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后的意思
,散朝後,兵部尚書譚綸追上首輔張居正,他雙手抱拳,施了一禮,張居正客氣的回禮。
「閣老,您說今個皇上…」譚綸欲言又止。
張居正擺手:「子理,妄言!」
譚綸本性格沉穩,奈何今日皇上不同凡響,如清空一聲響雷,震的人耳聰目眩,雲里霧裡。
作為人臣不應對皇上議論,但真是耐不住性子。
聽張居正所言,譚綸便恢復性子,總是內心有再多的思量,也只好放下。
至少今日的皇上讓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一個愛民如子,體貼臣子的皇上並不多見。
於是譚綸抱拳告辭。
張居正看著譚綸寬厚的背影,心中升起軒然,看來皇帝是想親政拉。
張居正腦海里不斷的翻閱歷史,歷史上海真沒有哪位皇帝十四歲便親政的,當然一歲繼位的不在少數,那也都是太后在身後攝政,自己的這位皇帝現在想親政是不是有些過早。
這年頭,十四歲也不算小,在鄉下有的已經成婚生子,扛起了一家子的重任。
可那跟皇帝親政是兩碼事,小家不同於大家,家國天下,張居正甩甩腦袋,似乎這樣能讓他暫時忘掉煩惱。
回到乾清宮,李彩鳳早已經再等待。
朱翊鈞看著滿桌子的吃食,頓時胃口大開。
說實話,這早朝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五更天還沒亮就要起床,稀里糊塗的洗漱一番,不論皇帝還是大臣就沒有吃早飯出來的,一番早朝下來,所有人前胸貼後背的,肚子咕咕響。
待朱翊鈞凈手后,端起銀耳羹吃了起來。
早朝的事李彩鳳都已知曉,吃飯的時候,盯著朱翊鈞瞅,眼前的朱翊鈞像是芳香四溢的紫羅蘭,越看越喜歡。
朱翊鈞抬頭望著李彩鳳,有些撒嬌的說道:「母后!」
李彩鳳笑盈盈的說道:「吃飯,吃飯。」
朱翊鈞吃了兩塊桂花糕,算是填飽了肚子,漱口結束了這頓早餐。
李彩鳳貼身宮女蓉兒沏好了茶,母子倆一左一右的開始閑聊。
「皇上怎麼想的,可跟母后說說。」
李彩鳳頗有興趣,像個好八卦的婦人,全然沒有往日的端莊。
李彩鳳本出身農家,沒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也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她所會的都是在入裕王府後,王府里學的禮儀。
她自己知道,本為農家,就擔心人看不起,所以平時一點一行都要謹慎小心,所以對待朱翊鈞異常嚴厲。
今日高興,便放下了身段,當一回農家婦人。
「母后,朕也沒怎麼想,當朕看到殷正茂滿身的傷痕,朕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朕想啊,咱大明的臣子在外流血殺敵,咱不能讓大明的勇氣流血又流淚。」
「好!好!好!」
李彩鳳一連叫了三個好,樂見他心裡是多麼的高興。
知恩圖報,不只是大明的傳統,更是刻在李彩鳳骨子裡的烙印。
還記得自己跟著父親從山西來京城的路上。
自己生了病,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好在有一座廟,雖然廟並不大,香火也不算鼎盛,但是哪裡的主持收留了自己。又給自己治好了病。
後來自己當了皇后,前方百計的打聽,終於找到了那座廟,只可以主持已經死了。
但是人死廟在,於是自己娟了香火,重建了那廟。
所以李彩鳳自小就知道,有恩報恩。
這一點,朱翊鈞隨自己。
說起這事,李彩鳳就不免生氣,於是問朱翊鈞:「那個言官叫什麼?皇上打算怎麼處置?」
以前李彩鳳絕對不會徵求朱翊鈞的意見,今天倒是新娘入洞房,頭一次。
朱翊鈞皺著眉頭,針對言官的這條大明祖制,朱翊鈞不以為然。
廣開言論確實應該,可沒有如此大張旗鼓,大行其是的欲所欲為。
要知道一個人是否罪與否,不取決與你說的啥,取決於證據。
眼下大明的官員,眼睛都盯在這塊,有事沒事都得整點事出來,心思都放在整人上了,還哪有時間去用心工作呢。
必須想給辦法殺主這種風氣。
一時間朱翊鈞又想不到好的辦法。
「母后,這明言官叫李世濟,朕也不打算怎麼著他,先放一放,如果朕這會處置他,又該有人說朕有違祖制,獨斷專行,度量狹窄了,朕可不給他們機會。」
李彩鳳思量會,皇上說的也是,不過她還是憤憤不平,自己兒子讓人欺負了,她這個做太后的盡然沒有辦法。
朱翊鈞的這身內侍孫海輕咳一聲,倒是引起兩個人的注意。
李彩鳳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孫海不至於沒有眼裡,在宮裡這麼多年,沒看見主子說話嗎?不懂規矩。
朱翊鈞看到他欲言又止,便問道:「孫海,你有什麼話想說?」
孫海叩首:「回太后,回皇上,奴才以為不如讓錦衣衛查查這位李大人。如果這位李大人一身清正,那他也不視為好言官,如果他自己就有問題。」
話說的明白,李彩鳳點點頭,抹去心中的不快。
「那還等什麼,讓馮保給咱查,越快越好。」
孫海推門出去。
李彩鳳呷了口花茶,眼神怪異的望向朱翊鈞。
「皇上,莫不是想親政?」
朱翊鈞剛端起的杯子,又輕輕的放下。
他看了李彩鳳一眼。
怎麼說呢,李彩鳳的眼神帶著一絲期盼,夾雜一絲不安,不能言明的複雜。
朱翊鈞復又端起杯子,淺嘗輒止的泯了一小口。
被如此犀利的眼神盯著,朱翊鈞有些心虛。
他不知道李彩鳳是怎麼想的,所以他知道自己要不要表態。
不過他還是乖巧的問道:「母后以為呢?」
李彩鳳眼神恢復溫柔,教訓道:「鈞兒,這屋裡就咱們娘倆,此時沒有君與臣,母后就說說心裡話。
你父皇走的早,走了也沒給咱們娘倆留下什麼。
那時候太倉空虛,半兩銀子都沒有,要不是張先生運籌帷幄,咱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錢你父皇沒有留下什麼,但是,他留下了比錢更重要的財富,就是諸如張先生這樣的治事能臣。
高拱,高儀,張居正這三位是你父親留下的顧命大臣,本以為他們會盡心儘力的輔佐你。
哪成想高儀病重身死,高拱又欺咱們孤兒寡母,三位顧命大臣,就剩下張居正。
咱們大明的情況,你身在宮中知曉。
可以說千瘡百孔,危在旦夕也不為過。
這樣的情況下,就得有一位力挽狂瀾,救大廈將頃與水火,而這個人,就是張先生。
如今四年過去了,張先生殫心竭慮,先京察,再考成,興水利,整軍備,還有接下來要做的一條鞭法。
這些都是為我大明。
鈞兒,你可明白,張先生的苦楚和不易。」
朱翊鈞自然明白,所以他知道他們都是怎麼想的。
「所以,大明需要張先生的抱負,你跟咱都需要,鈞兒你懂嗎?」
語重心長啊。
可憐天下父母親。
李彩鳳做太后也不容易,尤其還是個女人,帶著年幼的自己,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中生存。
確實不易。
朱翊鈞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的點點頭。
李彩鳳欣慰的笑了。
朱翊鈞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