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突圍
是夜，漫天繁星如同沙海倒掛蒼穹。
披甲在身，方游遠靠著柵欄，掃了眼一身大紅宦服的劉公公。
他知道，這一去，死太監是絕活不成了。
「要不別去了，一起突圍？」
方游遠懶洋洋道：「活著不好嗎？」
臉上閃過一抹嗤笑，劉公公傲然抬頭，「不忠之人，無顏再見陛下。你這死丘八，帶公主回去便是。」
說罷，他孑然一身，翻身上馬，走向遠處山下的王帳。
瞧著他的背影，方游遠想了想，還是收了懶散的模樣，沖他背影拱手一拜。
明知必死，仍怡然不懼，這樣的人，值得他一拜。
「將軍，那位寧壯士沒熬住，死了。」
胡連走到他身邊，低語道：「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只待將軍下令。」
「嗯。」方游遠點點頭，回頭看向他，「胡連，你說咱們這一千來人，有幾個能活著回去？」
「不……不知道……」
「去吧，瞧瞧四周蠻子有沒有異動。」
「是！」
低垂頭顱，方游遠虛掌一握，一桿通體烏黑的長槍赫然在手。
槍尖槍桿儘是漆黑之色，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打造，端在手中，竟然不會反射月華星輝。
「份量到是合適。」
方游遠喃喃一句。
不過九龍烈紋，你龍呢？紋呢？烏漆嘛黑一桿棍，丑兮兮的。
正想著，李月一身勒身勁裝走來。
「方將軍，我們能突圍嗎？」
看著她的眼睛，方游遠淡淡道：「蠻子沒有防備，我們突圍出王庭，應該不難。但難的是，在茫茫草原上，如何躲避追殺，如何安然回去。」
「唉……」
牛羊哞咩聲響起，一陣微風拂過。
霎時，方游遠提槍緊握，大步行至一側戰馬前，翻身上馬。
不用多說一句話，沒有火把光亮的四周，將士們紛紛隨之上馬，沉默望著他。
他看向李月，伸出左手，李月貝齒輕咬，望著月輝下伸手相邀的人影，將自己的手，輕輕放上去。
視線一轉，李月便被拉上馬背。
她會騎馬不假，但駕術並不好，在突圍過程中，讓她單獨一騎，太過危險。
感受著身後冰冷的甲胄，以及頭頂上的呼吸，李月臉色微紅，但下一瞬，就收起了小女兒心態，默默俯低身子，為身後的方游遠提供寬闊的視野。
「弟兄們，」方游遠掃視四周，低沉道：「回家！」
回應他的，是刀劍出鞘之音，槍矛直挺之象。
深吸一口氣，他不再多想，催馬挑開柵欄，向著南方奔去。
身後唐騎亦是匯聚一片，跟隨著他。
「阿迪娜？」
「呼哈？」
「你們要做什麼？」
王庭四周，到處都是北原部落的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離開，根本是痴心妄想。
因此壓根沒走多遠，便有人上來呼喝。
見此，方游遠視線向後一掃，雙腿一夾，胯下戰馬便猛然提速，手中長槍連連點出，擋路之人便盡數死在他槍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手中的槍染了血后，似乎有些妖異。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沖！」
身後唐騎不再保留，紛紛提升馬速，緊緊跟在方游遠身後，衝殺向南。
這桿九龍烈紋槍，當真好使。
在他手中或刺或折，更能將內力蔓延通貫，甚至大力一甩，還能如靈蛇轉首一般，出其不意。
足將他的能力，使出了個十成十！
就在這時，胡連催馬上前，「將軍，似乎有些古怪，你瞧那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似乎也有人在打鬥，好像瞧著都是蠻子……
「蠻子非是一體同心，我們夜襲突圍，事出突然。許多人不明白怎麼回事，或許他們互相懷疑之下，動起手了……」
懷中的李月小臉煞白，低聲開口。
「哈哈……」方游遠笑了笑，「找幾個會北原語的弟兄，讓他們四處挑撥。我們繼續向南突圍！」
「遵令！」
接下來，王庭之內，竟然到處都在大亂。
甚至到最後，都殺紅眼了，也沒分清誰是敵人。
說到底，還是不夠團結，各有各的小心思。
而就在方游遠他們突出王庭範圍，一頭扎進茫茫夜色之時，王帳內，慕容雲秀的臉色可是難堪之極。
只見她盯著傲然的劉公公，五指緊握，「你們，想做什麼？和親是你們皇帝求來的！如今這樣做，不怕本汗揮兵南下嗎！？」
白眉一抖，劉公公神態睥睨道：「化外蠻夷，也配與我大唐和親？我大唐乃天朝上國，你們算什麼東西？只不過陛下遭受一時蒙蔽，這才……」
話沒說完，野勃兒便大步上前，一腳將其踹到。
不等他站起來，肥碩的大手便抓著他的衣領，「該死的東西，我會把你千刀萬剮，讓你親眼看到鷹鷲啄食你的內臟。」
舌頭翻湧，而後吞咽。
劉公公哈哈大笑道：「我乃天子奴僕，豈可受蠻夷刑戮？爾等看好了，要不了多久，大唐的旗幟，將插在此處，到時候你們都將是……嗯……」
悶哼一聲，他嘴角緩緩流下一行血跡，雙眼最後望了眼野勃兒，隨即重重合上。
野勃兒見他死了，頓時暴露不已，雙臂高舉，怪叫一聲，竟然將劉公公屍首撕裂。
腥臭血水當頭澆下，他紅著眼道：「大汗！讓我帶鷹騎去追！草原這麼大，他們跑不了！」
「不。」揉了揉脹痛的眉心，慕容雲秀沙啞道：「你先帶人去外間，平息爭亂再去追。這群該死的混蛋……」
「是……」
等他離去后，那黑袍人再次現身。
「老師，他們為什麼要逃走？」
面容可怖的黑袍人目光深邃，深沉道：「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得到了大唐的消息。」
「什麼消息？」
沒有回應，黑袍人望著她反問道：「還有什麼消息，能讓他們這麼做？」
雙瞳一縮，慕容雲秀想起什麼，猛然起身，「老皇帝改變心意了？」
「不知道。」黑袍人眉頭緊皺，「但不管如何，我們得早做準備才行。」
「北地十八州，不能放棄！」
「當然，這是我們將來的根基之地。我明日啟程，南下督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