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出繼子12
只見一位稚童從人群後面走出來,徑自來到陳氏面前,拉著她的手,叫了一聲:「阿娘!」
眾人見這小童乾淨利落,身形挺直,眼神鎮定。年紀雖小,卻透著一股能鎮住人的淡定大氣,心中暗暗稱奇。
陳氏被林明安的小手緊緊一握,他手上的暖意傳遞到自己掌心,心中忽然就安定下來,微笑著看著林明安,眼神中很是驕傲。
「你這麼小的孩子懂得什麼?」那族老被林明安問到眼前,怫然不悅,覺得丟了面子:「這是大人的事情!就是要理論,也該找你父親來。」
林明安轉過身來,郎朗地對著那族老道:「小子的父親名林清,這裡不少族人都是認識的。小子名明安,請問您如何稱呼,我年紀幼小,卻是沒有見過您。」
「老夫名澤宇,是族中長老。今日是祭祖大典,你母親與浩波的媳婦吵鬧,實在不成體統。你父親歸家后當好生教導一番。你出言頂撞長輩,念在你是孝順母親的份上,就不計較了。日後當謹言慎行,不要壞了我林家尊上守禮的體統!」
林明安聽著這話,心中冷冷一笑。本來以為那林澤宇不過是想和稀泥,拿著長輩的架子壓人罷了,但他這番話說出來,就實實地激怒了自己。不問青紅皂白,先給母親按上個祭祖時和妯娌爭吵的罪名,再把父親也牽進來。最後,還不放過年幼的自己,給扣上這樣一頂大帽子。這話傳揚出去,對自己一家的名聲可是極有害的。
「族老,你若說我的不是便罷了,為何要這般說安哥兒。他這麼小的孩子,能受得住你這話么?」陳氏忍不住,高聲道。
林明安輕輕捏了捏陳氏的手,安慰母親稍安勿躁。一雙黑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林澤宇,指著王春霞道:「澤宇族老,您不認識我阿娘,卻能一口報出她是誰,定然是認識她的,對么?」
林澤宇一頓,後悔自己有些失言:「不錯,我認識,她是我們這一脈你浩波族叔的媳婦。」
「那澤宇長老就偏袒自己的熟人,不問青紅皂白,指責我們母子了?」林明安聲音清脆,語氣冷然。
「你,放肆!」林澤宇勃然大怒:「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狂悖......」
林明安也不理會,見他身邊還立著幾位年齡、衣著氣度和旁人不同的人,料想他們也是族中長老,或者在家族中是有些地位的:「諸位叔伯,請問族規中可有『小兒就不得說話』這一條?」
那幾位族老們看著這小童毫無懼色,侃侃而言,都生出了好奇之心,想看這孩子究竟如何與林澤宇理論。林澤宇心胸狹隘,心性不正,他們也是不喜的。其中一人笑道:「這倒是沒有,不過,安哥兒,說話卻是要有道理才行!」
林明安深深一揖:「澤宇族老言道我母親與那位嬸嬸爭吵,我不在身邊,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何事。但想知道這點不難,當時她們周圍有好多人呢,一問就可知道。若是擔心有人說的話不真有偏頗,那族老們可以分別詢問。這麼些人的話語中,總能知道她們爭吵緣由,看看是誰有理,誰受了委屈!」
王春霞偷眼看著那幾位族老頷首點頭,似贊同林明安的主意,心中一慌,立時又哭嚎了幾聲,口中哭訴著自家家貧,只能受人欺凌,旁人也奉承有錢人家云云。
周圍有人就打圓場:「算了吧,都是一族的人。就是那王氏不會說話,你看她哭得那樣,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會全是她的錯吧?」
林明安沖著說話的人淡淡一笑,半點沒有怒色,說出的話卻滿是譏諷:「這位伯伯,您若是當官,斷案就容易極了!」
為何如此說?大家都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疑惑。
「只要讓告狀的、被告的各自申辯,看誰哭得厲害些,就斷定誰是苦主啊!」林明安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眾人不禁失笑出聲,這孩子真是捉挾啊!被諷刺的人正要發作,林明安淡漠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在幼童那雙幽黑,泛著幾分冷光的眼睛凝視下,驀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毛,只得尷尬一笑,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裝作是玩笑的樣子。
「我阿娘從來不喜歡哭。她只會和人講道理。」林明安道:「我現在六歲,阿爹阿娘都說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許我當著別人的面隨便哭。嬸嬸的阿爹阿娘一定沒有這麼囑咐過嬸嬸!」
呵,這孩子的口齒真是太利落了,聽的人都為王春霞覺得難堪。看看,你這麼大的人,還比不上一個孩子懂禮數,連累得自己父母都臉上無光,這也從側面襯托出林清夫婦家教門風很好。
「哈哈,安哥兒還小,你不明白,女子愛哭,此乃天性啊!」
「可我就是不喜歡!」林明安嫌棄地道:「我小的時候,鄰居家就有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小丫頭,討厭極了!」
旁人聽了,都忍俊不住露出微笑。嘖嘖,雖然早慧,可不還是個孩子,還不開竅呢!
有長輩女子覺著有趣,逗弄林明安:「安哥兒,你這樣可沒小姑娘會喜歡啊!日後你阿爹阿娘只怕會為你犯愁的了,哈哈!」
「是啊,男孩子嗎,總得讓著小姑娘一些的!哪家小姑娘不是家裡嬌慣了的,好強爭勝的也是常有的!」
「不是!」林明安搖頭否認:「如果只是好強,我自然會讓著她些!」
「可她每回都是霸道不講理,可壞了!更氣人的事,明明是她欺負了人,別人一和她理論,她立刻就抽抽噎噎地哭起來。她阿爹阿娘一趕來問,她還裝作害怕的模樣看著我,含含混混地不說清。結果,我阿爹阿娘都以為是我欺負了她,好好地把我一頓罵!」林明安氣憤憤地道。
「哈哈哈!」有婦人打趣陳氏道:「你夫妻倆被那刁蠻小丫頭哄住了吧,委屈了安哥兒!」
陳氏心中奇怪,林家周圍鄰居哪有什麼小丫頭啊,安哥兒早慧,壓根也不和小子小丫頭玩在一處。她不明白林明安為何這麼說,但想著著這孩子一向主意大,只含笑不語。
「她在家也是這般。」林明安淡淡地道:「她最小,阿爹阿娘最寵愛她,哥哥和姐姐但凡有什麼地方讓她不高興了,她就悄悄地一個人躲著哭,可偏偏每次又都讓她阿爹阿娘看見。問她緣由,她又道是自己不對,讓哥哥姐姐不要生氣,不肯說出是為了什麼事。這樣,她阿爹阿娘都以為是哥哥姐姐們欺負了她,每每因此責罰他們!時間長了,她的哥哥姐姐們都懼怕她,每天都看她的眼色行事,不敢違逆她的心意!」
「這小丫頭如此有心計,那安哥兒也怕她了么?」一位族老緩緩問道。
林明安唇邊露出一絲微笑:「不怕。她欺負我,我不能答應。她的哥哥姐姐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想見他們被她欺凌。所以,我和她哥哥姐姐去告訴了她阿爹阿娘真情。他們不信,於是我們商量了一個計策,請他阿爹阿娘在暗處,親眼看到了她爭強欺人,在看見阿爹阿娘后又立刻變臉的經過。她阿爹阿娘親眼看見了,以後再也不信她的話了,還好生教育她,不准她心術不正!」
前輩子,他是做過這樣的事的。后媽,后媽和親爹生下的子女—他不認為是自己的弟妹,當然,他們也不認他當哥哥,妒恨他被祖父定為家族接班人,擁有他們無法企及的身價和地位,時常做戲噁心他。在外人面前扮演白蓮花,苦菜花,被心懷惡意,行為乖僻的繼子、同父異母的哥哥無情欺辱的可憐人,想以此壞了他的名聲,博取大眾的同情,利用輿論的力量來達到謀取利益的目的。
起先,他懶得計較,置之不理,可對方步步緊逼,最後還準備拿毒品栽贓陷害他。終於,他下狠手反擊了!在進行了精密地策劃和安排后,一場名流彙集的盛宴上,設在隱秘處的監控,連接上了先進的播放裝置,后媽和『弟妹』們原來準備好的安排和商量時的談話都活靈活現地被展示在大庭觀眾之下,讓大家免費欣賞到一出精彩的豪門醜劇。這件事,轟動一時,扭轉了他的口碑,他成為被大眾同情和支持的對象,也徹底撕下了大家族關係和睦親密的虛假面紗。
事後,后媽犧牲了女兒,為自己和兒子脫了罪。祖父大怒,重罰了后媽和他的『弟弟』,包括不能齊家的兒子,但也狠狠罵了他一頓。因為:他的做法讓家族丟盡了顏面,什麼事不能在內部解決,要展示給外人看,損害家族利益?胳膊折了,也要往袖子里藏!你是祖父認定的家族繼承人,要顧念大局,家醜不外揚,相忍為國,這個道理難道不明白?
他譏諷地問祖父:他們一直在針對算計我,難道你一點也不知情?他們那天如果得了手,我名聲掃地,甚至因此坐牢,你會為我追究他們的罪責,主持公道?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支持我,還是換了『弟妹們』上位?
看著祖父一時語塞,他冷笑:不會!因為對於你來說,他們也是你的子嗣,雖然不如我,但也是可以繼承家業的,做不到為了我一人而犧牲他們全部!你所謂的解決,不過是在事後盡量把我撈出來,給我補償。既然如此,你憑什麼對我提要求,要我寬宏大量?至於家族事業的誘惑,我名下也有不少產業,還有外祖家的資源,完全可以和家族劃清界限,自立門戶。你大可以把自己的家業交給你無能的兒子和孫子,至於能不能守住,就和我不相干了!還有,轉告我那『父親』,安安分分地和他老婆、兒子過日子,否則別怪我心狠......
祖父沉默許久,長長嘆息,過後逐漸把家族的產業和底盤轉給他,設立了家族基金,讓他的父親和弟弟每月拿一筆豐厚的生活費,做個富貴閑人。
祖父後來私下裡對老友說,他這個孫子是個有本事,有決斷的,但也心地涼薄,只是恩怨分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樣也好,他不用擔心家族被外人吞了去。把兒子和小孫子踢出家族權力層,是為了日後不至於同室操戈,也是保全了他們。
他聽到后,付之一笑,承認祖父睿智清醒,當然,也和他一樣,心地涼薄!可惜啊,父親沒學到祖父的一分兒。
眾人又沉默下來。剛剛他們還說安哥兒還是個孩子呢,可聽聽這孩子方才說的話,嘖嘖,扎心!鄰居家小丫頭的事是真是假,莫不成是杜撰出來嘲諷的吧?無論真假吧,那王春霞都讓人印象深刻,日後一提起她啊,就會想到她今日的心計惡意,從心裡警惕鄙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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