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媽媽

「念念，我想先去看看你媽媽……」

電動車發動，正要起步，這時候車上的中年男人卻猶豫著說到。

Nono的身子明顯一僵，但很快反應過來，粉紅色頭盔下傳來她悶悶的聲音。

「好！」

電動車掉了個頭，開始朝著郊外的方向開去。

也不知開了多久，兩人繞過了城市的邊緣，終於來到了一座山清水秀、空氣明凈的公墓。

中年男子走下車，看著對面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墓碑，眼神一下子從憂鬱變成了陰鬱。

「你媽媽……就埋在這裡嗎？」他對剛下車正準備上鎖的nono問。

Nono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中年男子的目光立刻投回到那些墓碑當中，似乎要從裡面，找到那個他曾經最惦記的人。

但是他的腳下卻寸步未移，雙腿還微微有些發抖，顯示他此刻的內心絕不平靜。

「走吧。」

nono鎖好車，走到中年男子身後，挽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媽媽在哪兒，我每年都來掃墓。」

她說。

但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瞬間讓中年男子淚流滿面，渾身顫抖。

「五年了。」他輕聲地說道：「我卻一直沒能來看過她，念念，我對不起你媽媽，也……也對不起你。」

他哽咽的聲音，讓nono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的眼眶也迅速跟著紅了起來。

「爸爸。」她突然動情地上前緊緊抱住中年男子，在他耳邊低聲的溫柔說到：「我不怪你，媽媽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我們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

「你知道嗎？」她抬起頭來，直視著中年男子的眼睛說到：「媽媽臨走前曾經說過，她知道你是為了她，才會去做那樣的事，她不怪你，相反，她說下輩子還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你。」

「還有，她還說下輩子要在遇見你之前，好好鍛煉自己，絕不讓自己再當一個病人，她要把最好的自己，全都交給你！」

說完這些話，nono已是淚流滿面，大大的眼睛里臻滿了淚水。

而那中年男子，更是已經泣不成聲。

「虞錦……」他嘴裡低聲念著這兩個字。

偌大的一個漢子，竟哭得哀絕凄涼，眼淚鼻子一大把。

好在這時候並不是什麼節氣，來公墓上墳的人根本沒有，只有一個公墓的管理員，在遠處感慨的望著兩人。

等了許久，直到兩人的情緒都逐漸穩定下來之後，nono才拍了拍中年男子的後背。

「走吧爸爸，我們先去看看媽媽。」

中年男子擦了擦眼睛，又在暗地裡狠狠捏緊了拳頭，這才跟著nono，大步流星般踏入了公墓的大門。

兩人很快在一堆挨挨擠擠的墓碑中，找到了那個題名為「陳虞錦」的碑文所在。

墓碑上，還嵌了一張女人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著淡黃色的連衣裙，巧笑嫣然，衣袂翩飛。

中年男子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塊碑前，彷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右手按在了那張照片的上面。

「虞錦，我來看你了……」他熱淚盈眶，凄然地閉上了眼睛。

……

傍晚時分，粉紅色的電動車終於回到了體院路，在吉祥網吧的門口停了下來。

一臉神采飛揚的nono姐，終於又回到了她曾經戰鬥和生活過的地方。

呃，接下來她估計還會在這裡戰鬥和生活很久……

吉祥網吧從外面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依然有一群痴迷的學生在門口排隊，他們個個手裡都拿著手機，一邊開黑，一邊和身旁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看著nono姐突然從外面回來，排隊的人群都瞬間激動了。

「nono姐牛啤！」

這估計是聽說了上午單挑的事，很多人都沖nono豎起了大拇指，對於經常到吉祥網吧上網的這些學生來說，nono姐除了是網吧老闆，更像是他們的朋友。

誰不想和這麼一個青春靚麗、又壕無人性的爽快小女生做朋友呢？

而nono姐則是故作矜持，沖他們親切地擺了擺手，同時目光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中年男子。

不過中年男子估計還沒能從那種悲傷的氣氛中回過神來，他的眼神依然很陰鬱，看著那些笑容滿面的年輕學生，也並沒有什麼表示。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踏進了吉祥網吧的大門。

「老闆，你終於回來了！」剛一進門，就聽到一個哀怨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星星那張布滿了青春痘的臉就出現在nono的面前。

「去去去，離我遠點兒！」nono嫌棄地一把刨開星星，然後露出了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中年男子。

「這是？」星星小小的吃了一驚，他光是知道nono姐說今天要去接人，但沒想到，去了這麼久，接回來的竟是一個帥到驚天動地的美男子。

難道這是nono姐的姘頭？

不對呀，nono姐還沒成年，按理說不可能有姘頭，再說了，這男人雖然帥是很帥，但年紀一看就不小了，以nono姐的品味，也不至於喜歡這種大叔型的啊？

星星正在疑惑之際，卻聽到nono說：「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余少秋，這是我雇的網管，你叫他星星就行了。」

前一句話是對星星說的，后一句話明顯是對中年男子說的。

「爸……爸爸？」星星看著眼前帥到慘絕人寰的中年男子，差點兒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從來就沒聽nono姐說過她父母的事，星星還一直以為她是個孤兒呢。

沒想到這時候竟然冒出個爸爸，而且還這麼帥？

然而他的話，卻讓中年男子，也就是nono的爸爸余少秋有些啞然失笑。

「不敢當，你以後叫我老闆就行了。」

他沖星星抱抱拳，然後拍了拍nono姐的小肩膀：「至於她，以後降級成小老闆了。」

「呃……哦，是？」星星愣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自己好像被佔了便宜。

不過人家好想也沒想占他便宜，這令他一時間有些煩惱，到底有沒有被佔便宜？

但這時候，余少秋突然肅起了臉，十分鄭重的對他說到：「謝謝你這些年來對念念的照顧，我在這裡，代她感謝你，也代表我們全家感謝你！」

說完他後退一步，沖星星鄭重其事的鞠了個躬。

「哎，別別……」星星連忙掙扎著後退，一邊退一邊紅著臉說到：「當不起，當不起！」

余少秋淡淡的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旁邊卻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原來剛才兩人的動靜太大，引起了旁邊上網的網友們的關注。

一聽說這個帥到掉渣的中年男子，居然是nono姐的爸爸，周圍很多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

畢竟誰都知道，nono姐在體院路開網吧都好多年了，可誰也沒見過她的父母，她也一直守口如瓶，從來沒對人說起過這件事。

很多人都好奇，跟星星一樣，以為nono姐是孤兒呢。

但現在大家知道了，原來人家不是沒有父母，只是她父母從來沒有露過面！

不過這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讓女兒這麼小就出來獨自開網吧，他該不會是什麼隱藏的超級二代，專門用這種方式來鍛煉自己家族的下一代繼承人吧？

許多網友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些議論聲落到nono姐的耳中，連她都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麼超級二代，哪兒來的超級二代？

他們要是知道自己的爸爸剛剛從監獄裡面出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不過nono姐當然不會把這種事拿去到處宣揚。

她為了緩解余少秋的尷尬，連忙走到他身邊，殷勤地幫他拎起行李袋，一邊搬運一邊說到：「爸爸，我們先上去，先去洗個澡，等會兒我給你接風！」

「好。」余少秋在監獄里已經經歷了許多，對於周圍的那些議論聲倒是沒什麼感覺。

他現在只想陪著自己的女兒，彌補那失去的五年時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珍惜她，呵護她。

父女倆上了樓，吉祥網吧一共有兩層，第一層是營業場所，第二層則是nono姐的住所和一切堆放雜物的雜貨間。

二層一共有七個房間，其中一個是雜物間，另一個是廁所，最大的那個，被nono佔用成了她的卧室。

因為星星是這裡的長工，包吃包住，所以他也在二樓佔據了一個房間，剩下的，總共只有三間房了。

Nono走到自己的卧室門口，不大好意思的對余少秋說：「這裡的房間都很小，只有我那個卧室有一個陽台，要不我把東西搬出來，把這個房間騰給你吧？」

余少秋擺了擺手，溫柔地笑道：「不用了，爸爸不喜歡住太大的房間，我就住在你隔壁就行了。」

說完他推開旁邊的一個房門，一陣灰塵立刻從頭頂撲簌簌的落下來。

Nono臉色迅速變紅，連忙心虛的說到：「這裡一直沒住人，所以平時都沒怎麼打掃……」

「沒關係，等會兒我自己清理一下就可以了。」余少秋還是很溫柔，一點兒都沒有責怪女兒太懶的意思。

Nono這下不說話了，臉色有些脹紅，心底卻充滿了甜蜜。

「對了，浴室和衛生間都在這裡。」她指著走廊盡頭最後一個房間對余少秋說：「裡面有一個大浴缸，可以泡澡，我先去幫你放好熱水，你收拾一下行李，很快水就放好了。」

說完她興沖沖的打開了那個房間大門，沖了進去。

沒過多一會兒，房間里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nono心情愉悅的歌聲。

「我愛洗澡好多泡泡，嗷嗷嗷，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嗷嗷嗷~」

聽到這歡快的歌聲在樓層間飄蕩，不知不覺間，余少秋的嘴角又再一次柔和的翹了起來。

當太陽快要落下山的時候，余少秋終於打掃完了自己的房間，也泡了一個美美的充滿柚子葉香氣的熱水澡。

此時父女倆正坐在網吧櫃檯的旁邊，身前有一個小圓桌，上面放滿了熱氣騰騰的外賣，有魚有肉，香氣撲鼻。

如果不是旁邊還多了一個電燈泡星星的話，這一刻真是父慈子孝，闔家團圓了。

不過nono姐也從來沒把星星當做外人，一邊和余少秋聊著這些年來的情況，一邊不時和星星鬥智斗勇，爭搶著盤中每一塊可以看見的豬肉和魚肉。

這一幕，令余少秋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馨，眼中的憂鬱之色，也不知不覺間減少了幾分。

「對了老闆，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怎麼讓nono姐這麼小就一個人出來開網吧呀？」這時候星星突然問他。

估計是聽到周圍的網友都在議論這件事，他也上了心，並且實在是憋不住了，所以才趁機會問了出來。

對面的nono在聽到這句話后，手中的筷子突然一下僵了起來，她狠狠瞪了星星一眼，彷彿要把他的舌頭給硬生生瞪回肚子里。

但是余少秋並沒有什麼變化，他的臉色依然十分平靜。

「我以前犯了錯，被抓去勞改了。」他淡然的對星星說到：「所以我沒能照顧好念念，也沒能照顧好她媽媽，我很後悔。我這次回來，我就是準備用一生的時間，來償還我的女兒。」

說完他看了nono一眼，眼中蘊藏著無限的溫柔，還有溺愛。

可是……哐當~

星星的筷子從手中掉落下來，砸到餐盤上，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甚至都能看見舌頭上殘餘的飯粒。

他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余少秋，彷彿在看著一個拿著沾滿鮮血的屠刀，正站在滿地的屍體上猖狂大笑的變態殺人魔，眼中滿滿的都是驚訝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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