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來一點元氣吧

藍光掠過，沒有產生多麼強亮的閃光，也沒有聽到鈦合金的哀鳴，就只是在人們揪心凝神的一瞬里，彷彿時間靜止。

「轟隆隆！」

爆炸和電路火光在機體身上從內而外地迸射出來！

鬼滅刃如遭重創。

咚咚咚，鬼滅刃一步步倒退，胸膛處仍產生著一系列的爆炸，飛濺的橘紅碎鐵剎那間變成岩漿流淌，那猶如它的血液。

格馬勁夫在數百米之外，頭朝前弓著身，頸部的環狀倒刺微微閃爍著藍光，能量的餘韻蒸騰出大量的水氣，見到攻擊奏效，它興奮地晃動全身。

「嗷嗚嗚嗚！」

無疑，剛才的死光源於那些倒刺生物結構。

「死光」，是怪獸的殺招之一。

在怪獸戰爭的初期，即便製造出了能夠對抗怪獸的機甲，但兩種迥然生命的交鋒，缺乏情報和了解的人類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斷的鐵血與犧牲中人類逐漸領悟到許多的他們的對手的特點。

只要是成熟體型的怪獸，有一半幾率以上能擁有「大招」——科學家們的研究把這種能力稱之為「新型生物內部基因核端力場反應」。

名字很長，不過沒啥人會去記住。

受影視特攝劇等方面的影響，有另一種朗朗上口和接地氣的叫法，不論藍星聯軍還是民眾，都習慣叫做「大招」。

死光，狂暴，尖銳，無雙……聯軍記錄到的大招已有十餘種，雖然目前為止還沒發現過能頻繁使用大招，或者擁有兩種以上大招的怪獸，但僅憑目前的威脅，聯軍也快應付不過來了。

「報告機體受損情況！」

「暫避戰鬥，調整身位，密切注意格馬勁夫的頸部倒刺……」

「為什麼沒有響起警報？」

陡然有些混亂起來的指揮部，洋子的聲音穿透雜音。

「格馬勁夫是未被記錄的型種，大招特徵和蓄力動作完全未知，並且它的死光還會持續追蹤……已經進行參數修正……」

「機體受損21%，動力傳遞等核心繫統仍能進行大部分功能，內部止火和關閉報廢區域已經成功……」

洋子聽得卻直皺眉頭，說道：「那是傷到了哪裡？」

那邊情報員有些猶豫。

「主要受損為信號接收和感應……」

只見副指揮官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所以呢？你們不會告訴我說，鬼滅刃已經癱瘓了吧？」

剛才一發死光，幸虧閃避及時，打在了鬼滅刃胸膛最厚的裝甲上，而死光的掃射，卻微傾斜上，熔滅了面部邊緣，以及把一隻「角」給切掉了。

鬼滅刃是一款無人機甲，換句話說說，任何部位都可以故障，唯獨腦袋不行。

「倒還不至於到癱瘓的地步……」

「進行遠程人工操控。」洋子冷靜地發號施令。

「不行……」

然而，噩耗接二連三。

操作員的雙手在一百多個鍵位儀錶搖桿上狂按，冷汗直下，「信號傳輸的延遲很高，人工效率太低了！」

洋子的心驀然一沉。

「……」

須臾間，格馬勁夫已經再次纏上了鬼滅刃，鬼滅刃原本流暢的動作開始展現得極不協調，下一個攻擊結束了，才姍姍做出上一個動作。

嘭！嘭！嘭！格馬勁夫拳拳命中，鋼鐵變形的磨牙聲席捲刮遍海域。

這是扛著140Ping在打王者局。

形勢急轉直下。

「天吶……鬼滅刃怎麼了？」女記者望著幾乎是單方面的挨打的機器人，語氣焦急不已，「死光肯定造成了內部的破壞……怎麼辦……」

嘭！

格馬勁夫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對手的破損胸口，震得鬼滅刃踉蹌倒退。

嘭！

格馬勁夫用倒刺直接切斷了鬼滅刃頭部的另一隻角！

嘭！嘭！嘭！

怪獸每進一步，鬼滅刃便退一步，海量的零件被打出來，機器碎片雪花般從天上徐徐飄落。

女記者幾乎不忍再看，她顫抖地握著話筒，絕望地說：「快跑啊鬼滅刃。」

鬼滅刃卻沒有跑，儘管被打得潰不成軍，它也將永遠不會背叛人類。

不會把後背留給怪獸。

「嗷嗚。」

格馬勁夫似乎察覺了，眼前的對手陷入了某種混亂遲鈍中，這是不容錯過的良機，於是它低頭踩地……發起了一次衝鋒。

「不要！」

以怪獸體型發起的衝鋒，動能程度將會爆表，沒有什麼能阻擋這樣巨大的衝擊。

操作員預判預判再預判！拼了老命地想讓鬼滅刃躲閃，可速度，終究太慢了……

鬼滅刃凌空飛了起來。

接觸的瞬間，彷彿聽到了山崩地塌的無望轟然，鬼滅刃在空中慢慢地旋轉，成為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離子振動刀脫手，光刀失去能量而關閉，重重地摔進海里……

鬼滅刃眼裡的光芒熄滅了。

再也沒有站起來。

女記者徹底崩潰了，無法再進行此刻的工作，丟掉話筒，跪倒在機艙內嗚咽地發出哭腔。

「……」

所有望見這一幕的人都沉默。

鬼滅刃倒了。

格馬勁夫不屑地對躺在海中，只剩下腦袋沒被淹沒的鬼滅刃甩了甩尾巴，侮辱性地跨過機器人的身體，撇下了這個被它擊敗的對手。

輸……

輸了嗎？

直播前的人們，大腦一片空白。

似乎足有一分鐘的死寂，直播的畫面突然一歪。

攝像大哥扔下了攝影機，衝到艙門前，大聲吼道：「站起來！鬼滅刃加油啊！站起來！剛把爹！！！」

側倒的鏡頭，對於觀眾的觀看體驗實屬不佳，此刻卻很難有人抱怨了。

「站起來！」

避難所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應該是駿才高中的學生。

隔壁另一所高中的男生摔了東西，「草！給我站起來繼續打啊！」

「對啊，加油！」

也有女生的聲音，白領，小混混，大人們的聲音也漸漸加入進來。

「離結束還差得遠呢，怎麼可以在這裡倒下啊？」

彷彿是一個男人無力朝直升機外聲嘶力竭的背影的畫面引起了共鳴，又其實只是人在黑暗降臨中本能地去抓住那一縷縹緲希望，各地，各個場所，竟萬眾一心地響起了「加油」，「站起來」這般的聲音。

這樣的事情只會出現在主角不敵反派時舉起手，然後呼籲「分來一點元氣吧」的熱血漫里。人類用盡所能而打造的機甲阻擋天外怪獸，本來就是一種關於智慧和絕不放棄的勇氣讚歌。

鬼滅刃一動不動地倒在海中，它的周身沒有加油聲，只有浪濤。

自我戰鬥程序和遠程端控制都已近全部失效。

預判預判再預判的操作員癱倒在椅子上，面若死灰，這同時也是指揮部此時的氣氛。

作戰，失敗了。

許多人在看見鬼滅刃被怪獸的衝鋒撞倒破碎的一刻，便於心里默認。

洋子在這其中，默默注視著鬼滅刃。

副指揮官艱難地開口道：「輝夜上校，向上級告知結果和通知民眾避難的……」

洋子抬起手，止住了副指揮官繼續下去。

「還沒結束。」

短短一句話，吸引了指揮部所有的目光。

「什麼？」

副指揮官低頭，面露苦澀，的確，誰會感到甘心呢？可是事實如鐵證，是不會有幻想存在的，「機甲自身的程序和遠程人工都已經無法運行了……」

「除了依靠這些，我們還有最後一項應急選擇。」

「……」

副指揮官先是不解，隨後眼睛慢慢睜圓，明白了洋子的意思。

「等等……您是在說……」

女人不置可否。

指揮大廳議論乍起，一些知情者的聲音猛地蓋過了一瞬。

「人為駕駛！」

洋子輕輕頷首，機甲從建造之初，人與機器的理念貫徹至今，哪怕是無人機甲的鬼滅刃，同樣保留了一個駕駛艙。

就是狹小了點。

「不行不行！」副指揮官卻馬上否決道，「太草率了！鬼滅刃不說沒有被駕駛員駕駛過的技術數據，即使有預留的駕駛艙，但那只是單純的冗餘啊！它的設計方向……」

「它能靠人手動起來，就足夠了。」

「……那駕駛員呢？現在上哪找一名合格的機甲駕駛員去？目前國內記錄考核成績最好的人，只有……」

副指揮官說著說著，像被消音似的驀地遲鈍地沒聲了，他看著洋子，冒出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面前的年輕女人，不會有那種不可思議的念頭吧。

洋子從主椅上甩起外套，滾盪的衣角像是燃燒的火焰，她往指揮部外走去。

「我就是駕駛員。」

「來人，備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