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繩一線牽
花神山。
漫山遍野的桃花開得妖媚,璀璨奪目,像極了每個戀愛中少男少女朦朧的情感,燦爛而不敢太過於肆意,美麗而脆弱。
蔚藍的天空一覽無餘,萬里無雲,太陽異常耀眼,花香瀰漫,粉色的花朵兒盈滿雙目,風一吹,朵朵桃花落在頭上,肩上,白衣上。端坐在輪椅上眉目如畫的少年一手揣著暖爐,一手碾著一朵開得爛漫的桃花。蒼白色的臉龐被這桃花也暈染多了粉色,眉間一點硃砂比驕陽更奪目。
來來往往的少女衣著鮮艷,眉目含羞地看著那個少年,繼而略帶可惜地看著他的雙腿,不良於行,阻斷了少女還沒萌發的春心。
墨笙視若無睹,他,早已對這些或憐惜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習慣了。很多東西習慣了就好,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冷冷清清,習慣了謀划好所有事情,才可以不被人隨意擺布。
手裡的暖爐被山風吹涼了,空落落的,手也涼了,就如同他的心,一直一直都是空的,荒蕪的,寂寞的。
這世間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逗留,停駐,觀望,如同這桃花林,美則美矣,終會凋零,過於脆弱的事物,他也從不碰觸。
雙手扶著輪椅,就要轉身離開。
「師父,送給你。」糯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墨笙反射性抬頭一看,就看到了此生不忘的一幕。
桃花灼灼其華,層層疊疊,在花團錦簇中一張盛滿笑意的臉衝破一切阻礙而來,眉眼精緻,眼裡的琉璃光勝卻驕陽,水藍色的披風上桃花成了唯一的點綴,雙手捧著一大捧桃花送到他面前,眼底滿是期待和笑意。
這一刻,空了的心,堅硬的外殼,一點點軟化,再一點一點被陽光填滿。
乾昭凝走過來的時候,聽到那些事不關己的人各種同情聲,看到她們像是憐惜的目光,勃然大怒,內心的怒氣愈演愈烈,她們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對待她的師父?!!那一刻指尖的屬性攻擊已經蓄力,就等主人一聲令下,便可以將眼前一切焚燒殆盡。
但是她看到了他的淡漠,不在意,心裡一痛,被自己父皇設計折斷的雙腿,二十年如一日的被各種目光和聲音圍繞著,他那麼高傲的人,這些人怎麼敢?!!!
心臟所在的地方沉悶無比,阻塞的不行,像是憋著一股氣,恨不得發泄出來,可是看到他的神色,她知道她不能那麼做,那樣只是在他的傷口再添一刀。
右手緊緊的握著,藉此來逼自己冷靜下來,看到他轉身的一刻,再也忍不住,捧著一束花放到他的面前。
墨笙,師父,或許你並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在意心裡的那點難受,可她在意,她在意的人不能忍受任何委屈!或許他並不需要,但不妨礙她想為他創造每一個幸福的瞬間。
驕陽似火,桃花嬌媚,人比花嬌,水藍色披風的人兒笑得溫暖,白色披風的人兒眉間的淡漠漸漸消散,眼底慢慢聚焦,然後是一個小人兒的倒影。
看著她捧著一大束桃花等他接過去,他指尖微涼,心下卻漸漸暖起來,伸出手接過了這麼嬌艷欲滴的花朵,低頭研究著,這些花,都是在哪裡摘的,竟比他栽種滿山莊的櫻花還美。
乾昭凝跳下桃花樹,把墨笙的暖爐拿出來,已經涼了。
往腰間系著的小簍子掏啊掏,掏出一個小布袋子,裡面裝滿了熱騰騰的水,直接往墨笙懷裡一放。笑了,「師父,你以後把我裝在你袖子里唄,隨身攜帶,要啥有啥,美不?」
墨笙繼續研究著懷裡的桃花,只是將小布袋子往懷裡掖了掖,嗯,很暖和。
乾昭凝也不在意,她這悶葫蘆師父,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但要是說話了,肯定有很多緊要信息,不聽也罷,噯,每每說話,她都心驚肉跳的,就怕這世界格局說變就變。
「師父,墨國人的風俗,只要這麼多紅繩有兩個人同時在橋的兩頭牽到同一條紅繩的兩頭,就是三生三世的緣分,師父,你相信嗎?」不等墨笙反駁,「師父,我們交易過了,不能反悔,你在這裡挑著一頭紅繩,我到另一邊,然後等到你覺得另一頭有動靜,就到橋上去,兩個人同時往橋中心,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對方了。」
說完,乾昭凝推著墨笙來到一座布滿紅繩的橋,自己走去了另一頭,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墨笙本對這些事情不熱衷,不想理會自家傻徒弟的惡趣味,推著輪椅要走,手剛動,觸及到掌中的小布袋子,指尖描摹著紋路,看了下四周,興許是天晚了,沒有什麼人,不知怎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張笑臉,抬起的手慢慢挑起了一條紅繩。
又覺得自己被徒弟傻氣傳染了,剛要放下,察覺另一頭有人牽著,眼裡有些怔,推著輪椅往橋中間而去。
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他把紅繩纏繞在手腕,一圈一圈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水藍色衣服,是早上看到的那一件。
他看著眼前的人,和他一樣用手腕纏繞紅繩,此刻,紅繩將他們的雙手緊緊纏繞,各執一頭,似命運中逃脫不掉的宿命,兩個人的命理早已聯繫在一起,註定解不開。
這一天,夕陽落山,橋上一對男女,一坐一站,一白一藍,衣袂飄飄,橋下流水潺潺,晚風習習。
他聽到一個糯糯的聲音帶著往日不曾有過的溫柔,「師父的頭髮亂了,我用紅繩把師父頭髮系起來可好?」
也許是晚風太輕柔,也許是這聲音太溫暖,他竟不忍拒絕。
乾昭凝把兩人手腕的紅繩接下來,繞到墨笙身後,把一頭墨發用手梳了梳,將紅繩折了好幾段,系頭髮后打了個好看的結。
打理好后,看向墨笙,這一看,竟有些驚艷了。
她一向知道,她的陌陌師父很美,只是平常產生了對美色的抵抗力,加上他一直淡漠沒有表情,可是此刻頭髮梳起來被一根紅繩系著的少年,紅黑與白的交織,一點硃砂和紅繩交相輝映,在這漫山的桃花里,在這習習的晚風裡,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