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租
低矮的房間內,數縷午後的陽光從木窗外射了進來,使得這個本來有些昏暗的卧室,終於明亮了一些。
最裡面的牆角,有一張用幾塊木板搭成的板床,上面鋪著一層薄被。
一位身穿麻布禪衣的年輕男子,此時正坐在床頭,抬頭望著房梁發獃。
「想不到,一覺醒來竟然就穿越了,這叫什麼事啊!好歹也讓我準備一下啊!」男子此時心中苦笑不已。
他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誰想到莫名其妙中了穿越這項大獎,來到了這個類似於華夏古代的世界。
在那邊,他叫周方,在這裡,卻叫陳謙!
乃是大趙國代郡高柳縣治下,水陽鄉臨水裡一個剛剛十八歲的年輕人。
這個世界和華夏很像,一直到西漢為止,歷史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從後面開始,兩個世界就開始分叉了,變化出現在王莽身上。
在華夏的歷史上,王莽篡漢建立了新朝,堅持了二十多年便徹底滅亡了。
但在這個世界卻不一樣,這裡的王莽也是篡漢而立,但他的新朝卻是延續了一百五十多年,歷經十三帝而亡。
新朝末年天下大亂,烽煙四起,結果便是天下分裂,最終形成了如今這個天下割據的局面。
而他所在的這個大趙國,便是其中之一,立國至今也有百十年之久了。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穿越到王侯富裕之家,而是成了一個普通百姓。
要說是平民也就罷了,偏偏他是家中獨子不說,老爹三年多前還在戰場上戰死了。
如今的家中,就只剩下了他和老娘林氏相依為命。
看看這家徒四壁的光景,陳謙便止不住的搖頭嘆息。
正當他在想著,該怎樣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時,一位中年婦女從外屋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黑色粗陶碗。
「兒呀,趕緊將這湯藥給喝下,這身體就好得快了!」她來到床前,看著陳謙心疼的說道。
「知道了,母親!」陳謙連忙坐直了,接過陶碗,看了一眼后,直接一口全乾完了。
見到他如此痛快,這婦人不由的是鬆了口氣,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母親,孩兒已經完全好了,您不用再熬藥了!」看著這婦人憔悴的面容,陳謙心中一嘆。
雖然他穿越過來才三天而已,但這三天以來,他親眼見到這位瘦弱的婦女,是怎麼樣撐起了一個家來的。
事實上,從這個身體過往的記憶來看,在他老爹死了之後,近三年的時間裡,家中的一切幾乎都是她在打理著。
而他自己嘛,則是在守喪之中,其他的事情幾乎是一概不管。
其實他娘還沒有到四十歲,但因為經歷喪夫之痛,再加上辛苦操勞,以致於看起來倒像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透過這具身體的記憶,陳謙清楚的知道這一切。
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母親。
「這怎麼行呢,大夫說了,要吃過三劑湯藥才能好全的!你就好好養傷吧,為娘再去給你做點吃食。」聞言,林氏立刻正色道。
「不孝子啊!為了守喪,竟讓她一個人承擔家中重擔!」看著母親略顯佝僂的背影,陳謙不由的暗罵一聲。
他這躺著其實也是沒有辦法,因為受傷了,而且還不輕。
在他穿越過來之前,就已經是躺了好幾天了。
否則的話,他早就出門去了。
正當他打算下床活動一下筋骨之時,院子里忽然傳來了說話聲,顯得有些吵鬧。
陳謙頗覺奇怪,自打父親去世之後,家中可謂是人聲稀落,今日是怎麼回事呢。
正打算出去看個究竟,從外屋便進來了五六個人。
這幾人俱是身穿粗布短衣,一看便是庄稼人的打扮。
為首的一個,乃是個面色黝黑的老農。
「你們是.....?」陳謙愣了一下。
「兒呀,這是租種咱家田地的佃戶,這位張翁你先前見過的,怎的忘記了?」此時,林氏急急忙忙走了進來,說道。
聽到這話,他才想起來了,自家的田地的確是租種出去了。
否則的話,靠自己娘倆耕種,那隻能喝西北風了。
「原來是張翁,大家快快進來坐下。」見狀,他連忙招呼道。
「陳家郎君不必客氣,我們這一次來,實在是有些事情要與你商量!在這裡說也是一樣。」姓張的老農連忙擺手道。
這幾人也不進門,就站在房門口,看起來有些拘謹,或者說有些顧忌的模樣。
林氏見此,連忙是出去打水給他們喝,房間里就剩下陳謙與這幾人了。
「咱們也是相識多年了,張翁有話但說無妨。」陳謙也不勉強,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既然這樣,那我也就直說了吧!就是...就是你家那些田地...我們都不打算再租種了!」張姓老農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之後才說道。
聽到這話,陳謙不由一愣,再看看其他幾人臉上的神情,似乎都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自己家的田地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從前分到的口糧田。
另一部分則是當初老爹戰死,朝廷獎勵了幾十畝地,算是撫恤。
這兩部分加在一起的話,田地還真不少。
所以,租種的佃農也不止一家。
「若我未曾記錯的話,這幾年來咱們之間一直相處得不錯啊!為何突然間決意退租呢?」陳謙有些吃驚,忙問道。
高柳縣這地方算是趙國的邊境地帶,所以,相對於腹地來說,土地兼并的情況並不是那麼的嚴重。
但即便是如此,每一家的土地其實也並不是特別多。
當然,如果僅僅是用來自己吃喝的話,就算一家五六口人,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問題在於,按照現在的生產力,產出本來就不是很富裕,還要交各種的苛捐雜稅。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下來,留下的糧食能夠糊口就算很好了。
所以,如果有地可以租種,額外獲得一種收入來補貼自己,那是很多百姓都願意去做的事情。
像他家租種出去的地很多,對於張姓老農他們來說,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一般情況下,他們恨不得一直租下去才是,哪裡還會急著往外推呢。
聽到這話,張姓老農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一時間沉默不語。
倒是他身後的那幾人中,有一個比較年青的男子,不滿的嘀咕了一句:「要不是那王全忠,誰會想退租啊!」
聲音雖小,陳謙卻聽了個清清楚楚,本來還疑惑的心,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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