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妖怪?人類?
杜程的大腦一片空白,在對方可怕的壓制下,人形幾乎都快維持不住,咬著牙忍耐,小臉煞白,「是人是妖,不要在我的單位里裝神弄鬼!」
姬滿齋單手拎著禮帽,眉峰微微皺起,他竟然看不透眼前這個小妖怪的原形,而且對方竟然能抗住他的威壓不變為原形,看來也不容小覷。
「你違規了。」
壞人的聲音很好聽,但不影響他是個壞人。
杜程從這短短的四個字里嗅到了不同的味道,馬上就想到了周隔海說的精怪管理局。
縱使對方來勢洶洶,氣勢上他也絕不能輸,否則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再說他壓根也沒有傷害過人類,杜程底氣十足道:「我哪裡違規了?」
姬滿齋:「持假證上崗。」
杜程:「……」
杜程瞬間蔫了,「……對不起。」
完全失去立場的杜程抱頭蹲下,老實交待:「我沒有幹壞事。」
姬滿齋:「原形。」
杜程:「牆……」他抬頭提前解釋,「提土旁那個牆,本體在靈泉路街道。」
姬滿齋:「……」
四目相對,姬滿齋從對方的眼睛里只看到滿滿的……單純?
而杜程則稀奇道:「你的眼睛是金色的。」
姬滿齋很少被人直視,尤其是他摘下帽子時,壓制力太強,一般道行淺一點的妖怪一看到他就變回原形抱頭鼠竄了,更別提直視他了,道行高深一點的說看著他會折壽。
「假證上崗嚴重嗎?」杜程有點緊張,「但我沒害人啊。」
姬滿齋:「沒害人?」
杜程用力點頭,「我對人類很友好。」
「起來,」姬滿齋背著手,「跟我走一趟。」
姬滿齋戴上帽子,走廊里的黑暗散去,杜程聽到了唐芙的呼喚聲,「哎——我說了我們這不招待……」
「男客」這兩個字被唐芙吞了回去,他驚恐地看著抱頭蹲在牆角的杜程,又看了看一身黑的姬滿齋,他小心翼翼道:「掃、掃黃的?」
唐芙一再強調他這裡是正規經營,完全沒有任何貓膩,杜程是他新招來的,滿打滿算客人就一個中學生,絕對沒有問題。
姬滿齋靜靜聽著,杜程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姬滿齋道:「正規經營為什麼叫會所?」
唐芙愁眉苦臉,「阿sir,不這麼叫沒人來啊。」
「心術不正,」姬滿齋站定,杜程乖乖地站到他身後,「人我先帶走了。」
唐芙唯唯諾諾,「好的好的。」
杜程跟著姬滿齋上了車,兩手放膝蓋,滿臉都寫著「乖巧、求放過。」
姬滿齋直接拐到了靈泉路,「哪一面?」
杜程給他指了自己的原形。
一面斑駁的古牆,牆體前立著一塊藍底黃字的大警示牌——牆體脆弱,請勿倚靠。
的確是和副駕駛的小妖怪有呼應。
姬滿齋確認了杜程沒有在原形上撒謊。
妖怪成精是很難的一件事,要麼潛心修鍊,要麼意志超然,要麼被動受到崇拜。
一堵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沒有成精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最古怪的是,他竟然不能看透這個小妖怪的原形。
將心中懷疑的念頭壓下,姬滿齋調轉車頭駛向醫院,他漫不經心道:「認識孟詩平嗎?」
杜程聽到熟悉的名字,「認識。」
姬滿齋:「她離魂了。」
杜程不解,等姬滿齋解釋完什麼是「離魂」后,杜程面露疑惑,「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姬滿齋:「她身上有你的氣息。」
杜程:「對啊,她身上肯定有我的氣息,她在我身上親過嘴。」
一個急剎車,杜程差點沒摔出去,幸好這輛車的安全帶異常結實,把他牢牢地綁在了座位上。
「親嘴?」
姬滿齋語氣平靜,但杜程卻敏銳地從中感覺到了殺意!
非常強烈!
胸口疼!
杜程感到非常冤枉,「別人要在我身上親嘴,我也沒有辦法,我只是一堵牆啊,再說我化形之後已經第一時間立牌了。」
花光了他所有積蓄。
身為一堵牆,他也是有那麼一點點錢的,基本都是人們不小心滾入牆縫的錢幣,杜程把攢的錢全部都投入在了自我保護上。
相當值得。
姬滿齋目光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戴帽的姬滿齋殺傷力減弱90%,杜程抗住了這一眼,笑話,不戴帽的他也抗住了。
「人妖不能相戀。」
杜程深以為然,「談戀愛這種事情最噁心了。」
車到醫院,謝天地已經等候多時,「小姬姬,你來啦,人家等你等的花都謝了。」
姬滿齋壓了壓帽檐,「下車。」
杜程灰溜溜地從車門的另一側下車。
謝天地饒有興緻,「就是你這小妖作祟?說吧,是狐狸精還是蛇精?」
「牆,」杜程不厭其煩地解釋,「提土旁的牆。」
謝天地:「……」
謝天地滿臉痴獃相地轉向姬滿齋,「請告訴我他在開玩笑。」
「相信自己的直覺,」姬滿齋語氣不帶絲毫感情,「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謝天地:「……」
牆精是什麼鬼?在謝天地與妖怪接觸的漫長生涯中,他幾乎是什麼妖怪都見了個遍,物品成精的也不少,比如寶石珠玉,甚至有位公主的裙子也成精了。
但是牆?
憑什麼?
謝天地腦內的問號已經快扣到天上,把孟詩平的這個事都先往後稍了稍。
他好奇地問杜程:「你是怎麼成的精?」
杜程跟在姬滿齋身後進電梯,「我每天努力想著我要成精,就成精了。」
就這?
謝天地人傻了。
他見過最牛批成精最容易的妖精是一枚玉。
那塊玉是皇帝替身,供奉在佛前,既有龍氣庇佑又能吸收寺廟香火以及信眾之力,天時地利人和,非常簡單就成精了。
而這堵牆說什麼?只要努力想就可以?
謝天地:他還想成為世界首富呢。
「進不進?」姬滿齋攔住要合上的電梯門。
謝天地如夢初醒,渾渾噩噩地進了電梯。
電梯廂內映出牆精的臉,白嫩細滑,可愛又討喜,謝天地嘖嘖稱奇,「你的人形還挺好看。」
杜程還沒說出謝,就聽謝天地道:「整容了吧?」
杜程:「……」
他聽得懂。
謝天地自言自語,「人形顏值與本體綁定,一堵牆能好看到哪去,這不科學。」
杜程怒了,他轉向姬滿齋:「他是人嗎?」
姬滿齋餘光掃了謝天地一眼,「是。」雖然不太像。
杜程蔫了。
走神的謝天地:「什麼什麼,說我什麼?」
姬滿齋:「他問我你是不是人。」
謝天地:「……」
電梯門開了,姬滿齋率先提步,「可惜。」
可惜什麼,他就不明說了。
謝天地:「……」
杜程憤怒地對謝天地揚了揚拳頭,眼神中寫滿了「真想跳起來給你一拳把你打個稀巴爛」。
謝天地認識姬滿齋這尊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后,對妖精不尊重慣了,冷不丁地被杜程威脅了一下,臉上竟然還露出了慈母笑,「真活潑啊。」
就是不知道等會兒還能不能這麼活蹦亂跳的。
姬滿齋對敢向人類出手的妖精從不手軟。
隔了一層玻璃,杜程看到了躺在床上昏睡中的孟詩平。
姬滿齋立在他身側,「說說感想。」
杜程思索了一下,斟酌道:「睡的真香?」
謝天地:「……」
就算看上去再可愛也是做壞事了!
謝天地慣性地開始唱-紅臉,「別裝無辜了,這難道不是你從中作怪?」
杜程看向謝天地,滿眼都是「好可惜這是個人」,他認認真真道:「不是我。」
姬滿齋抬手在空中結了個印,謝天地冷笑一聲,「小朋友,撒謊是要變成照片的。」
沒等杜程還嘴,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的天靈蓋灌入,然後……一路跑到了他的胸口?
杜程瞪大了眼睛。
胸口凹陷被充盈的感覺就像是擁有完整人形時的那一刻激動。
他有胸了!
杜程雙手摸上胸口,驚喜地看向姬滿齋,「原來你也是好人。」
壞人只有這個灰白頭髮!
謝天地眼睛差點脫窗,他看到了什麼?
姬滿齋的印對這個小妖怪竟然沒用?!
姬滿齋垂下眼帘,目光停留在杜程的胸口,抬手蓋住。
謝天地脫窗的眼珠坐起了過山車,啥玩意,他看到為死去老婆守身如玉的姬滿齋摸一個小妖怪的胸了?!
「你的人形有缺陷。」姬滿齋皺了皺眉。
杜程點頭,「他們在我身上親嘴,搶走了我的靈力。」
「荒唐——」
謝天地這句荒唐發自肺腑,急赤白臉道:「人類怎麼可能奪走妖精的靈力,除非妖精主動給。」
杜程反問,「我為什麼要把靈力給他們?」
靈力送人會死,他又不傻。
謝天地想也是,他頭疼極了,今天晚上他以為是一單很簡單的生意,哪知道一晚上他要經歷這麼多奇怪的事,世界觀被反覆刷新。
「姬大大……」謝天地可憐兮兮道,「您看怎麼辦?」
左邊一個小妖怪,右邊一個笨道士,姬滿齋在兩道相似的可憐目光中冷淡道:「你迴避。」
謝天地知道姬滿齋這是要親自出手了,「我這就滾。」馬不停蹄地滾出了病房。
病房裡已經沒有人類,姬滿齋摘下了帽子,小妖怪適應良好,還好奇地打量他,「你的原形是什麼?」
姬滿齋沒回答,把帽子遞給杜程,杜程很自覺地接了過去。
姬滿齋又摘了手套遞了過去。
杜程接過手套,在看到姬滿齋的手時愣住了。
姬滿齋的掌心有一道極深的疤痕,深到像是手掌被什麼利器當中斬斷又重新合上了一樣。
姬滿齋的動作很簡單,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一個透明閃光的印記浮現在空中,頓時整間病房都被一種恐怖的氣壓所佔領。
杜程抱緊了姬滿齋的帽子和手套,彷彿這樣能找回一點安全感。
下一秒,杜程就看到病房裡的孟詩平猛地睜開了眼睛。
是真的猛,「唰」的一下,跟詐屍似的,把杜程嚇了一跳。
「嗯?」身旁的姬滿齋發出一聲疑問。
病床上的孟詩平以「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氣魄直直地坐起了身,單薄的瓜子臉肅殺端莊,嘴唇輕輕一抿,「君既無情我便休——」
來會診的專家從昏迷症的討論方向火速改到了人格分裂。
孟母拉著孟詩平的手哽咽道:「詩平,你別嚇媽媽。」
孟詩平沉著冷靜,「母親何出此言,我如今可好得很,您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令親者痛仇者快,對了,父親既非要納妾不可,您乾脆也與他和離算了,咱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也未必活不下去。」
孟母:「……」
「小妖怪,」謝天地看得目瞪口呆,胳膊肘推了推杜程,「是不是你使壞了?」
杜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病房內氣度雍容的孟詩平,腦海內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不是我,我沒有。」
好傢夥,眼睛亮得都像燈泡了,謝天地又用胳膊輕碰了碰姬滿齋,「怎麼說?」眼神示意姬滿齋把小妖怪給抓了。
姬滿齋平淡道:「是我失手了。」
謝天地:「……」草啊,他的世界觀到底還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