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真相
「桑歲,是你吧?」
夏末的風挾著熱氣,燒到了她的臉頰。禮之豫看著步步緊逼的路遙,她被逼仄到另一棵梧桐樹下,當她準備跑的時候,路遙徑直走了過來,冷冷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問:「為什麼不承認?」
算了,躲不掉了。
禮之豫在接到安婉婉電話的時候,她就知道遲早路遙會找到「桑歲」,但桑歲可能還是桑歲,路遙卻已不是路遙。
她甩開了他的手,冷笑:「路律師作為一個律師,卻總是冒犯女性,你不會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以接近你為榮吧?」
「……」
路遙沒吱聲,禮之豫便更直接地表達對於他的厭惡:「我想即使是桑歲見了你,也只會覺得失望。」
她感覺路遙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冰冷刺骨了,禮之豫卻依然目光直直地同他對視著,就算今天必須和他攤開來講,她也要這個男人從此遠離她的生活。她對路遙,已仁盡義至。
「你愛上齊律安了?」
她突然怔住,這樣的畫面,在她二十三年的生活里,從來都沒幻想過一次會發生。
周圍風聲簌簌,夏日的蟬鳴一聲接一聲,更讓人煩躁。
路遙也不急不惱:「禮之豫,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齊家的人對你這麼好?在他們眼裡,你只是一個被同情施捨的弱者,是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路遙的嘴角微微抽動,那張俊臉映在她的眼裡,居然如此的陌生。他在嘲諷她,她看出來了。
「那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那你父親呢?」路遙步步靠近她,「真是諷刺,你被利用成這樣,還在感謝他齊家?」
「……」
他什麼意思?
正當禮之豫困惑不解的時候,她聽到路遙一字一句地靠在她耳邊說:「當年你父親的官司是打輸了,對方花了大價錢請來的辯護律師就是赫赫有名的齊江城。」
零星路過了幾個路人,他不讓步,彷彿只顧著往她身上撕傷口,他接著道:「當年你沒有出現,在法院的時候,你父親的辯護律師用你當借口,說他還有一個年紀尚小的女兒不會不為你考慮。」
「……」
女兒?
禮之豫覺得這是她活了二十三年聽過最大的笑話,她親生父親打從她落地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一刻起,就沒有替她考慮過。甚至連動手打她的時候,也沒想過手軟。她的渾身突然抖了幾下,再沒聽到路遙接下來說的話。
她腦海里是她父親把母親打到昏過去,轉過頭來薅起她的短髮,將她整個人提著脖子狠狠扔到地上。緊接著,他一下又一下地踹著她撒氣,嘴裡還罵著她是個賤人,讓她趕緊去死之類的話。
終於打夠了,那一晚,他搖搖晃晃地開門出去喝酒。
再接著,他殺人未遂的事情就傳開了。
鄰居都怪她母親管不住男人,用厭惡的目光看著她,說她是個沒人要的掃把星。
「走啊!」陷入回憶里的她,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
還沒等禮之豫反應過來,一股力量迅速地推開了她,禮之豫整個人側倒在地上,被泊油路蹭破了皮的右臂吃疼,抬起頭來,滾滾的灰塵嗆得她咳嗽。
路遙整個人被一張招牌砸中,壓在地上,臉上的皮蹭破流血。他緊閉著眼睛,呼吸微弱的吐著氣。
醫護人員將路遙抬上救護車,路遙整張臉都是煞白的。禮之豫和齊律安坐在另一輛救護車裡,護士正在檢查她手臂的傷口。禮之豫吃疼地咬著嘴唇,手臂的刺痛感越來越嚴重,用血肉模糊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沒吱聲,反倒是齊律安大大方方地把手臂遞到她眼前:「疼就咬我,不用咬你自己。」
「我沒這麼嬌弱。」她鬆開嘴唇,撐起一個笑容。
事發突然,她也沒想到奶茶店的牌匾會被大風吹掉下來,直接砸到了路遙身上。
本來已經塵封的回憶,再度被喚醒。路遙這一次,是真的救了她。
突然間,所有的疼痛也沒有那麼明顯了。因為她的心好像更疼,路遙的那幾句話依然如雷貫耳,他說得對,她確實不是一個有用的人。
原來齊叔當年讓她陪在齊律安的身邊,是因為他心中有愧。他知道作為那個人的女兒,這些年她一直承受著別人的流言蜚語、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生活,他同情她。
「我會不會殘廢?」她開玩笑地問護士。
護士姐姐瞪了她一眼:「別瞎說,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聽著耳邊的救護車的鈴響,隱隱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那還真是萬幸呢。」
她笑了笑,這笑容看在齊律安眼裡卻只有心疼。
他知道禮之豫在想什麼,她在想如果自己也殘廢了,就印證了班上同學罵她的話,說她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報應,只是遲早的事情。
其實,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
護士小姐幫禮之豫包紮好了傷口,旁邊的齊律安看了幾次手機,禮之豫貼心地道:「我一會讓婉婉送我回去,你去上班吧。」
「……」
沉默半晌,還沒等到齊律安開口,禮之豫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推了推他:「哎呀,快去吧,我說了我沒事了。」她嬉皮笑臉,「小心婉婉等會過來和你鬥嘴,你快走吧。」
齊律安點頭:「行,那你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真不知道從美國回來的齊律安吃錯了什麼葯,怎麼越來越膩人了?
齊律安走到門口,想起方才他將車停在兩個人的旁邊,坐在車內看著他們的距離那麼近,他一時之間僵住了身子,連下車都忘了。
他要尊重她的決定,無論她想說什麼,都應該由她來講。他出現,只會插手到讓路遙變本加厲的地步。
真不想忍他,要不是為了禮之豫這個笨蛋。
齊律安再次回頭看了她一眼,而他沒想到,這一眼過後,他們將失聯多久。
腳步聲漸遠,禮之豫也悄悄地挪回了眼神的餘光,卻被護士小姐捕捉到了:「捨不得你男朋友嗎?」
她搖頭:「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們之間的隔閡,大概是月亮和陸地上的行人的區別。做朋友,都顯得困難。
她知道,他往醫院外走,去向他剛啟程的人生光輝大道。
她呢?
而偏偏這一秒,她收到了一封郵件的回復。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這一刻,他們的命運,才剛剛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