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繁華落盡
長安,長安到了!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自半夜趕路,劉方隨秦良二人的馬車終於抵達目的地。
在二人熱心的帶路下他來到西市,用手中打火機在當鋪換了不少銀錢,也給自己弄了一身行頭。
這會的劉方,一身藍色的織錦缺胯袍,腳踩六合靴,配上他的防暴護甲,倒是相輔相成。
而秦良二人還急著回家,雙方匆匆告別過後,便自此分道揚鑣。
獨自在長安的劉方,看著眼前的長安,嘴裡不由嘀咕:「仕女,崑崙奴、胡旋舞……」
來得路上他聽老車夫講,自安祿山打入長安后,因其貪慕長安的繁華,並未對長安有什麼破壞,所以這座古城倒是保護完整。
但經他這般折騰后,大唐元氣大傷也開始衰落起來,長安繁華已大不如前。
但即便如此,劉方還是從往來之人,長安一磚一瓦的影子里,能夠看見那盛唐時殘留的氣味。
他能嗅到,即便盛世不在,亦能想象,所謂盛世長安是何等壯觀,如一匹被丟進染缸的素綾,喧騰的染料漫過縱橫交錯的街道,漫過一層層經緯絲線。
布面被慢慢濡濕、浸透,彩色的暈輪逐漸擴散,很快每一根絲線都沾染上那股歡騰氣息,整匹素綾很快變了顏色,透出衝天的喜慶。
「來得時間不對啊……真想親眼目睹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盛世,到底是怎樣的風采!」
劉方嘴裡囁嚅,眼中多是遺憾,畢竟每個國人心中,都有一個盛唐,盛唐之下都少不了一座長安城。
那是古時,一座無與倫比的國際化大都市,是盛唐最璀璨的明珠,四面八方的人們匯聚定居於此,自信、包容、開放!
從容、大氣、絢爛!
看著西市內金髮碧眼的胡商,鬧市雜糅的風格。
無聲間繪就了一幅不動聲色的大唐畫卷,讓劉方止不住想象大唐盛世的景象。
劉方走走停停,長安城布局嚴謹,結構對稱,排列整齊,外城四面各有三個城門,貫通十二座城門的六條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幹道。
城內南北十一條大街,東西十四條大街,把居民區劃分成了整整齊齊的一百零八坊。
見那些過往行人,各個入郡腰恆折,逢人手盡叉,口中唱喏的禮儀,劉方自覺是他孤陋寡聞了,還以為歷朝歷代都是抱拳作揖。
未多時,行到一處,此處店鋪林立,但行人不多,卻有一股香味飄散而來。
劉方鼻尖輕嗅,這味道讓他食指大動,肚子咕咕直叫,就見臨街一間食肆,內里熱氣騰騰。
劉方大步來到跟前,那食肆商賈,見劉方過來,忙問到:「客官來碗水盆羊肉不?」
劉方點頭,接著隨便找了一桌坐下,未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水盆羊肉就放在了劉方眼前。
一眼看去,大碗里肉爛,湯清,還給他配了三塊月牙餅,一小碟秘制小菜。
劉方看到疊在碗底的羊肉,肥瘦相間,塊頭很大。
於是學著旁人,將月牙餅掰開,一塊塊丟到碗里,拿起筷子大塊朵頤起來。
寒風凜凜的冬天,熱騰騰的羊湯,一下子就讓劉方的毛孔舒展開來。
吹開油花和香菜,劉方大口喝著燙嘴的肉湯,口中咕嚕嚕聲不斷。
肉、湯下肚,感覺一股暖流從食道蔓延到腸胃,再沿著四肢百骸擴散開來,自打來到這地界后,劉方身上總是冷得要死,到了這會他凍僵的手指漸漸有了溫度。
吸溜吸溜,劉方端起大碗,喝得一滴不剩,終於算是吃飽喝足,身上暖熱,一身寒氣被徹底驅散。
「舒服……」
長舒一口氣,劉方自顧自起身,結賬離開。
看著諾大的長安,劉方一時犯起了難,他清楚記得,冰面上留下的字跡,要他找到城內隱藏的妖邪,這茫茫人海,怎麼去找。
漫無目的的閑逛一陣之後,劉方便打算先找一處地方落腳。
臨近黃昏……
街市口的客棧依舊開著,賬房內,掌柜斜倚著身子,一身棉袍,雙手攏在袖裡,昏昏欲睡,腳邊放著鐵制的暖爐。
忽的這掌柜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著自家客棧冷冷清清,心裡就不是滋味。
嘴裡嘀咕:「那天殺的安祿山,沒入長安時,我這客棧是何等熱鬧,這會連個人影都沒了。
老天是不開眼啊,這幾天都不來人,我這客棧可沒什麼油水了,實在不行只能是關門大吉了!」
扭頭一看,見自傢伙計則是靠牆上打盹,這人就是一肚子火,立馬拿起身旁一塊木炭,朝著夥計扔了過去。
啪的一聲!
夥計腦袋一疼,驚醒過來,立刻左顧右盼起來,這掌柜蹙眉喊到:「看什麼看,給你工錢是叫你在我這睡大覺的?
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桌椅都髒了!」
聞言夥計扯下肩頭抹布,嘴角撇了撇,來到客廳桌椅旁開始擦拭,邊擦邊小聲埋怨:「這一天到晚的擦桌,都八百遍了,也不知道要擦給誰看!」
恰在此時,門上氈布製成的厚重簾幕被人拉開,原本擋在外部的寒風躥入屋內,讓店內二人,不由打了個哆嗦,齊齊扭頭看向來人。
再看此時,從門外步入一人,此人一身藍色缺胯袍,但在衣服外面還綁著似甲胄一般的護甲,說不出的怪異。
掌柜也沒多想,畢竟多年戰亂,加之剛剛太平沒多久,大街小巷多是些拿刀配劍之人,有些人以防萬一身上穿個護甲什麼的也無甚稀奇。
這時,掌柜眼睛一亮,立刻朝著擦桌的夥計使了使眼色,連續好幾天,終於有生意上門了。
就見來人,拍了拍身上的風塵,嘴裡念叨一聲:「霍,這小風吹得人腿肚子直抽筋!」
夥計忙跑去把門關上,拉好布簾,立馬朝著劉方熱情招呼到:「這位客官裡面請,你是要住店吧!」
掌柜掌房內叉手施禮,一雙精明眼珠子溜溜一轉,忙吩咐到:「客觀你先坐。」
劉方聞言,也不客氣,打量一下四周,接著坐在廳內桌椅旁,自唐朝起,因為胡商遍地,一些習俗也隨之而變,原本跪坐的習慣,也被椅子所取代。
這點倒符合劉方的胃口,畢竟身為現代人的他要讓他如漢朝一般時不時跪坐,那的確有夠難受的!
劉方說明來意,掌柜的自是熱情款待,叫夥計領他去看房。
未多時,待安頓好劉方后,夥計下得樓來,掌柜問了聲:「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你放心吧!」夥計立馬笑嘻嘻說到。
呼……
突然一陣冷風吹入,躲在賬房裡的掌柜脖子縮了縮,卻見氈布簾沒拉好,店門也開著。
立刻蹙眉催促到:「快快快,快把店門帘子拉好!」
夥計暗道一聲奇怪,自己明明把門和帘子弄好了,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走過去一看,當即口中大罵:「小畜生,誰讓你進來的,去去去!」
就見門帘處探出一毛茸茸的腦袋,正往店內瞧著。
見夥計就要拿腳踹它,立刻拔腿就跑,沒了蹤影。
賬房掌柜疑惑到:「怎麼了?」
「我道是好端端的門怎麼自己開了,原來是條黑野狗,往咱店裡跑!」
「唉……世道艱難,也不知道今年冬季怎麼這麼冷,就連畜牲都冷得受不了了。」
恰在此時,劉方下樓來到廳內,朝二人問到:「店家,你們這可有酒菜,我這會腹內飢餓,給我來點吃食。」
掌柜忙招呼夥計去後堂準備食物,劉方自顧自坐到座椅上,無所事事下,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一想起開客棧的迎來送往,必定知道的多。
於是漫不經心的問到:「掌柜的,最近長安可有什麼稀奇事沒有?」
「倒是沒有,自四月聖人去了,長安除了越發冷清外還算太平。
就是一群摩尼教的瘋子,又死灰復燃了!」
劉方聞言,疑惑到:「摩尼教?這是什麼教派?」
「以前也有,不過朝廷管的嚴很快就沒影了,反正我是沒怎麼接觸過,但在這長安平康坊,最近老是出現一些自稱摩尼教之人,四處妖言惑眾。」
聞聽此話,劉方隨即問到:「那朝廷就不管了?」
「唉……怎麼管,聖人走了,新皇也是自顧不暇。
安祿山鬧了這麼久,大唐元氣大傷,就眼前這些個爛攤子還沒弄明白呢。
這摩尼教,以前聖人在世時,那時看得比誰都嚴,這會又死灰復燃了,等什麼時候朝廷騰出手來再說吧!
不過我倒是聽說了,好像明天那幫摩尼教眾要搞什麼祭祀,得要活人獻祭,邪乎的很!」
「這草菅人命的事,長安衙門差人就不問問?」
說到這,掌柜的聽劉方一口奇怪的腔調,貌似不會說官方雅語,知道其不是久住長安,定是外地而來。
於是說到:「想來客官不是太了解長安,這長安一百零八坊,明面上是朝廷說了算。
實際上,背地裡還有各大坊主。
這些坊主操持各業,勢力盤根錯節,就說這平康坊的坊主,名叫玉無雙,此人通過平康坊的姑娘們,掌握了不少朝廷要員的秘密。
暗地裡,就連長安不良人都得聽他調遣,這摩尼教敢在他地界活動,怕是和他也有關係!」
聞聽此話,劉方心中暗自記下,心說明天就去平康坊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儘早完成任務離開此地,同時也得提防如他一般進入神魔場的封神之人!
另一處,一隻黑色身影,邁開四肢躥游在大街小巷內,這是只黑色狐狸,此時它正口吐舌頭,趁夜色極速奔跑。
未多時,這狐狸七拐八繞后,來到一處樓閣,樓閣燈火闌珊,透著股緋色氣息,裡面更是熱鬧非凡,充滿了男女的嬉笑。
這狐狸迅速來到閣樓旁,趁人不注意來躥入,悄悄爬上閣樓最高層。
此處不對外開放,唯有自己人才能踏入,內里鋪就絲絨做成的地毯。
所謂披香殿廣十丈餘,紅線織成可殿鋪。
彩絲茸茸香拂拂,線軟花虛不勝物就是說的此間閣樓。
就見,樓內朦朦朧朧間一美人坐卧塌上。
身旁藝妓仕女,臉上敷鉛粉抹著胭脂,額頭貼著花鈿,畫著黛眉,嘴角兩邊點上兩點面靨,臉頰處描著斜紅,嘴唇塗著唇脂。
身穿綠色長裙,裙腰高系,腰間系長帶,肩披長巾,各個圍坐在這女人身旁,揉捏按摩。
女子一襲紅衣,長發隨意披肩,美目微眯,像是享受至極,紅配綠的色彩衝擊下,只覺這女人驚艷到讓人無法移目。
就見這女人不時拿起酒盞一飲而盡,痛飲時瀟洒恣肆,顧盼時巧笑嫣然。
卻在此時,一侍女在其耳邊偷偷輕語,這美人聞言一頓,看向來到閣樓的身影,嘴角輕揚,緩緩開口道:「小黑來了,給你兒討封怎樣了?」
突兀的,這傾國傾城的美人,口中聲線竟是男兒語調。
一隻黑色狐狸,來到這人腳邊,親昵蹭了蹭,隨後口中發出嗚咽,開始啜泣。
燭火光影搖曳,就見牆壁上那狐狸的影子不斷蠕動,漸漸成了人形,一位仕女立馬給其披上衣袍。
黑色狐狸,此時已成了人形,啜泣嗚咽到:「奴家兒子,已命喪黃泉,還請主上做主啊!」
此刻這黑狐狸相較於屋內其他人,要來得醜陋猙獰,但聽她所言,紅衣女子嘆息一聲:「這討口封本就是冒險之舉,成與不成全看天意,你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昨夜,我在城外二十里荒廟蹲守,就見三人駕車行來,本是打算嚇唬他們為我兒分封,並未想過害人性命。
且許下好處,若是讓我兒能成人形,必定重金酬謝,哪知三人不願意。
我也不為難幾人,本想就此作罷,卻見其中一人突然殺出,這人顯然不懷好意,竟信口胡說,壞了我兒性命。
還要拿刀砍我……」
說著抬起雙臂,臂膀上是深可見骨的刀傷,所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並未流血。
聞言紅衣美人蹙眉,開口問到:「他用的是何種法器,竟能將你傷到此等境地?」
「並未用法器,而是那人手中長刀,但其劍勢滔天!」
「哦?這倒是有意思了……」說著紅衣美人問了問:「你可知那人現在何處?」
這狐妖聞言點頭,當即把它一路跟蹤劉方,所獲知的踏腳處告知此人。
聞言美人慵懶揮了揮他那纖纖玉手:「好了我知道了,回后廚做飯吧。
記得你修為不夠,未脫獸相,一定要蒙面,不要嚇到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