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搶劫

新聯盟歷四月十六日，紅矩星系。

紅矩星系因為人類和刺岩卡的最後決戰而被永遠的載入了史冊，但是，這個光榮的戰場在戰後卻被人類放棄了，荒蕪的行星表面沒有一絲的生氣，大量的殘骸永遠在虛無的空間默默的飄『盪』著，碰撞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宇宙廢墟，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發生的一切，在輝煌的一瞬后遺留下永恆的黑暗和寂寞。

「光速通道一分鐘后消失，請全體成員就位。」憲法級戰艦古斯通號傳來了光腦清澈而單調的聲音。新聯盟少將阿爾倍此時站在古斯通號的船首，透過寬大的天穹狀舷窗向外看著。戰後，由於紅矩星系遭受的巨大破壞，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它只是軍用通道上一個無足輕重的中轉點，但是，大多數艦隊都似乎不喜歡經過這個星系。無論從哪裡角度來看，這裡都像是一個可怕的墳場，只有死亡的氣息這個詭異而沉靜的空間中悄悄瀰漫，此時，阿爾倍也皺起了眉頭，懷著厭惡的心情欣賞著，各種千奇百怪的殘骸從眼前慢慢經過，讓人聯想起幽深而骯髒的海底。

這是一次例行的航行，不過十分鐘前，宇航交通管制通過量子通訊器聯絡上了古斯通號戰艦。

「阿爾倍將軍，我們剛剛收到一個民用頻道的緊急呼叫。」管制員清晰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來，「在您的戰艦附近懷疑有遇險商船，您是否可以脫離簡單光速，調查一下，我們聯繫不上這艘商船，無法確認發生了什麼事情。」

「呼叫是從什麼地方發出的？」阿爾倍問道。

管制員停頓了一會，然後才回答道：「紅矩星系。」

「很好，很好。」阿爾倍厭惡地皺著眉頭，「又是紅矩星系……」

「將軍？」管制員沒有聽清楚，問道。

「沒什麼。」阿爾倍抑制著內心的不快，說道，「一分鐘后開始脫離光速，保持聯繫，再見。」說完，阿爾倍關閉了通訊器。

很快，古斯通號巨大的身影在三維空間物質化，它的背面，紅星正在慢慢升起來，透過舷窗可以看見半個輪廓，那血『色』的光芒投向這片空間的廢墟，好象到處沾染著血跡一樣。無疑的，這種聯想讓阿爾倍更加不舒服，他下達了一級的警戒命令，並且開始偵測空間。古斯通號緩緩的在紅矩星系內移動著，如同游『盪』在廢墟中孤獨的野獸一樣。

「將軍，我們收到了那個信號。」通訊官忽然說道。

「嘗試聯繫。」古斯通命令道。

古斯通號發出了回應訊號，很快，對方就有反應了。

「緊急求救，緊急求救，這裡是胖小子號，緊急求救，緊急求救！」

「這裡是古斯通號，」阿爾倍回答道，「請說明情況，我們正在趕來。」

信號似乎很不清晰，通訊器中充滿了靜噪，勉強可以分辨出一些聲音。

「這裡是胖小子號，這裡是……緊急求救，緊急求救……」

「全速前進。」阿爾倍下令道。古斯通號的常規發動機開始發出了呼嘯聲，船體微微震顫著，如同繃緊肌肉的獵豹一樣。

「信號源位於前方兩千海里。」通訊官報告道，「預計兩分鐘後接觸。」

「這裡是古斯通號，請說明情況。」阿爾倍再次呼叫道，顯然，這艘商用飛船遭遇到了相當嚴重的故障。

「這裡是胖小子號……我們快支持不住了，有海盜襲擊我們……有海盜襲擊我們……」突然，通訊中斷了，彷彿那個說話的嗓子被一下子掐住了一樣。

阿爾倍吃了一驚，迅速下達了戰鬥指令。古斯通號的防禦裝甲開始張開，不斷有濃重的蒸汽從張開的甲板縫隙中嗤嗤的冒出來，遠遠看去，就好象是一隻正在猛烈喘氣的巨獸一樣，同時，戰艦表面的一些護罩碎開來，『露』出裡面的長程攻擊導彈，巨大的軌道炮閘門也緩緩打開，能量線圈正在充電，偶爾有一些蘭『色』的火花冒出來。

對於憲法級戰艦來說，海盜的武裝戰艦根本不堪一擊，但是阿爾倍還是很謹慎的稍稍放慢了戰艦速度，按照標準的作戰法則前進。很快，在接觸範圍內，一道明亮的火光閃了一下，又消失了，緊接著是另一道，彷彿什麼東西在不斷爆炸一樣。三維的投影已經被傳到了指揮室內，阿爾倍抬頭看著投影。那是兩艘一千萬噸級的武裝商船，胖胖的肚子，尖尖的船首，正在宇宙空間中笨拙地做著規避動作，好象一個喝醉酒的胖子正在跌跌撞撞地奔跑一樣。其中一艘已經冒出了火花，船體到處都是爆炸留下的裂口，整個船身在猛烈的燃燒著。另一艘情況似乎好一些，表面的防禦炮塔還在『射』擊，一串串耀眼的光線劃過黑暗的空間。

「是海盜飛船。」有人喊道。

果然，在兩艘商用飛船的周圍，圍繞著許多小型的飛船，緊緊纏著商用飛船，輪流的俯衝，『射』出一道道光線，低掠過商用船體的表面，又迅速拉起來，一個翻滾，再次俯衝下來，攻擊著商用飛船。商用飛船雖然體積龐大，卻拿這些小型飛船一點辦法都沒有，任憑宰割，而海盜小飛船，好象一群永遠不知疲倦的蚊子一樣，嗡嗡的圍著巨大的商用飛船，要把它的血吸干為止。

「警告『射』擊。」阿爾倍下令道。軌道炮猛然一聲沉悶的轟鳴，宣告著憲法級戰艦的到來。果然，這一招非常奏效，海盜飛船紛紛開始撤退，向四面八方倉皇散開，跑的稍微慢一些的飛船被緊接而來如暴風雨一般的艦載陣列炮擊毀，炸開來，變成空間中一朵朵小小的火花。

三次標準『射』擊后，古斯通號驅散了海盜。阿爾倍並不准備追擊，這些海盜船一旦開始逃跑，重型戰艦很難追上，這也是軍方非常頭疼的問題之一，通常遇到這種小『毛』賊，只能用威嚇的方式趕走了事。

這個時候，那艘傷痕纍纍的商用飛船表面忽然出現了許多火光，密密麻麻的救生艙從船體的各個表面向外噴『射』，巨大的飛船終於達到了極限，轟然炸裂成兩截，緩緩翻滾著，向著反方向漂移，沒多一會，尾部那半截開始爆炸，強烈的衝擊波連古斯通號都感到了陣陣抖動。

「該死的海盜。」阿爾倍恨恨說道。「開放通道，準備接受難員。」古斯通號發出了入船信號，引導著飄『盪』在空間，茫然無措的救生艙，回收工作開始了。

另外一艘商用飛船也喘息著停在了古斯通號的旁邊。

「保持警戒，」阿爾倍說道，雙手抱在胸前，「海盜飛船飛不了多遠，周圍一定還有海盜的大型運載艦。」

「將軍，我們是否要求增援？」

「不必了，」阿爾倍稍稍考慮了一下，說道，「派出搜索隊，建立防禦圈，海盜雖然是瘋子，但不是傻子，他們還不至於攻擊憲法級戰艦。如果我們運氣好，或許能逮住一兩艘運載艦，揍他個狗娘養的。」

命令傳達下去了，古斯通號的深度雷達開始在周圍的宇宙空間搜索著，同時，幾批搜索飛船也被釋放了出去，在古斯通號周圍形成了一個搜索網。但是，古斯通號並沒有發現可能存在的海盜大型運載艦，這不太合乎邏輯，那些小型飛船不會憑空冒出來，或許是海盜腳快，一看見威風凜凜的憲法級戰艦就趕快逃跑了。

「謝天謝地，你們總算到了。」那商用飛船發出了信號，「這裡是胖小子號，我們的動力艙嚴重受損，需要搶修。」

「這裡是古斯通號，」阿爾倍回答道，「你們怎麼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我們在回收這裡的物資，要知道紅矩星系的飛船殘骸都是寶貝，新聯盟『政府』收購這些殘骸。」

「撿垃圾的……」阿爾倍低聲說道。戰後，由於物資的嚴重不足，特別是寶貴的金屬，一些商人在『政府』的准許下回收戰鬥中遺留下的戰艦殘骸，重新送回到熔爐中鑄煉，干這個行當的，有一個準確的名稱：星際拾荒者。

「你們有執照嗎？」阿爾倍嚴厲地問道。

「當然，」對方回答道，「我們是註冊商船，註冊編號是an-7-63921和an-7-63987。

「真是奇怪。」阿爾倍聳聳肩膀，「海盜怎麼連破爛也開始搶了？」

「鬼知道。」顯然，對方也在聳肩膀。

「什麼時候可以恢復光速飛行？」阿爾倍不願意在這個令人不快的星系多待，問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大約需要兩個小時左右，輪機艙也有些損壞……」

「我派工程隊過來。」阿爾倍打斷了對方的話，「最近的一個軍事基地在兩光年外的一個星系，管制可以引導你們去那裡。」

「我們正在聯繫管制，航向需要校準……」

「只要能快點離開這裡就好。」阿爾倍低聲說道。

第一批救生艙在戰艦的著陸通道被順利回收了。大約有兩百多個倖存者登上了古斯通號，他們看上去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各個臉『色』蒼白，還有不少人受了傷，迎接他們的是古斯通號上的醫療隊。

「嘿，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軍醫迎了上去，有些幸災樂禍地問道，在他的軍服外面，罩著一件白『色』的大褂。

「我們正在作業，拖拽一艘飛船的殘骸，海盜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了。」為首的一個商用船員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又高又胖，滿臉的落腮鬍子，一雙小眼睛閃爍著驚慌地神『色』。

軍醫用一個手提式的檢測儀在他身上晃了一下，檢測儀的綠燈閃爍著，表明那個船員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我們需要對你們進行隔離檢疫程序，受傷的人員到醫療艙來。請登記一下身份。」

「曼亞，商用飛船船長曼亞，新聯盟『政府』的註冊船長。」那個胖子說道。

「那是你的飛船？」軍醫有些嘲諷，忍住笑容，問道。

「可不是嘛。」曼亞一臉的遺憾，說道。

「損失可真不小。」軍醫說道，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下一個。」

很快，例行的檢查結束，還算幸運，船員都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軍醫領著船員們沿著底部通道走向隔離消毒艙。曼亞跟在軍醫背後，注意到他用胸前的卡片打開一扇扇門，他不時轉動著腦袋，仔細觀察戰艦內的動靜。

「說實話，干這個買賣真不好，又辛苦，還會碰到海盜。」軍醫走在前面，一面還說道，「弄不好把腦袋也丟了，現在這個時局啊……我們到了。」他打開了一扇門，裡面是一間寬大的消毒室。突然，軍醫的脖子被一支有力的胳膊給勒住了，頓時喘不氣來，正要掙扎，腦袋上挨了重重一下，軟倒在地上。就像得到了一個無聲的信號一樣，所有的船員都迅猛的撲了上去，稀里嘩啦一陣『騷』動，眨眼那麼一工夫，士兵全倒了下去，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好象經過事先演練一樣。

曼亞從軍醫的腰間掏出了一支手槍，揣在自己懷裡，然後摘下了軍醫的胸牌，毫不費力的將軍醫軟綿綿的身體拎起來，丟到了消毒室裡面。

「你們，去動力艙，你們，去電力艙，其他人和我。」曼亞低聲說道，指揮著。船員迅速分開，悄悄的消失在走廊中。曼亞帶領著剩下的人，迅速上了電梯，直撲二層的船艙，錯綜複雜的道路絲毫沒有讓他猶豫，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熟悉。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個閘門面前，曼亞打開一個控制板，曼亞粗粗的手指靈活的按了幾下，那道閘門緩緩放了下來。等到閘門關死，曼亞用手槍槍柄敲碎了控制板，控制板撲哧一聲，冒出了火花和一陣的濃煙。

「好了，士兵一時半會兒支援不上前艙了。」曼亞低低說道，「現在我們去武器室，剩下的警戒士兵很容易收拾掉了。」

幾分鐘后，這群亡命之徒又從武器室搶奪了一批輕重槍械，全副武裝了起來。與此同時，動力艙里也發生了一場小小的戰鬥，機械員微弱的抵抗只留下了幾具屍體，甚至都沒來得及示警。電力艙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歹徒控制了主要電源系統，切斷了各個艙室之間的聯繫。

「格里，我這裡就緒了。」曼亞對著一個微型通話器說道，「你那邊怎麼樣？」

「我這裡？那些可憐的工程隊正在幫我們修理髮動機呢。他們很疑『惑』這些發動機似乎並沒有什麼『毛』病。」通訊器那頭傳來格里嘿嘿的笑聲。

「別和他們磨蹭，」曼亞有些急躁地說道，「幹掉他們。」

「一切按計劃進行。」

「一切按計劃進行。」曼亞說道，「我們現在去指揮室。」

與此同時，軍醫慢慢蘇醒了過來，他掙扎著爬到門邊，按了按按鈕，可是門緊閉著。軍醫忍住腦袋劇烈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猛的擊破了牆上的警報器，頓時，刺耳的警報聲在整個戰艦內部回『盪』著。

「怎麼回事？」指揮室的阿爾倍突然跳了起來。戰艦隱隱發出了幾聲沉悶的聲響，劇烈的抖動著。

「是動力艙，將軍，動力艙損壞了。」技術人員報告著，儀錶盤上的紅燈全部亮了起來。

「報告受損情況。」阿爾倍急急說道，隱隱感到事情不妙。

「動力艙無法聯繫。」這個時候，原本亮堂堂的指揮室忽然暗了下去，整個指揮室中的儀器都發出斷電的那種嗚嗚聲，漸漸低沉下去，一片黑暗后，紅『色』的應急燈亮了起來。

「電力艙受損，電力艙受損！」

「我們遭到了攻擊嗎？」阿爾倍大喊著，「為什麼沒有告警？」

轟的一聲，整個指揮室震動了起來，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又是一聲大響，指揮室的門變形了，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轟擊那扇厚重的大門一樣。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阿爾倍撲到通訊器前，叫道，」全體船員士兵，緊急情況！」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指揮室門已經有些鬆動了。指揮室內所有的人都拔出了武器，瞄準著那門，驚恐的『亂』成一團。

「胖小子呼叫古斯通，胖小子呼叫古斯通。」在這個節骨眼上，通訊器又一次響了起來。

「古斯通號指揮官，馬上放下武器投降！」那個聲音說道。

「你到底是誰？」阿爾倍的眼睛瞪著通訊器，好象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我叫格里，商用飛船的註冊船長格里。」那個聲音低低笑了一聲，好象很有趣的樣子，「哦，忘了說了，我的另一個身份，是海盜船指揮官。古斯通號，現在你已經被劫持了，不要試圖反抗，我們的人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古斯通號。」

他停頓了一下，「這麼說真不過癮，還是按照我們喜歡的方式說吧。」他清清嗓子，興奮地大喊道：「打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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