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懷孕日常
五月底,許肆有一項出國的行程,不太長,也就三天時間。
臨出發前,喻溫給他收拾行李,疊了幾件衣服放進去。
「那邊天氣涼,你記得多穿一些,不要生著病回來。」
許肆站在衣櫃前,把要帶的衣服一件一件遞給喻溫,他選,她疊,箱子合上的時候,他頗鬱悶地耷拉著眉眼,「不想去。」
這話喻溫聽了不下百遍,凡是超過一天的行程,他都得念叨好幾遍不想去。
可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去嗎?就是討她哄罷了。
她掂了掂行李箱,發現也不太沉。
「三天嘛,正好趕在你生日前回來。」
她眨眨眼:「我會好好給你準備禮物的。」
許肆靠近幾步,把她抱起來放在行李箱上,下頜懶懶抵著她肩膀。
「我走了你得記得想我。」
喻溫說想,然後推推他胸口,想從行李箱上下來,「箱子會壞的。」
許肆撒嬌似的胡亂親她臉頰:「不會。」
兩人鬧了一會兒,因為許肆要趕早上的飛機,喻溫也沒敢讓他睡太晚。
本來喻溫是想給他做點早餐,吃完再走的,但這幾年許肆已經完全熟悉了她的睡眠習慣,早上動作愈發輕,根本就沒把她吵醒。她嘆口氣,把許肆的枕頭抱過來,才又繼續睡了會兒。
這一覺就直接睡到大中午,被季姝電話吵醒時,喻溫還有片刻的茫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顯示。
她什麼時候這麼能睡了?
電話被接通,卻不是季姝的聲音,軟乎乎的小奶音傳出來,咬字還不太清晰。
「小姨,財財想你了。」
喻溫一聽這聲音便彎了唇:「小姨也想你,」她坐起來:「又拿你媽媽手機玩了?」
小發財偷偷躲在廁所跟她打電話,奶聲奶氣。
「媽媽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她說我很吵。」
說到後面,他委屈地癟了嘴。喻溫把手機開了免提,一邊換衣服洗漱,一邊哄他。
「不會的,財財不吵。」
小傢伙今年才剛三歲,辭彙量大得驚人,整天嘮里嘮叨的,把季姝煩得夠嗆。
因為喻溫不會覺得他煩,所以小發財最喜歡這個小姨。
喻溫耐著性子跟小朋友聊了會兒,掛掉電話后又去甜品店裡看了看,她沒待太久,因為店裡甜膩的味道讓她不太舒服。
許肆在的時候,她整日被纏著,倒沒覺得冷清,現在人走了,又真切地感到孤單。
到第二天的時候,想起他的次數就愈發多了。
最明顯的感覺,就是晚上睡不著。
喻溫夜裡起來一趟,給鸚鵡換了次水,覺得餓,又給自己煮了夜宵。
她在廚房裡忙活著,也就沒聽到門開的聲音,但垂著腦袋打盹的鸚鵡突然抬起了頭。
許肆輕手輕腳地放下行李,一邊朝廚房走,一邊豎著食指,對鸚鵡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鸚鵡盯著他看,突然叫了一聲,字正腔圓。
「爸爸!」
許肆愣住,腳步也停了。
喻溫拿著小碗從廚房出來,跟許肆面面相覷,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兔子剛剛叫你了?」
這鳥兒養了四年,也算個中年鳥了,愣是沒學會一句話,怎麼今天突然就開竅了?
許肆啞然,墨綠的眸子緩緩抬起,落在喻溫身上,而後很輕地蹙了下眉。
他聲音啞著,幾乎低不可聞。
「溫溫,我有種感覺,」
他跟喻溫對視,眼裡是明晃晃的茫然和無措。
「我們是不是——」
喻溫猜到了他要說出口的話,勉強穩了穩心神。
「明天、明天去一趟醫院。」
她垂眼,看著自己還平坦著的小腹,手指輕輕縮了下。
——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喻溫很不舒服,在裡面尚可忍著,出來后就白了臉,喝了兩口水才緩下來。
她看向從知道結果那一刻就沉默著的許肆,輕輕勾了下他手指。
「在想什麼?」
許肆反手握住她指尖,喻溫才發現他掌心涼得徹底。
他垂著眼,聲音很低。
「溫溫,我有點害怕。」
季姝懷孕時候受的罪,生產時候遇到的意外,一樁樁一件件,都讓許肆輕鬆不起來。
他怕喻溫受苦,怕她出事。
喻溫很輕地笑了下:「沒有那麼多意外的。」
她聲音軟,語速也緩,說話的時候一遍一遍捋著他指根。
「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你多教教他,他會很乖的。」
許肆茫然看她:「會有用嗎?」
喻溫眨眼:「你試試呀。」
懷孕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季姝來得最快,一手拎著大包小包,一手牽著個白麵糰子。
她當了媽媽也沒怎麼變,做事反而愈發風風火火。
「怎麼樣?開始孕吐了嗎?」
喻溫搖頭:「醫生說可能會吐,也可能不會,要看個人體質。」
季姝回憶起自己懷孕時吐得昏天黑地的模樣,心有餘悸。
「不吐最好,那滋味太難受了。」
她把帶來的東西都放在桌上:「我懷孕的時候,龔喜亂七八糟地買了很多東西,我挑著有用的給你帶來了,」
說著,她搬出一摞書,挑挑眉,「讓許肆看,這可都是很實用的。」
被冷落的小發財慢吞吞湊上來,好奇地看著喻溫,「小姨,我要有弟弟了嗎?」
喻溫摸摸他軟乎乎的臉頰:「也可能是妹妹。」
小發財抿唇笑:「我喜歡妹妹。」
許肆脫了外套走過來,聲音懶懶,「我也喜歡。」
他剛從公司回來,身高腿長的,帶給小朋友很重的壓迫感,小發財默默抱住自家媽媽的大腿。
喻溫看到了,就跟許肆說,「你不要嚇到財財。」
什麼都沒做的許肆:「?」
他在喻溫身邊蹲下,一邊動作很輕地摸了下她的小腹,一邊沒好氣道,「是他膽子小。」
季姝看熱鬧,故意逗他,「可不興摸,摸多了孩子就不長了。」
許肆動作一頓,就要把手收回來。
喻溫好笑,摁住他的手,「怎麼聽什麼都信,她逗你呢。」
季姝在旁邊樂得大笑:「哎,你家這個犯起蠢來比龔喜那傢伙還厲害。」
喻溫也忍不住笑了笑。
許肆不氣不惱,情緒格外平和,他只是好奇又認真地,安靜地感受到手掌下很微小的隆起。
有個寶寶呢。
——
喻溫的妊娠反應很輕,她並不怎麼吐,只是會對甜膩油膩的東西不舒服,連帶著遠離了廚房。
家裡總要有人做飯的,喻溫不能來,就由許肆掌勺,結婚三年他也學到了些東西,雖然不常做飯,但真做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好在喻溫不挑食,食慾也還算正常,在這一點上沒怎麼折騰許肆。
季姝知道這些后,又是羨慕又是慶幸,許是老天爺都知道心疼人了,不肯讓她再吃苦。
晚上八點,許肆已經拿了書坐在床邊,要給寶寶做胎教。
孕期四個多月,肚子已經顯懷,喻溫卻還是和以前一樣瘦,單薄的身軀支撐著隆起的小腹,許肆每每看到都覺得膽戰心驚。
悠緩的音樂聲里,喻溫聽他念書聽得煩躁,滿腦袋都是「蝌蚪找媽媽」,快無聊死了。
她期期艾艾地看著許肆,「我想看恐怖片。」
許肆把書合上:「不可以。」
喻溫就難過地摸摸小腹,低聲說,「是寶寶想看。」
她跟其他的准媽媽不太一樣,不暈不吐,就是喜歡給自己找刺激,要吃最酸最辣的東西,要聽激烈的搖滾音樂,還整天想著看恐怖片。
前幾樣許肆還能依著她,唯獨恐怖片這一項,要是喻溫受驚,許肆能被嚇死。
許肆皺著眉頭,摸摸隆起的小腹,「你乖一點,不要鬧你媽媽。」
小傢伙兒不聽,鬧騰地踢踢軟肚皮。
第一次胎動的時候,許肆激動地差點跪下,覺得神奇極了,後來每次聽到,他都覺得頭疼。
這孩子太皮了。
喻溫睜大眼睛:「寶寶說,你要是不答應,他今晚就不讓我睡覺了。」
許肆抿唇,跟隆起的小腹僵持。
他有著很神奇的第六感,前兩天已經看出了這小傢伙兒的性別,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兒,是個混小子。
他沒跟喻溫說,給她留著那一瞬間自己發現的驚喜感,但她大概也有點感覺,因為孕期這些反應實在是太激烈了。
鐵定是個皮實的男寶寶。
僵持了一會兒,喻溫偷偷勾他手指,軟綿綿地求他,「讓我看嘛,好不好?」
許肆跟她對視,而後肩膀一點點塌下來,妥協了。
客廳的燈被關上,極具恐怖氣氛的音樂響起來,許肆把毯子給喻溫蓋在膝上。
他嚴陣以待,一心一意觀察著喻溫的表情,生怕她受到驚嚇。
但喻溫沒有,她原先就不大怕這些,懷孕之後抵抗力更強,全程面不改色。
確定她並不怕之後,許肆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地就落在了電視屏幕上。
「滴答滴答——」
電影里的主角在一片靜謐里開口,「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喻溫:「從你頭上。」
她剛說完,鏡頭往天花板上一轉,一張血淋淋的臉直勾勾地盯著下面。
電影主角一聲驚叫,把手裡的武器狠狠拋出去,下一刻,喻溫就感覺自己懷裡多了東西。
她眨眨眼,看著一個勁兒把腦袋往她懷裡埋的人,「許肆?」
許肆不吭聲,把她抱著壓驚。
他是真害怕,聽著喻溫的心跳聲才平靜了點。
喻溫心疼地揉揉他腦袋:「不看了不看了,我們去睡覺。」
鬧騰過一陣,寶寶也安靜下來,不坑爹了。
許肆把喻溫抱回床上,給她掖好被角。
「你睡,睡著了我再回去。」
許肆睡覺不老實,剛開始抱著喻溫睡時每次都姿勢彆扭僵硬,一夜都睡不好,喻溫乾脆就跟他分開睡了,閑置良久的客房再度派上用場。
喻溫勾了勾他尾指:「一起睡吧。」
她想了想:「我背對著你,不會壓到寶寶的。」
他受了好大的驚呢,喻溫可捨不得趕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睡。
許肆略一猶豫,掀開被子上床。
除了這事之外,其實寶寶多數時候還是很乖的,喻溫嚼著酸梅,往許肆嘴裡塞一顆。
許肆正在看書,也沒注意她給了什麼,很快就被酸得皺了眉。
喻溫就笑:「你看得好認真啊。」
許肆認認真真地做了筆記:「裡面的東西很有用。」
喻溫月份大了,小腿整日腫著,因為肚子太重,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許肆就只能看書查資料,問季姝問醫生,想著法子幫她緩解一點。
幾個月下來,他自己倒瘦了不少,下頜線條凌厲瘦削。
喻溫心疼又無奈,摸了摸小腹。
「真能折騰人。」
然而這還算是輕的,隨著預產期的臨近,許肆一日比一日焦慮,夜裡也睡不好覺,生怕一閉眼她就出事了。
一天夜裡,喻溫口渴醒來,沒能看到許肆,便出聲喊他。
許肆很快進來,一身的涼,「怎麼了?不舒服嗎?」
喻溫搖頭:「有點渴。」
他很快端了水杯過來,一點一點喂她。
喉嚨的乾澀緩解一點,喻溫抬手摸了摸他眼睛。
「哭了?」
許肆搖頭:「沒有。」
沒有也眼紅了。
喻溫輕輕嘆息,她身子重,其實很不舒服,雖然沒有跟許肆說過,他卻都知道。
她垂下眼,牽著許肆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聲音很輕。
「寶寶快出來吧,哄哄你爸爸。」
肚皮很輕地動了下,像是在應和這句話。
——
喻溫的生產比預產期要早一天,因為已經進了醫院,從宮縮到破水都在醫生的看護下,沒出什麼意外。
進手術室前,她攥著許肆的手,疼得滿臉是汗,卻還是一遍遍地跟他重複,「許肆,你不要怕,不要怕,不要胡思亂想。」
她忍痛忍出淚,最後一句幾乎帶了顫音。
「不要怕,許肆。」
許肆沒能應答,他喉嚨乾澀,哽咽失聲,幾近流淚。
趕來的季姝低嘆一聲,感同身受。
有人說,生孩子相當於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也是有道理。
只是走鬼門關的,也不只是母親。
她雙手合十,輕聲祈禱。
如果真的有佛祖,那也該憐溫溫幼年失怙,半生坎坷,該疼她愛她了。
讓溫溫少吃點苦吧。
一行人在手術室外面等著,趕來相看的人走了幾波,只有季姝和許肆始終在,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凌晨時候,手術中的紅燈終於滅了,護士先把孩子抱了出來,是個皺巴巴的紅糰子。
「母子平安,媽媽馬上就出來。」
孩子只給他們看了一眼,很快,喻溫被推了出來,她還很有精神,微微彎著唇。
「看到寶寶了嗎?」
許肆點頭,眼眶通紅,想湊上去親她,又踟躕著不敢碰,只跟在推車旁邊陪她回病房。
喻溫很快就睡了,再醒來時孩子就放在她枕邊,許肆如臨大敵地看著,眼都不敢眨。
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委實算不上好看,也找不出哪裡像爸爸,哪裡像媽媽。
喻溫彎著眼,朝許肆招手,「嚇到了吧?」
許肆不吭聲,只是珍惜地親親她額頭。
喻溫攥著他食指:「我給寶寶起了小名。」
她輕聲:「叫貓貓。」
貓貓,崽崽,她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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