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除

伊萬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叫秘書調來總參謀部二等秘書陸軍中校克拉拉的資料。一會，秘書就拿著一個檔案袋走進了伊萬的辦公室。

「將軍，這是您要的資料。」

「放在桌子上吧。」伊萬正在低頭看文件，說道。秘書有些猶豫，因為伊萬那『亂』糟糟的辦公桌上實在放不下任何一樣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伊萬才抬起頭，笑了笑，聳了聳肩膀。「不要指望所有人都和法歇爾元帥那樣井井有條，給我吧。」他伸手接過了檔案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秘書敬了一個禮，盡量保持著不『露』出驚訝，筆直地走出了伊萬的辦公室。

伊萬一直目送著新來的秘書消失，眼光才落到膝蓋上的淡灰『色』文件袋。「是啊，法歇爾元帥和誰都不一樣，不過這次他可把所有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都惹惱了。」伊萬喃喃說道，拆開文件袋，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張彩『色』照片。

「作為一個女『性』來說，這個克拉拉中校無疑是相當漂亮的，可是面部表情過於剛毅，不像是個可以輕易駕御的人……法歇爾說她有些面熟，她到底像什麼人呢？」伊萬輕輕嘟囔著，抽出下面的一張薄薄的簡歷，忽然，目光在某處停住了，過了半晌，才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啊，法歇爾沒有說錯，看來這個情況倒是應該值得注意一下了。」伊萬將文件袋丟在桌子上，不小心砸到那個盛滿煙灰的煙灰缸，發出哐鐺的一聲。他伸手拿起了電話。

「給我接法歇爾元帥辦公室。」

就在伊萬饒有興趣的看克拉拉的檔案同時，同一所大樓內，富郎克的辦公室中，那個引起法歇爾莫大注意的女『性』正坐在沙發上，對面是富郎克上將。

「瞧，就像我說的那樣，我們都是法歇爾元帥的傀儡，整個軍事委員會的表面作用大於實際作用。」富郎克不無抱怨地說道。

「這是預料當中的事情。」年輕的女中校靜靜地說道，口氣並不像是在對一個上級，更像是一個同夥。「不過我相信，通過這次會議，基本上軍事委員會應該已經對和法歇爾元帥合作的可能『性』不抱任何希望了。」

富郎克點點頭，但表情依舊有些沮喪。「是的，以前那些多勒斯聯盟的傢伙還頑固的支持法歇爾元帥，只是因為他們以前曾經是一個聯盟的。現在他們終於清醒了，法歇爾元帥倒是很公平，既不會偏袒他們那邊，也不會打擊我們這邊，在尊敬的法歇爾元帥看來，我們都是無用的擺設而已，沒有實質區別。」

「這樣也好，起碼軍事委員會內部的分歧已經消失，」克拉拉微微笑了一下，「我們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法歇爾元帥。」

「你怎麼能這麼說？」富郎克裝出忿忿地樣子，「不管怎樣，法歇爾也是拯救人類的英雄。中校，出於對你父親的尊敬，我容忍你的態度，不過，要想挑撥整個軍事委員會和法歇爾元帥作對，我絕對不允許。」

「不需要挑撥。」克拉拉並沒有生氣，慢慢說道，「事實上法歇爾元帥已經不受軍事委員會的制約了，這點早已經讓軍事委員會耿耿於懷。富郎克將軍，讓我們來點實質『性』的措施，這也是為法歇爾元帥好，也是為了整個人類的利益。」

「真奇怪……」富郎克喃喃說道，「人類這個詞語從你嘴裡吐出來有些讓人感到古怪。」

「這也是法歇爾元帥經常掛在嘴邊的詞語。」克拉拉冷笑著說道。「計劃已經準備好，富郎克將軍，請召開秘密會議吧，命運掌握在你手裡。」

富郎克不斷用手搓著額頭，似乎很難做出決定。

「你的計劃太大膽，我恐怕軍事委員會很難接受。」

「將軍，要打敗法歇爾元帥，只能出其不意。」克拉拉說道，「法歇爾做夢也不會想到，他身邊的人會背叛他。」

「如果失敗了，」富郎克似乎快要被說服了，做著最後的掙扎，「整個軍事委員會的委員們就要上斷頭台了，要知道，法歇爾掌握著艦隊。」

「艦隊指揮官會支持我們的。」克拉拉說道。

「恐怕還不夠，」富郎克說道，「我最擔心雷亞格斯……這是法歇爾的王牌。」

「雷亞格斯馬上就會落入我們的掌握中，」克拉拉微笑了一下，說道，「我保證，很快……」

終於，富郎克嘆了一口氣，一直捂著額頭的手耷拉下來，眼角全是疲憊的皺紋。「好吧，我馬上召集委員們開會……」

「他們都在外面等著您呢。」克拉拉說道。

新聯盟歷五年三月三十日。會議一結束，法歇爾馬不停蹄地登上了小型飛船，離開藍星，和旗艦**號匯合。很快，在法歇爾的命令下，**號周圍開始出現一些幽幽藍光，穿過建立起來的量子遷躍通道，消失在宇宙中。幾個小時后，**號重新出現在三維空間，新的坐標指向雷亞格斯生產基地。

基地確認了**號識別碼，開放了低空軌道碼頭。巨大的戰艦靈巧地靠向緩緩旋轉的環狀碼頭，周圍停泊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雷亞格斯型戰艦，在宇宙那黑暗的背景中，雷亞格斯的導航燈彼此閃爍著，如同最美麗的繁星一樣。

**號剛一停穩，就收到了登艦請求，氣鎖發出嗤嗤地聲響，厚重的閘門還沒完全打開，一個矯健的身影就竄了上來。他沒有停留，只是匆匆對著向他敬禮的士兵微微頷首，一路輕快地小跑著，最後出現在法歇爾位於**號的辦公室外，連門也沒敲，徑直走了進去。

「邁克，陸戰隊快要被你這種粗魯的行為帶壞了。」法歇爾頭也不抬，正在看著文件，說道。

「我還以為自己有這個特權呢。」來的人正是邁克中將，他精神飽滿地說道，嘴角上流『露』出一個笑容，「會議結束了？」

「是啊，無聊的會議。」法歇爾抬起了頭，嘆了一口氣，「我一分鐘也不想在那個鬼地方多呆，只要一想，在我的辦公室下面，全都是些恨我的將軍們，我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門又開了，一個副官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裡面是幾盤簡單的菜肴。

「你要和我一起進餐嗎，陸戰隊的？」法歇爾說道，「我想你有這個特權。」

邁克很喜歡法歇爾用這麼親昵的字眼稱呼自己，對於法歇爾來說，只有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戰友才有這種榮耀，比任何獎章的意義都重要多了。

「正好，我也沒吃飯。」邁克坐在法歇爾對面，「我只要想到我飛船下面藏的那些東西，一樣沒有胃口了。」

「生物小組的結果出來了嗎？」法歇爾夾菜的手伸到半空中，忽然停了下來，問道。

「是的，這次的結果更加明確，和原種的吻合度超過90%，還產生了一些變異。這次抓到的刺岩卡工蜂，已經具有了比較發達的神經突，顯示出腦幹的雛形，如果再發育下去，可能會形成類似腦的器官。」

法歇爾沒有說話，將筷子輕輕放在桌子上，向後一靠，雙手交叉著。

「腦……這不可能，」他自言自語道，「我們都知道，刺岩卡的生物分化非常極端，大多數的刺岩卡不可能具備腦，除了主腦和分腦……」

「是啊，」邁克說道，不知不覺收斂了笑容，「生物小組的科學家認為，這是一種進化嘗試。」

「進化嘗試？」法歇爾疑『惑』地問道。

「是的。失去了主腦控制的刺岩卡無法分辨正確的生長控制過程，存在大量的突變。突變的結果就是很多畸形的刺岩卡正在被淘汰，而恰好找對了方向的刺岩卡留了下來。但是，好象有某種未知的因素依然在引導著這種不規則的生長，很可能是刺岩卡的基因本『性』，每個個體正在試圖發展出一定的智力，雖然還不足以產生真正的意識，也不可能對其他刺岩卡個體產生控制，卻使刺岩卡有了選擇的方向。生物小組推測，每個刺岩卡個體都在嘗試著進化自己的，結構簡單的腦，其目的就是為了重新產生一個新的控制體。」

「聽上去真複雜。」法歇爾說道。邁克看了法歇爾一眼，發現他並沒有在開玩笑。

「生物小組的科學家有些擔心，憑他們對刺岩卡的多年研究，他們認為說不定某一天，某個刺岩卡個體就會突變成一個完整的腦。」

法歇爾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在不大的辦公室中來回的踱步，邁克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我正在醞釀一個計劃。」法歇爾慢慢說道，「不過沒想到時間這麼緊迫，甚至都不讓我們喘息。」細細的皺紋出現在法歇爾那潔白的額頭上。「作為軍人，我最忌諱倉促開戰，不過……是到展開行動的時候了。」

「我在聽著呢，我的元帥。」邁克說道。

法歇爾停下了腳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邁克的對面。「邁克，我可以信任你，對嗎？」

邁克聳聳肩，「五年前我就把自己的命運都交給你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法歇爾說道，「現在的情況更加複雜，我們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對於你來說，無疑是很困難的。」

「犧牲自己的『性』命嗎？」邁克瀟洒地吹了一聲口哨，「沒問題。」

「不是。」法歇爾將手放在邁克的肩膀上，「是犧牲別人的。」

這下，邁克有些緊張和不安了。「我不太明白。」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聽我說完。」法歇爾說道，「多年的研究已經表明，刺岩卡正在進化。在刺岩卡的入侵過程中，人類的許多行星都被刺岩卡所污染過，而刺岩卡進化的地方，就是在這些行星。戰後，我竭力阻止人類在這些行星上重新恢復家園，但是，始終有一部分倖存者殘留在曾遭到入侵的行星，使得我們無法徹底毀滅這些行星，為刺岩卡的喘息留下了機會。」

法歇爾頓了頓，繼續說道：「戰後，我希望制定一個龐大的移民計劃，將所有的倖存者都遷移出來，好讓我們的艦隊可以徹底清除行星表面，讓刺岩卡的種子永遠也不能發芽。但是，你知道經濟的壓力，還有雷亞格斯的建造，這個計劃進行的一直很緩慢。更糟糕的問題是很多人都不肯離開自己的行星。我有意減少了這些行星的物資供應，可是他們還像釘子一樣扎在那裡，甚至通過黑市來維持生活，有些成為了海盜的聚集地，無『政府』狀態越來越嚴重。現在刺岩卡的腳步快要超過我們了，我認為，我們已經等不到所有的倖存者都撤離了……」

邁克終於明白了法歇爾的意思，他的臉也有些蒼白，過了好半天，才慢慢說道：「我理解你，元帥，要做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相當困難的。」

「時間很緊迫，我需要你馬上組建一支快速反應艦隊，搜索每一個可能存在刺岩卡的行星，並且將它徹底毀滅掉，哪怕還有倖存者殘留……」法歇爾有些艱難地說道。

沉默了半晌，邁克點了點頭。「我明白。要動用雷亞格斯嗎？」

「雷亞格斯不能動。」法歇爾搖了搖頭，「現在的雷亞格斯遠遠不能滿足需要，我們最重要的戰役是對付雅拉人。新的報告表明雅拉人出現在人類的活動星域內，這可不是好消息，我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雷亞格斯戰艦的威懾力。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們可以在常規戰艦上改裝新技術生產的量子炮，基地的可行『性』研究工作一年前就已經結束。我召集了一部分艦隊在美氬星系的軍事基地進行改裝，很快就能完成了，到時候你就擁有一隻裝載新型量子炮的快速艦隊了。」

「指揮艦隊我可不在行。」邁克說道，「我比較喜歡雙腳站在地面上的戰鬥。」

「我知道，」法歇爾站了起來，「默罕伊斯正在全力訓練雷亞格斯艦隊，技術人員也是現在一個很頭疼的問題。我們非常缺少訓練有素的雷亞格斯船員，要知道，這是一種全新的技術，需要的訓練量是所有艦隊都不可比擬的。伊萬窮於應付政界的官老爺，我真想制定一條政策，毫無用處的官僚結構統統放到監獄里算了，可是他們會認為我是獨裁者。總的來說，默罕伊斯和伊萬已經很疲憊了，都分不開身，而我不可能遠離基地。相對來說，你這個陸戰隊員到顯得有些遊手好閒了。」

「這麼說可不公平。」邁克無奈地搖了搖頭，站了起來，「你把制安工作看的太簡單了，現在不比以前。好吧，我回去把警察總署的事情安排好，馬上就來上任。」

法歇爾笑了笑。「你總是那麼值得人信任。」他走到門口，伸手拉開了門，「我們現在去基地看看，有一批新的量子炮正在裝船，準備運到美氬星系。我想你有興趣見識一下這種武器，它的威力足夠讓一個行星沸騰起來。」

「你的午餐呢？」邁克問道。

「現在我不餓，叫副官給我們準備幾個麵包，就在貨運碼頭解決午餐吧。」說著，法歇爾首先走了出去。

「真是可敬的人……」看著法歇爾的背影，邁克喃喃說道。他的心情此時也很沉重，法歇爾的這個決定，很可能成為一條導火索，所有恨他的人會利用這個借口來攻擊他，甚至是毀滅他。不過，邁克轉念一想，對於法歇爾來說，還沒有什麼可以壓垮他的。

邁克追上了法歇爾，和他在走廊上並肩走著。

「邁克，」法歇爾突然說道，「如果有可能的話……盡量營救那些倖存者。我這樣做，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會考慮撥給你更多的運輸艦，更多的物資……」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我明白。」邁克說道，「人類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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