太繁華了，那官員完全瞧不起南州府這西南偏僻所在嗎？』

『也對！據說京都的房價，就是郊區人煙稀少的地段，都比南屏城裡的地價貴！』

『京都富庶，可見一斑！』

『或許，車內的官員只會透過車簾的縫隙，來隨便看看街上的情況吧！』

……

伏彧看著從他面前走過的馬車，心裡莫名的產生一陣失落。

很快，伏彧反應過來，頓時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關注的應該是街上的小姐姐才對，可為什麼他會關注另一個男人，甚至還由於沒見到這個男人，而產生失落的情緒呢？

這對伏彧來說，確實有些不對勁！

至於伏彧為什麼會確認馬車上坐的是男官員，那是因為福朝雖然有女官員，但女官員全部都是在皇城後宮里任職的，她們根本不可能到南州府這麼遠的地方來的，所以馬車裡的京官，必定是個男人無疑。

衢寧兒和老王可不知道伏彧心裡的想法，不過，他們兩人在趙旻的馬車經過他們面前時，也都是帶著好奇心，望向馬車的車簾方向。

當然，兩人也都和伏彧一樣，什麼都沒看到。

趙旻的車子經過伏彧三人身旁后，就往街市方向，駕馭而去。

也就在這時，趙旻所乘馬車的前方，出現了一群人數為十五人的遊俠兒，他們慢慢的朝著趙旻所乘的馬車走來。

福朝的遊俠兒很多，畢竟天下飽經戰亂，百姓信奉武力，輕視文化，自然會有相當一群年少氣盛，想要闖出自己一片天地的孩子，去學武，然後闖蕩天下。

他們或者經人指點，甚至自學自創了一些武功，拿著刀劍就在家鄉街頭招搖過市，如同流氓地痞惡少年一般；又或者拜入其它門派幫會中學武，待學有所成后，就在武林江湖中闖蕩，闖出自己的一片名聲。

本來，伏彧對於這群遊俠兒，並沒有放在心上的，只當他們是隨便聚集起來，在南屏城裡亂竄了。

畢竟，遊俠兒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晃蕩，這一幕，在福朝各地，實在是太常見了。

只是，在看到他們的眼神里寒光畢露，殺意明顯，身上冒著殺氣時，伏彧就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懷疑起這十五人的真實目的。

終究，就算是遊俠惡少年要在街頭械鬥，那他們身上也很少會冒出殺氣的。

因為要是械鬥一方身上有殺氣的話，那在激烈的械鬥中，如果打的稍微狠一點的，說不得身上有殺氣的一方，還真的會打出火氣，最後出手傷了人命的。

而在《大福律》里，械鬥使人傷殘，甚至出人命的話，那都是要重懲的，為此丟了性命，那也說不定。

所以，一般而言，私下械鬥，很少會有遊俠惡少年會身上冒著殺氣打的。

哪怕是再過火的械鬥，打鬥雙方也會保留一定的底線，以點到即止的方式對決，不讓對方傷殘，甚至丟了性命的。

正是因此，伏彧看到這些遊俠眼裡，都有殺氣，這才懷疑起他們的意圖。

「掌門師兄，他們是朝我們來的嗎？」

一旁，衢寧兒眉頭緊蹙的十分小聲問起了伏彧。

雖然衢寧兒年紀小，打鬥經驗不多，但學武多年的她，還是看得出來這群遊俠眼裡有寒光，身上冒殺氣的。

「應該不是的！我們都是第一次來南屏城，根本就不認識他們，和他們沒有任何瓜葛仇怨，他們怎麼可能和我們動手。」伏彧聞言搖了搖頭道。

「那他們要找誰動手？」

「你看他們的眼神朝哪邊看的，那就自然知道他們要找誰動手了。」

「他們在看向那京都來的官員坐的馬……馬車……不……不會吧？他們要對朝廷命官動手？」衢寧兒自顧自的說著，說到一半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那群遊俠的真實意圖，直接就有些驚呆了。

畢竟，福朝為了朝廷威嚴，對於敢於刺殺朝廷命官的犯人，哪怕他沒有殺死官員，那也都是要處以死刑，絕不予姑息的。

甚至於，就是一般毆打朝廷命官的犯人，那也是要除以重懲，處以徒刑，懲罰毆打朝廷命官的人一段時間，讓對方去做苦役的。

唯一有例外的，那就是毆打、刺殺，甚至殺死朝廷命官的人，也是福朝的官員。

如果出現這種事情，那就根據事情的情節，來判定犯人的處罰。

當然，這種處罰，很明顯和面前這些遊俠兒，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衢寧兒想不明白面前的這些遊俠兒，他們難道就不怕死嗎？竟然敢行刺朝廷命官？真以為他們不會被朝廷抓到處死不成？

年紀小的衢寧兒不明白，就是普通少年習性的遊俠惡少年，干起違法犯罪，甚至可能殺頭的事情，也都是腦子一熱，就無怨無悔的去做了。

更何況，眼前的這群遊俠兒，可不是孩子，人家可是早有預謀的蹲守在南屏城城門附近，靜等趙旻三人的到來，要對他們行刺動手的。

既然是早有預謀了，那他們還會怕殺頭嗎？甚至於，他們所有人明白參與這次刺殺，有可能丟了性命，其實連自己的身後之事，也早就安排得差不多了。

一旁，伏彧看到衢寧兒明白那些遊俠兒的目標是趙旻后，那一臉驚訝的樣子，不由心裡有些失望。

『哎！衢寧兒這丫頭年紀還是太小了，經歷的也少，僅僅出了這麼點兒事情，竟然就這麼驚訝了，這還得了？』

『看來，我這個掌門師兄，得好好帶她長長見識，教她一些社會經驗才行！』

『要是把她給教好了，別人知道了，那我這個掌門師兄，臉上也跟著有光不是？』

『等等……不對！』

『我臉上要什麼光啊！我為什麼好端端的要教好衢寧兒呢？我明顯要把年紀小的她，給教壞啊！』

『神龍派里那些年長的弟子，都在伏龍、鳳媧、靳心和唐瓔璣的教授下，價值觀、道德觀還有品行習性都已經被他們教得定型了，我再去改變也改變不了。』

『而衢寧兒現在其實就是一塊年幼的璞玉，還相當於一張白紙，沒有被伏龍他們徹底雕刻污染了，現在正好被我拿來調教改造，從而完成我要敗壞神龍派的計劃。』

『一旦把衢寧兒教壞了，把她教壞成武林江湖裡的有名敗類，讓她干出那些名門大派的人湊干不出來的事情，那麼就能靠她這個伏龍的內門親傳弟子，就能把神龍派的名聲給敗壞了。』

『這樣的話，一旦神龍派的名聲，被敗壞的，在福朝臭了大街，那還會有人願意來神龍派拜師學藝嗎？』

心裏面，伏彧突然冒出了一個新的敗壞神龍派的想法，頓時就準備實行了。

雖然伏彧此行來南屏城的目的，是為了花光神龍派賬目上的錢，但這也並不影響伏彧來教壞衢寧兒。

做事情，要有多手準備。

哪怕這準備可能沒用，但還是要準備的。

假如他花光了神龍派的錢，神龍派卻出現意外，沒有倒閉敗落，那他現在教壞衢寧兒，不也是為下一步敗壞神龍派做準備嗎？

畢竟，衢寧兒也是伏龍的內門親傳弟子，在神龍派地位不低，假如她變壞了，傳了出去，絕會影響神龍派的名聲，從而讓想來神龍派拜師學藝的人產生動搖，及至最後不拜入神龍派了。

那樣的話，沒有新弟子拜入神龍派，那神龍派肯定會敗落。

甚至於，說不得有些神龍派的金主，也會由於神龍派的壞名聲，而取消對神龍派的財物資助的，這又更能進一步敗壞神龍派了。

因此，伏彧準備立刻就干。

突然間，伏彧覺得換個環境，確實會有新的思路和想法。

若是之前伏彧在龍首山上，那他肯定想不出這個想法的，畢竟，就算伏龍和鳳媧現在教授弟子的時間不多了，但神龍派年輕弟子的教育，還在靳心和唐瓔璣手上，根本就沒伏彧什麼事情。

並且，伏彧哪怕以代掌門的身份，從他們手裡索要教育年輕弟子的權利，恐怕武力不如靳心和唐瓔璣的伏彧，也很難服眾，去教導神龍派年輕弟子的。

而且，伏彧在龍首山上教壞年輕弟子行不通，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原因，那就是在神龍派內部，伏彧要是公然教壞弟子，要把弟子教成敗類，那很明顯會被人看出來的。

如果被人看出來，那伏彧可不就要暴露他的真實目的了吧？

故而，只有出了龍首山，伏彧沒了約束，才好教壞年輕弟子。

這般想著，伏彧就覺得他上次答應帶衢寧兒來南屏城，完全就是一步妙棋！

伏彧也是真沒想到，他隨便答應衢寧兒出來，還能讓他產生新的想法。

而隨著這個新的想法誕生，伏彧明白，假如他花光神龍派的錢財，而神龍派沒有倒閉的話，那他以後，看來就要多帶年輕弟子從龍首山裡出來，帶他們去闖蕩武林江湖才對！

那樣的話，就意味著伏彧得用敗壞神龍派名聲的辦法，敗壞神龍派了。

伏龍的想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決定這麼做以後，他直接接著衢寧兒的話，對衢寧兒說道：「嗯！若是這些遊俠兒的神情沒騙我們的話，他們應該是要對那馬車裡從京都來的官員動手的。而且，以他們表露出來的殺意和殺氣來看，他們是要將那官員給徹底殺死的。」

「那怎麼辦？我們待會兒要不要幫忙，救那官員啊？」衢寧兒又問道。

「算了吧！我們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我看那些遊俠里中間為首的一人，已經可以精氣外放了，我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還是別幫忙了吧！」

「就憑我們兩個九品的實力，去救那官員，其實也是送死，因此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看眼前這些遊俠兒動手吧！」

「況且，我沒教過你『不要多管閑事』，這一句行走武林江湖時，所必須牢記的六字至理真言嗎？」

伏彧一邊看著互相靠近的遊俠們兒，以及趙旻乘坐的馬車，一邊認真的教授著衢寧兒變壞。

從改變衢寧兒的道德價值觀開始，一步步教壞她。

當然，為了不被衢寧兒看出他的目的，伏彧在教壞衢寧兒的時候，還必須說得有理有據才行。

「沒有啊！掌門師兄，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那六字至理真言的？我怎麼不記得了？」衢寧兒聞言，眉頭緊鎖的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

「你不記得就算了，我現在就再重新再和你說一遍唄！」

「記住，以後路見不平，咱們能不出手，就不要輕易動手！」

「行走江湖，保全己身最重要，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要是由於我們動手的原因，從而引來一堆麻煩事情，那樣的話，可就糟糕了！」

伏彧儘可能偽裝他在盡作為代掌門的責任，向衢寧兒傳授著在武林江湖中闖蕩的經驗，讓衢寧兒明白以後該怎麼在武林江湖中行走，那就是見死不救！

「……」

衢寧兒聽了伏彧的話之後，也是一臉懵逼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說實話，衢寧兒是真沒想到伏彧竟然會把「慫」，說得這麼得大義凜然。

偏偏，伏彧的話，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衢寧兒也很贊成伏彧這麼做。

當然，衢寧兒贊成伏彧的主要原因，也是由於她經過伏彧提醒，也看到了那群遊俠兒中，卻是有人能精氣外放了。

面對著自己肯定沒有什麼機會打得過的人，衢寧兒很自覺得和伏彧學起了從心。

只不過，伏彧敢正大光明的講出來，而衢寧兒卻為了面子，不敢講出來，只是暗地裡用行動表明他的態度而已。

當然，衢寧兒不知道的是只要她像剛才這樣，跟著伏彧的思維學習，很快，就能被伏彧潛移默化的影響，進而變成伏彧希望的那個神龍派在武林江湖中揚名的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