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古少年多壯志
逋寇林鳳率黨回潮先犯潮州之海門港踏頭埔,繼犯惠之碣石東海滘時,閩帥胡守仁統師追剿。
這是一封來自御史詹貞吉的奏疏,意思是福建總督胡守仁剿匪,匪徒潰散,收容了不少人回來。
安置工作沒有做好,於是寫奏疏要求懲戒張元勛,趙可懷,晏繼芳,何子明,劉經緯,夏道南,侯繼高,孫光祖,徐汝陽,蕭遍,李畿嗣,楊寅秋等,偏將蔣柏清當重罰。
馮保讀完,朱翊鈞表示知道了。
又連續讀了幾封奏疏,多是人員調整的摺子。
巡撫順天都御史王一鶚說順天府文安縣這兩年水患不斷,請求將夏季的稅收留存,以抵禦災情。
朱翊鈞核了准字。
午時,朱翊鈞又回到了乾清宮。
且說張居正給朱翊鈞上完課便回到了內閣。
他先將皇帝批示好的擬票整理好,並安排司務將奏疏發往各衙門執行。
又將皇上發回的奏疏從新整理一遍,準備交於司禮監,好轉遞給皇上批複。
做好了這些工作,也接近午時。
內閣大樓本就有食堂,張居正簡單的吃了一口,便又回自己的值房。
他從抽屜中拿出自己整理過的新監察部門方案,從頭到尾的仔細閱讀。
戶部,分掌全國財政,戶口,事務也最為煩雜。
下設十三清吏司,分管全國各省,每清吏司又設四科。
民科主管所屬省府、州、縣地理、人物、圖志,古今沿革,山川險易,土地肥瘠、寬狹,戶口、物產多寡登耗之數。
度支科主管會計夏稅、秋糧存留起運及賞賚、祿秩的經費。
金科主管市舶、魚、鹽、茶、鈔稅課及贓罰的收折。
倉科主管漕運、軍儲,出納科糧。
稅是由戶部各司度支科來負責,如果在戶部成立專門的監察部門,顯然又不太合適,畢竟沒有自己管自己的。
更何況,大明的官員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戶部成立監察,可信度能有多高?即使他們本身秉公執法,恐怕也沒人相信吧。
張居正又將目光鎖定都察院。
都御史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凡大臣姦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
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
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
遇期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陟黜。
大獄重囚會鞫於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
其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
可見都察院權利有多大,都察院同戶部刑部一樣,在全國個省設有十三道監察御史。
都察院除監察政治得失外,具體擔負的工作還有參預九卿一起議奏摺;凡重大案件與刑部、大理寺公同審斷;稽察各級衙門、官吏辦事的優劣;檢查註銷文書案卷及封駁事;監察鄉試、會試、殿試;巡視各營等事務。
我們所說的三司,就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所以在都察院在另開監察顯然也有不妥。
都察院本就肩負督察職責,沒必要再成立新的部門,這樣就形成部門重疊,更重要的是督察的任務繁重,恐有不急,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但是,都察院又讓他有些踟躕反側,於是他在這三個字上畫了一個圈。
錦衣衛,張居正為是敢想,腦袋一熱就想到了這個部門。
說起錦衣衛,可謂是聞聲色變。
錦衣衛是幹啥的。
那是大明專有軍政搜集情報機構,侍衛儀仗、偵緝廷杖、對外情報,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
換句話將那是直接隸屬皇上獨有的軍隊。
張居正搖搖頭,自己敢想卻不敢幹。
東廠,那更算了。
張居正輕咳一聲,司務便推門走了進來。
「去請戶部尚書殷正茂來。」
張居正揉著酸澀的眼睛,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
推門進來的正是殷正茂。
張居正迎了上去:「養實來了。快坐。」
司務沏好茶便關門退了出去。
「怎麼樣?」
殷正茂嘿嘿一笑。
張居正看他得意的勁心中一樂,都多大的人了。
「別說,皇上的手挺小。」
張居正露出久違的笑容。
他也就是在老朋友的面前能放開自我,不加掩飾。
別人是永遠都看不到這一面。
「說點正事。」
殷正茂正身端坐:「叔大你說。」
「這兩天你也沒閑著,我估計你八成也在想皇上說的事,有什麼想法嗎?」
殷正茂呷了口茶。砸吧砸吧嘴。
茶有些苦澀,好半晌才有些甘甜。本以為張居正喝什麼好茶呢,看這茶也不怎麼樣。
「叔大,咱想了幾天,沒有啥好的頭緒。不過,心裡有點方向。咱最中意的還是都察院。」
張居正點點頭,跟自己想的不謀而合。
殷正茂接著說道:「都察院本就富有監察之權,由他們負責再號不過。但是都察院那點人。恐怕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咱擔心力所不及。如果非要檢察院來干這事,恐怕就得增員。
還有就是都察院監察御史哪個不跟皇帝親訓一般。如果將都察院放大,恐怕反對的人就更多。畢竟誰也不想頭上頂著尚方寶劍。」
張居正為想到了,所以才找殷正茂商量。他心裡也明白,阻力不小,另外就是空出來的缺,趨之若鶩啊。
「叔大,咱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養實!」張居正擺著臉提了他的名字。
「咱們這關係,你還要跟我客套。」
「那行。咱就說了。上次要就想跟你說說,咱覺得吧,皇上長大了。」
張居正噓了一聲,走到門口,推開門瞧了瞧。
隨後他又關上了房門。
回到主位上示意殷正茂繼續。
「咱是說皇上並非像十四歲孩童般啥都不懂。叔大,咱們這個年齡的時候還在幹什麼,還不是抱著大學尚書死讀。
看看現在的皇上,想問題比我們都要深遠,叔大,咱以為是你教的好,現在看來不是。咱也想過皇上背後是不是有人,想想咱們這位皇上還有隱私嗎?
叔大,皇上睿智,對大明來說,是好事。
但是」
殷正茂停頓了一下,忐忑的瞅了張居正一眼,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了。
張居正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有動靜,便抬起頭問道:「怎麼了?」
張居正盯著殷正茂,鷹隼的目光讓殷正茂發慌。
「說!」聲音不容置疑。
「對」殷正茂心一橫:「對叔大你,可不利啊。」
啪!
張居正的手還搭在桌子上,他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向來這一掌啪的太狠了。
「養實,這樣的話,非臣子所為。慎言!」
殷正茂長出了口氣,他知道張居正為知道,兩個人對視一眼,並不繼續剛才的話題。
「叔大,解鈴還須繫鈴人!」
張居正點點頭。
兩個人有敘了會閑話,殷正茂推門離開。
張居正推開窗戶,寒風吹起他的髮鬢,恍惚中,張居正看到了白影一閃而過,他眼疾手快的抓在手中。
原來是自己的髮鬢,那白色的代表他的年輪。
張居正深吸口氣,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回到家中的張居正陪家人一起用了餐,隨後便又回到了書房。
他拿起資治通鑒看了起來。
鑒於往事,有資於治道,這便是資治通鑒。
書中自有黃金屋,張居正淵博的學識離不開他日以繼赴的學習,更重要的溫故而知新。
管家游七敲門。
張居正不喜歡被打擾,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了?」
雖然老爺不歡喜,游七還是走進來彙報:「老爺,譚綸,譚大人來訪?」
此時夜已深,華燈初盞。
張居正起身,親自迎接譚綸。
游七沏好茶便退了出去。
張居正請了。
沒等張居正說話,譚綸便不好意思說道:「譚某深夜來訪,多有打擾啊!」
張居正雙手握與胸前:「子理,咱們之間就不要如此見外了,你既然在這個時候來,必然有要事。沒什麼打擾不打擾。」
譚綸點點頭,他也不在客套,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張紙,他小心的在桌面上攤開。
張居正隨著他的動作慢慢瞧過去,這宣紙上的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咦,子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皇上的手記。這字錯不了。」張居正篤定的說道。
譚綸點點頭:「叔大並沒有看錯,這確是皇上書寫,今午時馮保差人送給咱的。
咱心中遲疑,皇上可從來沒送過早啥東西,今個頭一遭啊。
這詩咱是再清楚不過,不過咱有些想不透,皇上的意思。」
張居正讀了兩遍,這首詩估計沒有人不識。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張居正點頭,他心裡大概能猜出幾分,於是說道:「子理,皇上是給你壓擔子呢,咱們這位皇上還有將軍夢啊。」
「咱最初也這麼想的,自古少年多壯志,叔大,皇上長大啦。」
今天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張居正漠然。
皇上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