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龍真人
「魏伯陽,誰是魏伯陽?師傅你先放手啊。」
小和尚聽聞的異變陡生,忙拉著張宛如跑過來。
小姑娘見父親被老和尚扣住脈門,已疼的冷汗直流,頓時撲過去,抓住老和尚的手死命捶打,哭喊道:「放開我爹,你這個壞蛋,放開我爹。」
老和尚冷眼瞧了瞧心潔,厲聲喝道:「火龍真人是不是你爹?你們在這裡是何居心?說,不說今天就讓佛爺送你們去西天見佛祖!」
小和尚從未見過老和尚如此聲色俱厲,心裡暗道:「乖乖,師傅今天吃火yao了,這麼大火氣。看來以後不能再隨便捉弄師傅了,什麼時候給我一下子,就去見佛祖了。」忙跑上前去抱住宛如,道:「別亂動,我師傅是不會傷害大叔的。你信我,別動,哎呀,你咬我!」
張宛如正打鬧間,忽然被小和尚攔胸抱住,情急之下,捉住小和尚的手,低頭張嘴就咬,頓時,血就從小和尚的左手流了出來。小和尚忙鬆開手,跳到一旁扯了條布帶包紮了下。
「宛如,別胡鬧!」張天亮顧不得疼痛,忙喝止女兒。
「大師,我們夫婦真的不知道誰是魏伯陽,誰是火龍真人啊。我自幼體弱多病,從來沒有練過武功,怎麼可能有什麼真力在體內啊。何況我們在這個村裡住了八年,周圍的村民都認識我們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啊。大師,如果你覺得今天我們怠慢了你,你就直接拿我出氣就好了,不要找什麼借口了。」張天亮痛的已接近昏厥,咬牙叫道。
「大師,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真的是不認識魏伯陽啊。」心潔抹著眼淚向老和尚哭道。
「師傅,大叔他們真的不是壞人啊。你平時不是說要我善念常存心中嗎,為什麼今天我覺得你心裏面一點善念都沒有呢?」小和尚努著嘴道。
「你體內為何會有火龍真人的天罡真力?你們又為何知曉我手裡的丹藥就是地元丹?潛隱八年算什麼,我夜歸天為了報仇,忍了二十年啊!說,魏伯陽他在不在這裡,你們是不是他派來的細作?今天你們要是不說,我讓你們個個都知道我暗夜龍王的手段厲害!」老和尚此刻已然面目猙獰,額頭青筋迸出,咬牙切齒,神情激憤,哪還有半點得道高僧的儀容,分明是廟裡的夜叉再造,地獄的惡鬼重生。
「啊」的一聲,張天亮抵擋不住,竟然當場昏厥過去。小姑娘宛如見父親暈倒,情急之下,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竟也暈厥過去。
見夫女都已經昏倒,心潔再也不顧,苦聲哀求道:「大師,放過天亮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話音未了,只聽撲通一聲,小和尚叫了聲「師傅」竟仰面倒在地上。原是老和尚點中他的穴道,又復點了張天亮和宛如的穴道,對心潔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當可放心。我問你,你是不是火龍的女兒,你們夫婦在此地到底有什麼陰謀?」
心潔忽然嫣然一笑,對老和尚道:「你真的想知道嗎?你不怕知道了以後會很痛苦嗎?你不記得妙碧青了嗎,是長亭訣別的痛苦太長久,還是你已經根本就把她忘了呢?」
「你不是火龍的女兒嗎?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知道百花谷的事情?」老和尚掃了一眼面前的這個村婦,不由心生一種奇異感覺。
「你真的想知道嗎?」話說之間,心潔從腰間掛袋中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幾滴青色露水,撲灑在臉上,以衣袖遮面,待放下袖子后,令老和尚驚訝莫名,面前的女人哪還有一點村婦的樣子,分明是天上絕美的仙子掉落凡塵。也許你曾經見過萬中挑一風情萬種的美女,但你絕對想象不出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一種美,美的如此清新脫俗,美的如此令人心動,美的讓老和尚如此熟悉。
「碧青,沒有了你,生亦何哀,死亦何苦?自你走了以後,我整個人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也許從此以後我們天涯陌路,也許就成永別,人鬼殊途。但你一定記得,這世界上有個叫夜歸天的人曾經是那樣地深愛過你。」
百花谷的風吹走了最後的一片遐思,帶給二十歲的夜歸天一片茫然的天空。
在老和尚呆望之際,心潔忽然伸手打出一線精光,頓時在老和尚面前幻化出無數佛光,生出千朵蓮花,絢爛奪目,莊嚴聖潔,然而在這一千朵蓮花中有一朵是絕對致命的。老和尚驚悸之餘,對來襲的蓮花竟然毫無反應。只聽噗的一聲,一根金針正釘在老和尚眉心,血立時流了出來。
「你,你,你,你不是碧青,你就是可兒。」老和尚叫道。
「呵呵呵呵,不錯,娘已經死了,你看到的自然不是她了。夜歸天,你當年種下的禍根,欠下的血債,今天要還了吧。魏伯陽居然沒有把你們夜家趕盡殺絕,真是遺憾。不過沒關係,今天你是在劫難逃了,就算是佛祖重生也未必救的了你。」妙可兒冷冰冰的眼光盯著老和尚。
「罷了罷了,想不到我才下山三天,就又栽在你們父女的手上。只是我有一點不明:你怎會知曉我的行程,在此設伏暗害於我?方才我一時失察,現在才發現內力竟已全失,想是酒中有毒吧。我竟然不察,實在是該死。我無話可說,我只希望你能放了那小和尚,你我當年恩怨與他無關。」老和尚此刻已經委頓地上,血流滿面。
妙可兒冷笑道:「夜歸天,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魏伯陽那個畜生,我沒那樣的爹!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你們不是講因緣嗎,這就是你作惡多年的報應吧。八年前我誅殺了夜驚天,本來已經打算退出江湖了。那一次我和他血戰三天,最後在青雲鎮張府門前將他格殺。我也身負重傷,在我即將命喪黃泉之時,是天亮救了我,後來我就嫁給了他。我本來以為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報仇了,天可憐見,今天我上山採藥,竟然讓我遇到了你,這就叫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酒里沒有毒,有毒的是月魂香,如此解釋,你可滿意?」話說之間妙可兒蹂身而起,一記佛殺掌劈向夜歸天。
一道血箭閃過,卻見妙可兒整個身體斜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摔在牆上,口吐鮮血,頭髮散亂,神情凄厲。原是剛才在出掌劈老和尚之時,老和尚突然就地一滾,腿借腰力,暗運神通力,一腳將妙可兒揣個正著,那足以開碑裂石的一腳著實讓妙可兒身受重傷。
「哈哈哈哈,妙可兒,你也太大意了。佛爺我身具羅漢伏魔神通,你那點雕蟲小技能耐我何?」
老和尚彈射而起,長聲而笑:「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是不是?可惜在我看來卻是破綻百出。山路上,我先以指風試探,你若是普通村婦,恐怕早嚇的屁滾尿流,你雖驚慌卻作無事一般,且你言談舉止渾不似粗俗農人,我便知曉你並非尋常村婦。而我今次去往大雪山重重險阻,不得不加倍小心,為了達成任務,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佛爺我為了報恩,就算墜入十八層地獄又如何!在路上雖只是懷疑,見了你女兒以後,一切卻基本明了。雖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但是子女同爹娘之間總是有些相同之處。二十年前你才八歲是吧,當時便已驚艷天下,被譽為龍國第一美女,能以幼女之齡引領風騷,你也算古今第一人了。」
妙可兒咬牙道:「要殺便殺,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當年你殺我大兄,害我母親之時,是否也會如此婆婆媽媽?」
忽然老和尚神色一凜,面色幾變,痛苦神情溢於言表,長嘆一聲道:「我早已經說過:二十年前碧青的死雖然是我的錯,但並不是我殺死她的。你哥哥他自甘墮落,叛國投敵,為倭寇引路,卻是人人得而誅之。我並不後悔殺了他,莫說當日不知他的身份,即使知道他是碧青的兒子,我也立殺無赦!」
妙可兒冷笑道:「我親眼看到你的『血飲』插在娘的身上,你怎能抵賴?」
老和尚沉默片刻,道:「親眼所見便是真的嗎?你娘臨死前說的話,你記得嗎?」
妙可兒從牆邊扶起身子,道:「我回去的時候娘已經死了,要怎麼說還不是憑你的一張嘴?我問你,不是你殺死娘的,那兇手是誰?」
老和尚沉默不語。
妙可兒續道:「沒話說了吧。你不要以為娘愛上你,你就能任意胡為!當年要不是你,娘怎麼會嫁給魏伯陽?你醉心官場,立功心切,好啊,你成就了暗夜龍王的威名,卻拿我娘的鮮血祭旗,你口口聲聲地說你如何如何愛她,你,你都是怎樣做的?」
老和尚道:「是我對不起你娘,你不要說了。但我問你,我夜歸天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為何苦苦追殺我的兄弟?他們又與你有何冤讎?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十二叔伯兄弟,忠肝義膽,鐵骨錚錚,為國殺敵,不求功名,縱橫沙場,所向披靡,令賊寇聞風喪膽,保我龍國海疆平安。可嘆他們一世英名,沒有得償心愿死在疆場之上,卻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子和一個極度護短不明是非的老糊塗手裡。」
妙可兒忽然面色一喜,道:「夜歸天,這次你走不了了。」
夜歸天並不理會妙可兒,撫面長嘯道:「我夜家守護龍國五百餘年,未嘗有虧於國家,未嘗有愧於百姓。家中寡婦五十,壯丁僅我兄弟十三人。二十年前我夜家上下三百餘口,一夕之間,被屠殺殆盡,手段之殘忍,真是令人髮指!魏伯陽,你身列龍國三大高手卻不問就裡,將我夜家殺的血流成河,雞犬不留。縱然你能修成金丹又如何,你能修成天仙又如何?你心中無愧嗎?老天爺啊,你不睜開眼睛看看那些冤死的夜家亡魂嗎?火龍真人,哈哈,火龍真人,道門的大統領,三清的大宗師!你只知自己修道,自命清高不問世事。我且問你,八年前倭國入侵,百姓死傷無數,山東沿海百里生靈塗炭,你可曾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那是我夜家子弟挺身而出,我弟弟夜驚天帶兵殺敵,追殺倭寇三日不休,可惜他未死在倭人之手,卻死在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寶貝女兒手裡。妙可兒,若非我兄弟力竭,以你那微薄之力又如何傷的了他?!」
老和尚話到此處,禁不住老淚橫流,指戟蒼天,高聲叫道:「魏伯陽,枉你師傅羅公遠傳了你金丹符咒。你自命絕世高手,贏得無數景仰。可是你問問自己,你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過什麼事情?你只知道依自己的性子任意胡為,你空有絕世武功又有什麼用?除了屠殺我夜家手無寸鐵的婦孺,你還能用你手中的斬龍劍做什麼呢?我夜歸天雖說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但自問立於天地間,上能尊師重道,敬養父母,下能上陣殺敵,保黎民百姓,生有處,死有地。我知道你就在門外,我也知道現在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無愧於心,我怕什麼?你有種就殺了我,我屈辱地活了二十年,我不怕死。可是我欠了人情,我要報恩,現在我還不能死。所以我要求你,等我從大雪山回來,再與你決一死戰。你不妨答應,否則我立時斃殺了你女兒,讓你最後一個親人死在你的面前!」
門忽然開了,走進一個白衣勝雪的人物,冷聲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