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番外二 三途河一月游
彼此都是見鬼了。
自從回了夜國之後,柳雁初就再也沒有見過南越的人,所以再一次看到出現在眼前的陸清墨之時,她是尷尬的。
自然尷尬。她來救人,要救的是雲澤容歧,卻和他在這裡遇上,怎能不尷尬?畢竟早些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那真真是錯綜複雜。
「你怎麼會在這裡?」好歹也是認識的人,為了緩和氣氛,她先開口了。
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畢竟當初她乾的事情也……想來他也是尷尬的,可是預料之中的他沒有半點尷尬,只是將船撐得近了一些才說:「小殿下,我候你多時了。」
柳雁初剛剛安定下來的心忽然狂跳了起來,小殿下這個稱呼還真是不合時宜。
陸清墨一如既往的一襲白衣,右手握著一桿竹蒿,一臉高深莫測地立在船頭,靜靜的看著她,眼神之中彷彿有細碎的笑意,他越是如此,柳雁初心中就越發的尷尬。
她有些躊躇不前。
見她站著不動,陸清墨微微垂眸,頷首示意她上船。
反正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也不差了。
柳雁初腳步輕移,隨即踏上了小舟,周圍似有水波流轉,蕩漾中帶起點點光華,她低頭看去,腳下竟是一條透明的河流。
她垂眸,沉默不語,她來此的目的很清晰,她不明白的是陸清墨怎麼會在這裡?
忽而之間,河底伸出一隻泛著嶙光的黑手,一把抓住她就往下拽,柳雁初早有防備,但仍是被抓的一個踉蹌,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長劍,仍舊是那把泛著詭異紅光的劍,亦是當初一劍刺中他心臟的那把劍。
看著柳雁初一劍砍斷抓著她的那隻黑手,他的眸子深了深,臉色有些扭曲。
小舟向前行走,船頭的陸清墨並未遭受攻擊,反而是她多次被河中的那些東西襲擊,若非手中那把長劍,她多半是要被拖下水的。
幸好來之前青畫姐姐早有防備,但仍是讓她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機,柳雁初定住了心,看著立於船頭一動不動的人,問:「你就看著我被他們拖下水,都不伸手救我?」
陸清墨面無表情地瞟了她手中的劍一眼,道:「我沒你有本事,而且你不該來。」
看到了他的眼神,柳雁初笑容滿滿,看來給他的陰影還是巨大的。
而且聽他的意思,他是知道她來的目的是什麼了?
只是她仍舊好奇他怎麼會在這裡,還來給她撐船?真是奇怪,來之前青畫姐姐怎麼沒有同她說這件事情?
想了想,她伸手去拉陸清墨的衣袖,卻不料拉了個空,手徑自穿過他的身體,一點阻礙也沒有,恍若虛無。
她驚了一下:「陸清墨,你這是?」死了?
陸清墨:「……」我活的好好的呢。
他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她一眼,撐著船繼續朝前慢慢地飄去,這氣氛安靜的十分詭異。
柳雁初還是第一次來這所謂的三途河,沒想到就見到了他,仔細想想他出現在這裡應該比她更驚訝吧?好歹她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接觸過不少高人,而他呢,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事情,這樣一想他似乎還有幾分可憐呢。
繼續走著,河底出來的那些試圖拉她下水的東西逐漸的少了,她應付的也輕鬆了起來,便盤坐在船上看著撐船之人,問:「陸清墨,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陸清墨默默撐著船,回答她:「你聽過三途河的傳說嗎?」
柳雁初心中頓了頓,神色也有些詭異起來了,她自然是聽說過的,聽青畫姐姐說的,只是當時沒有太在意,現在一切都說通了,怪不得他會在這裡,原來如此啊。
只是他又是聽誰說的?
於是她問:「陸清墨,那你是聽誰說的?還有你什麼時候來的?」
陸清墨看她一眼,臉色不是很好:「昨天晚上,我夢見你姐了,她託夢給我,告訴了我這個傳說,凡是來陰間的女人都要由她此生的第一個男人渡過三途河,所以我就來了,還有問題嗎?」
「咳咳……」柳雁初輕咳一聲,擺了擺手:「沒了。」真是尷尬。
沒有問題了,然後陸清墨就開口了,他問:「你來這裡到底想要做些什麼?這可不是一普通人能來的,你別仗著自己身後有人為非作歹。」
「嘖,我青畫姐姐託夢給你沒有說嗎?」
「沒有說明。」
「我是要救雲澤容歧。」
「……」陸清墨沉默不語了,柳雁初繼續說道:「你也知道當初他為了救我算是一命抵一命了,後來情況不是很好,我反正這些年活得都還挺好,可他時日無多,沒辦法我只能出此下策了,畢竟我還能多活幾年,將我的命換給他也是可以的,這是我欠了他的,這些事情你沒有接觸過,應該有點兒驚悚,沒關係,回去之後你就當做了個噩夢,醒之後你依舊是南越的皇帝,咱們之間也沒什麼交集。」
陸清墨的聲音忽地就冷了下去,好似結了冰一樣:「若早知你的目的是來救他,剛才我就應該將你丟在三途河裡,讓那些永世不能超生的水鬼把你拖進河底……」
陸清墨的話還未說完,柳雁初就怒上眉梢,伸手便欲打人:「要是沒有我,這地府一日游你還見不到呢,要等死那天了,還不快感謝感謝我。」
陸清墨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小船慢慢的往前飄去,水底下敢上來的東西逐漸的沒有了,但那種尷尬的氣氛又莫名的開始蔓延。
讓他陪著她來救雲澤容歧,還真是有些為難他了,可誰讓他確實是這輩子柳雁初的第一個男人呢,唉,真是孽緣。
好不容易到了岸邊,下了小舟,柳雁初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一片,頗有幾分不知前路的感覺,有些遲疑的回頭對他說:「要不然你回去吧,我在這裡辦事還不知道得等多久呢。」她摸了摸手中的劍,要是沒有這把劍,她還真不能這麼平安的渡過三途河。
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陸清墨搖了搖頭:「不必,我在此等你,聽青畫說,這三途河並不是凡間的水,鴻毛不浮,飛鳥難過,尤其你還是生魂來此,還是老老實實乘我這船回去吧,更何況剛才那些水底的冤魂我也見識過了,沒有你我還真不一定能安全回去。」
柳雁初翻了一個白眼,可別以為她沒看到那些水鬼根本就不會攻擊他,不過既然他如此說,那要等就等吧。
她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就先在此處等吧,頂多一個月我一定會回來的。」
要等一個月,天曉得他的魂魄留在此處,那他的身體會怎麼樣?南越的人會不會以為他們的陛下已經駕崩了?要是等他醒來發現自己是躺在棺材里,那可有好戲看了。柳雁初不厚道的想,可隨機又覺得,既然青畫已經提前告訴他了,那他應該會安排好,不至於醒來之後是睡在棺材里的。
走遠了的柳雁初又折回身來,將那把劍塞到了他的手中,陸清墨不明所以。
她說:「給你保命的。」
「那你呢?」他有些擔憂。
「放心,我既然敢來,身上自然就不可能只帶著一把劍,我青畫姐姐好東西可多著呢,你不用擔心。」
陸清墨想了想也對,於是把劍收下了,這把曾經傷了他的劍,現在居然成了他的保命符,還真是有趣呢。
他站在三途河的岸邊拿著把劍一直默默的守著,直到一個月之後,柳雁初跌跌撞撞的從裡面沖了過來,身上掛了彩,臉上也有幾道傷口,但她的神情很興奮,顯然她想要辦的事情已經成功了。
陸清墨扶住了她,問:「事情辦妥了?」
柳雁初點頭,滿臉欣喜:「那是,這下他應該是百歲無憂了,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我們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路同來時沒有什麼差別,依舊是她在前面開路,他撐船。
陸清墨忽然開口問:「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問,柳雁初有些莫名,但想了想還是回答:「五年了。」
五年了啊,他有些感嘆:「媛兒已經八歲了。」
柳雁初忽然警惕起來:「你要幹嘛?」
「你用得著這麼警惕嗎?那好歹也是我的女兒,難道我不能見一面?」
柳雁初驚訝的看著他:「怎麼沒有見面?桑桑分明每年都有將她接到南越去,你見不到人嗎?」
「那不一樣,秦桑將她接到南越,也是住在秦府之中,她分明是南越的公主,可南越上下有幾個人知道她的存在?」陸清墨說這話的時候是有些委屈的。
柳雁初翻了一個白眼:「當初臨走之際我可是下了封口令的,誰敢提起這些陳年舊事我保證讓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看來那些人還是很好的貫徹了我這條禁令的,我這個皇貴妃當的也不算太差,況且如今我們彼此身份有些尷尬,我回了夜國,已經是夜國的公主,誰不知道夜國和南越的那段往事?縱然他們不知道我就是夜華卿,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可不想將來媛兒被人議論,這樣挺好的。」
「那……我能否去夜國看你們?」陸清墨知道,在這件事情上面,他就沒有贏過。
「你來夜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柳雁初撇了撇嘴,「我看你還是別來了,有人十分不待見你,這麼多年,你有見雲澤容歧到過夜國來?既然都不待見你們,也別給我找麻煩了。」
「可是她終究是我的女兒啊。」而且還是唯一的女兒。
柳雁初:誰讓你不選妃的?
陸清墨:我還不是怕你生氣?再說了你的餘威還在,那些大臣都不敢,我其實還是挺高興的。
說著已經到了來時的地方,柳雁初跳下小船,莞爾一笑:「你若真的想看她,今年生辰的時候你來吧,不過你可要瞞著行蹤,我怕我弟弟被你氣到,其他時候你就別來了。」
看著柳雁初離開的背影,陸清墨問:「雁初,當年我從未問過,那一劍你為什麼刺偏了?」
那個背影顫了顫,滿不在乎的回答:「怎樣,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陸清墨笑了笑,明明就是不忍心下手,卻還口是心非,這點她倒是沒怎麼變。
看來今年媛兒的生辰賀禮他得好好準備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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