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圈套
安邦。黃國城的城主大人,他跪在這裡做什麼?
文羽心中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不由扭頭看向身旁的白。
白也是皺著眉頭,臉上早已沒了笑容。
杜安邦抬起頭,一見文羽,登時雙目放光,兩手高舉,大喊道:「文英雄!」
文羽慌忙滾鞍下馬:「城主大人,你這是……」
沒容他說完,杜安邦就一把拉著他的胳膊,一臉深情地道:「我可把你給盼回來啦……」
文羽忙將他扶起,臉漲得通紅:「城主大人,你有話就直說,不必行此大禮!」
「不行!」杜安邦搖頭道,「我可不是為自己而跪,而是為了黃國城的千萬百姓哪!」
文羽一怔。
「文英雄,您不知道,」杜安邦遙指向北邊,聲情並茂地說,「上個月,森林裡突然出現了怪物,吞吃我無數城民,我對此卻無能為力,真是痛心疾首!杜某知道文英雄法力高強,武功蓋世,懇請您為民除害哇!」
文羽萬萬沒想到杜安邦竟會有此要求,一時呆在原地。
白鐵青著臉,目光寒如冰刀,在杜安邦臉上刮來刮去。
杜安邦見文羽發獃,又道:「若文英雄能為民除害,杜某願退位讓賢!」說罷,竟一下伏在地上。
「城主大人,你、你先起來吧!」文羽頓時慌了手腳。
「大英雄,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起來。」
其他官員見狀,趕緊依葫蘆畫瓢。
一時間,周圍民眾也是同聲附和,聲勢震天。
文羽尷尬至極,局促地扭頭看著白。
白顯然也沒想到杜安邦會上演此出,皺著眉,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起來吧,我答應你便是。」文羽伸手將他扶起。
「多謝大英雄!」杜安邦嘴角閃過一絲詭譎的笑意。
圍觀人群頓時發出震耳欲聾地歡呼聲。
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文羽、白、陸飛鳶三人圍坐在陸飛鳶府邸的議事大廳里。心情就像這天氣一般糟。
雨落窗欞,嘀嗒聲卻似有千斤重,敲在眾人的心頭。
死一般的沉默,彷彿窗外的黑雲。籠罩在整個屋子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最後,還是陸飛鳶打破了沉默:「說起來,算是我的失職。我太小看杜安邦了。在他昨晚主動向我表示讓位后,我就放鬆了對他的監視,全身心投入到禪讓大典的準備中去了。沒想到……唉……」
「啪!」白一掌重重地砸在桌上,臉色陰沉,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地天色。「我早給你說過,先下手為強。你不聽,怎樣?現在被人家搶先了吧?」
文羽撓撓頭:「情況也沒你說的那樣糟吧?他不是說只要我為民除害。他就自動讓位……這不挺好么?」
「你是笨蛋嗎?」白沒好氣地道,「他若真心讓位於你,何必上演這麼一出?事情沒那麼簡單。你不覺得奇怪么,那怪物出現的時機和杜安邦早上的行為是不是太巧了點?」
陸飛鳶點頭道:「我也這麼想。杜安邦根本不是個愛民如子地賢君。今次的舉動實在反常,完全不像他的風格。依我多年來對他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獨自做出這樣的事……」
「獨自?」白心頭一動,「你的意思是……」
陸飛鳶皺眉道:「我始終有個感覺,有什麼人在背後指使他。可城邦中他的親信沒有誰會有這樣的頭腦。真是讓人費解……」
「好啦!不管他想怎樣,但現在我只要把怪物殺死不就成了么?」文羽見他二人一副憂心忡忡地樣子,故作輕鬆地道。
「你說得倒容易!」白瞪了他一眼,「那怪物豈是這般好對付的?杜安邦這樣做無非是想借刀殺人。」
「是啊,」陸飛鳶神色凝重地接過話頭,「那怪物是一個多月前出現在森林中的。當時有支商隊從那經過,結果沒一個人活著出來。隨後,再也沒人從那片森林中走出來過。鬧得整個城邦人心惶惶。一個星期前,我派了一支百人軍隊去看個究竟,其中不乏優秀地術將,結果竟只有一個人幸運地逃了回來。而且,他只說了兩個字『怪物』就死了。哪么多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你一個人去了!」
「聽見沒?這分明是個圈套,他不過是想趁機除掉你!」白看著文羽,「坦白說,如今我們面對的形勢和在蠶叢城時一樣險惡。我們若再小看杜安邦,遲早都會死在他手裡。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咱們先動手!」
文羽連連擺手:「這怎麼行!我們奪別人的家業本就不對,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他做出這種事也可以理解。
我們不能錯上加錯!」
白有些生氣:「小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老是這樣,何時才能報仇?」
文羽心頭一震,低頭沉默不語。
報仇,這個沉重的字眼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他們最大的人生目標。
文羽苦笑著,半晌,才悠悠地道:「不管怎樣,我今天在那麼多人面前答應了他,不能失信。這是我地原則。」
白一怔,雙眼一翻,曬然不語。
陸飛鳶道:「文羽說的也不無道理……若咱們此次用強奪了城主之位,說不定文羽先前在城民心中積累起來的賢君形象就會瞬間土崩瓦解……事到如今,就算明知是個圈套,也只能硬闖了……」
窗外,陰雲密布,大雨滂沱。
***
次日大早,全副武裝地文羽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城門口。
全城男女老少幾乎都聚集在此。站在道路兩側,載歌載舞,歡送他們地大英雄。
杜安邦深情地向文羽敬酒,並發表了一通頗為動情的演講,直讓文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對方。
白和阿瑤都沒有來送行,只有陸飛鳶給了他一張路線圖,這讓文羽心中更生出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涼。
晨光下,文羽匹
殺向了那片未知的死亡森林。
***
前往森林的道路很簡單。加上有路線圖的指引,森林很快就出現在文羽面前。
讓他驚訝的是,在森林的入口處,站著兩個人。各自牽著一匹戰馬。
不是別人,正是白和阿瑤。
文羽下馬,驚喜交加:「你們怎麼來了?」
白伸手攏著他那一頭銀絲,斜眼睨著著身旁地阿瑤,「還不是這個小丫頭,她昨晚知道你要去后就找到我,又哭又鬧地要我來幫你,我最怕女人死纏爛打。沒辦法,只好來了……」
阿瑤朝他吐了吐舌頭:「哼,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為了來幫文羽。還和新交的女朋友翻臉了?」
雖然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揭短,但文羽心知,他們都是不顧一切地來幫助自己。他心頭一熱,對白道:「大眼,你真和花婉媚吵架了?」
「沒事。」白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她也就是擔心我,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說明我們感情好著呢!」
「肉麻!」阿瑤朝他做了個鬼臉。
白呵呵一笑,對文羽道:「你小子就別愣神了,出發吧!」
***
三人將戰馬栓在林邊的大樹下,步入了森林。
一走進去,一陣陰森的氣息就迎面而來,讓人渾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薄薄地霧靄懸在森林上方,無聲無息地流動著。
森林中,只聽得見微風輕輕刮過的聲響。風過處,樹枝便發出一種悲凄的嗚咽聲,就像是有人在風中哭泣,聽得文羽心頭一陣陣發毛。
走不多時,一條清亮亮的小溪橫在三人面前。
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小溪並沒有什麼奇怪,吸引他們腳步停下的是布滿溪邊的一種綠色蔓草,開著碩大鮮艷的紫花,格外醒目。
「這是什麼花啊,好漂亮……」
彷彿有一種力量吸引著文羽三人,他們不自覺地俯下身,各自摘下一朵花,緩緩朝口中塞去。
突然,一隻手從斜刺伸出,啪啪幾掌將三人手中的草掃落。
三人幾乎同時渾身一顫,眼神重新回復了清亮。
好險。
顯然他們是中了某種天然幻術地蠱惑。若不是有人打斷,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是誰救了自己呢?
文羽扭頭回望,愕然地看到了一張並不陌生的臉——正是當初在商城密林中救他的那位少女。她依舊身著虎皮衣,腰纏白絲帶,斜跨古琴,手拿弓箭,只是身邊沒了那頭會說話地九尾白狐。
少女絲毫不介意三人詫異的目光,指著那花草,用生硬的腔調說道:「別碰。」
「她是誰?」白和阿瑤是第一次見到這少女,茫然地望向文羽。
文羽道:「她就是上次在商城射殺怪物救我的那個女孩子。」
白不由仔細打量起那少女,根本沒注意到身旁的阿瑤已變了臉色。
那少女看上去和阿瑤年紀相仿,雖不如後者漂亮,但卻獨有一種原始地野性之美,宛若一朵純潔質樸的小野花。
眼見白獃獃看著自己,那少女卻像沒事人似的,依舊一臉平靜地望向那花草。
倒是文羽看不過意了:「喂,你這樣看人家小姑娘,很不禮貌呢。」
白有些尷尬地一笑,對那少女道:「很感謝你救了我們。不過,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來這裡幫我們呢?」
少女指著文羽,依舊用那生硬地腔調說道:「桑柔。師傅叫我幫他。」
「你師傅是誰?」文羽忍不住問。
「不能說。」桑柔搖頭。
「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而且會有危險?」文羽問。
「不知道。」桑柔繼續搖頭。
「那頭九尾狐呢?」文羽又問。
「不能說。」桑柔依舊搖頭。
如此言簡意賅且沒創意的回答,簡直能讓人滅了與之繼續交流的念頭。
「好了,閑話少說,」阿瑤板著臉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
說著,她扭頭問桑柔:「你先才說不能碰這草,為什麼?」
「對啊,」文羽和白想起之前的事,也覺得有些古怪,「說起來,我們好像是被什麼東西誘惑過去,下意識地就伸手了……」
桑柔道:「它是水莽草。」
文羽一怔:「水莽草?什麼東西?」
「它是一種罕見的毒草,會蠱惑人心,」桑柔道,「人一旦被蠱惑吃了它的花,就會立即七竅流血而死,並變成水莽鬼。」
文羽三人一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若非桑柔打斷他們,恐怕此時三人怎麼做鬼的都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是你師傅告訴你的?」文羽忍不住問她。
「不,師傅只說你有生命危險,叫我來保護你。別的我不知道。」桑柔眉頭緊鎖,「因為我自小生活在各地的森林中,所以認得水莽草……不過說來也真奇怪,我和師傅幾年前來這裡時,並沒有發現它……」
寡言少語的她竟一口氣說了許多,足見這水莽草絕非等閑之物。
「好了,快跟我離開這裡,再不走就危險了。」桑柔催促三人。
文羽不以為然地道:「既然你告訴了我們,那自然不會再中招,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不是,」桑柔搖頭道,「變成鬼的人得不到輪迴,會一直在死處四周遊盪,直到捕獲替代者!」
話音未落,四人就聽得前方林中傳來了令人心悸的怪叫,一浪高過一浪。
桑柔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驚懼之色:「來了!」
文羽三人往向前方,陡然色變。
卻見數十個綠色的不規則物體張牙舞爪地從樹林深處飄了出來,似人非人,有如一團團化不開的濃霧。它們,就是水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