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
新界的來悄無聲息,祥和寧靜，像暴風雨過的晴天，灰色雲層正慢慢散開,細碎的陽光已經透了出來,給人間送來光明。
莘九倒在地上，既已失敗，他也沒什麼再顧忌的，他看向杜程，輕聲冷笑，「說的倒是輕鬆,命中注定要成神的傢伙,我如果有這樣的命,我也不想這樣難看,知道九尾狐有多難成仙？！」
生而為靈獸,似是上天眷顧,離登仙只差一步,卻是一代一代只能在凡間消亡,記憶的繼承不是饋贈而是詛咒，每一個九尾狐在誕生之初就傳承了上一代不能成仙的不甘痛苦。
成仙已經成為了九尾狐頭上的枷鎖，不成功，便是下一代更深的怨恨,就像是造物主加之他們的詛咒一般。
杜程看著莘九現在也絲毫不知悔改的樣子,淡淡道：「我總算知道周隔海的自私嘴硬是從哪學的了。」
「羨慕我的命嗎？那就去試試吧。」
翻山印帶著火焰呼嘯著向九尾狐襲去,不客氣地將九尾狐的本體單獨的靈魂全包裹在了一起。
既然喜歡,那就不如親自去嘗嘗在不周山的火海中被煉化是怎樣一種滋味。
凡人倒在地上，最是無辜。
杜程想抹去唐芙的記憶，讓他忘記一切新開始,但這樣做，太過傲慢，自以為是地做覺得對對方的決定，最適得其反的例子，他還見得少嗎？
人間的經歷教會了他許多。
杜程喚醒了唐芙。
「阿莘……」
唐芙幽幽轉醒，一有識就呼喚莘九的名字，看前的杜程時，他先是一愣，隨立刻去抓杜程的袖子，「別殺他！」
看來，唐芙也什麼知道了。
星盤在手，前程往俱在心中，杜程有點明白當初的司命為何那樣執著傲慢，這種掌握未來的感覺的確會讓人有些迷失。
前的唐芙比今的還要慘，被九尾狐騙得團團轉，連整個國家的國運賠了進去，如若不是莘九要借殼轉身，唐芙連投胎的機會沒有。
他所欠下的債，不僅今生倒霉透頂，窮困潦倒，來日回地府，還要在地府受苦受罪上百年，來償還他這位昏君所犯下的罪過。
「他害得有多慘，不知道嗎？」
唐芙拉著杜程袖子的手鬆了，「我知道……」
「我可以讓忘記他，新來過。」
「的債，是他騙欠下的，就讓他去還。」
「如果答應的話，從今天起，霉運就會遠離，可以做一個普通人。」
做一個普通人……原來是最幸福的么……
忘記……
其實唐芙也是有那麼一點點感覺的。
第一次見白飄飄時，心臟從未有過的急速跳動。
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夢，夢有個沒有臉的人，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那一晚上他沒有睡，惴惴不安的，覺得自己像不應該對白飄飄心動。
夢的人是誰，唐芙沒去多想，甚至還有點不敢去想。
底是他本能的警告，還是莘九也在猶豫不舍，不希望他再陷進去？他知道這麼想也許有些自作多情了，可莘九是他曾經的愛人，他所認識的莘九絕沒有那般無情無。
最要的是莘九本可以不管他的，莘九完全可以藉助任何一個人的軀殼轉生，而不用費盡心思地帶他走。
黃泉路上，他拉著他的手淌過那一條河流，他渾渾噩噩開始遺忘，只記得掌心被人牢牢抓住的安心感。
他騙了他所有，唯獨有一點沒有騙他。
他說了不丟下他，就真的沒有丟下他。
唐芙下了決心，「杜程，謝謝的，我不想忘記他。」
聽唐芙的回答，杜程竟沒有感一點吃驚。
「我不殺他，殺人沒有任何，」杜程垂眸望向星盤，「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如果還記得他。」
杜程在唐芙前一躍跳下，唐芙完全來不及反應，他趴上天台的欄杆，只看灰色的霧中，一點紅色的身影翩然消失其中。
「咚——咚——咚」
下課的鈴聲響了。
新的法則降臨界，所有的精怪、半妖全接受了新法則的洗禮，輪迴這個新鮮的辭彙進入妖怪們的腦海。
原來，原來他們還有機會！
被強權管束待在精怪管理局的妖怪們驟然有了動力。
原本，妖怪們覺得這一輩子過完就煙消雲散了，其實內心個個想搞情，活就活這一輩子了，反正也是窮途末路，為什麼不去醉生夢死一番呢？何苦要融入會，勉強自己做個人？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去做一些出格的情。
如果不是有姬滿齋這尊佛坐鎮，間早就亂套了。
現在可不一樣了，他們也可以進入輪迴了。
今生修行，積德行善，下輩子就不用再做妖怪，辛辛苦苦地去修鍊，他們可以成為一個人，普通平凡的人類。
新的管理者原本也是精怪，現在已經做神仙了，這不是妥妥的榜樣？！
管理局的新局長坐在老局長的辦公室，單手召喚出星盤，又把星盤收回去，來來回回像是無識地遊戲一樣。
辦公室空蕩蕩的，很安靜。
墨缸的周隔海被杜程扔進輪迴地府去還債了，相信他在地下遇那些曾被他傷害過的精怪，怕是日子會過得相當精彩。
杜程仰起頭，蜷縮在姬滿齋的椅子，他覺得很空虛。
星盤吞噬了謝天地和姬滿齋，這兩位前仙人最終鑄成了一個由石頭變成的神，想必司命早在上一代星盤料了今天的情形，所以從上輩子就開始掙扎，最終還是未曾逃過命運的擺布。
間萬萬物被一個星盤左右命運，這豈不是太可笑了嗎？
成神真是一件很寂寞的。
似乎是察覺了他的不滿，掌心的星盤連忙向它的新主人傳遞它真正的作用，它非是命運的主宰者，只是忠實的記錄者而已，星盤上的情形瞬息萬變，頂多只能起一個窺探的作用。
神器果然是神器，極為通靈，險險地度過了一次被銷毀的危機。
星盤上對前所有生的情記錄得很清晰。
包括……姬滿齋暗地自己去做的那些。
抓捕作惡的妖怪，獨自去尋找罪魁禍首，他其實差一點就能抓莘九了，無奈莘九躲在唐芙這個人類的殼子，這數次躲過了姬滿齋的追捕。
姬滿齋的狀況越來越糟，他早就已經不適合再去使用翻山印，卻是強行地一次次使用翻山去鎮壓那些已經被邪術迷惑，失了心智的妖怪。
限將至的感覺越來越顯著，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
他偷偷去找謝天地這位星盤的原主人去算了一卦，他沒有告訴謝天地算卦的內容是什麼，聽謝天地說卦象上是九死一生的預兆，臉色沉靜了下來。
謝天地失蹤，他假裝去報警，實則卻只是在公安局轉了一圈，而什麼沒做，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
姬滿齋早懷疑身邊有了內鬼，只是一直不動聲色。
未成形的星盤出現時，姬滿齋一點也不詫異。
九死一生。
也該他償還的時候了。
他把一切算，一切計劃，甚至連他被心魔控制也在計劃之內。
只有這樣，他能更逼真地演那一齣戲，連自己騙過去，是最不會出錯的境界。
姬滿齋的這一條線戛然而止。
謝天地的那一條線倒是有第二截，這個前任司命最終還是步入了凡人的輪迴之中，再經歷十的歷練就又能成仙了。
姬滿齋為什麼沒有呢？
杜程抽出姬滿齋的哪一條金色命線。
這一條線很長很長，從姬氏的小公子開始起。
小公子生下來就雲霧漫天仙氣繚繞，粉雕玉琢，可愛得如同仙童，從懂起便學詩書懂禮儀，之便上山修鍊，苦修不輟，他也曾頑皮地逃了早課，師兄弟偷偷下山去喝酒，他也曾在人間除魔受挫，遍體鱗傷地在凡間悄悄修養。
成仙他沒有一天的放鬆，身居仙位，心在凡塵。
他為一顆小小的石頭動了心，暗中的掙扎壓抑，杜程在命線上看得清清楚楚。
還有在曲觴死的枯坐不周山，剖盡心頭血。
一個活的姬滿齋完完整整地呈現在杜程前。
他了解過的，沒了解過的，所有的細枝末節全部展現了出來。
姬滿齋也會受傷，也會痛苦，也會傷心，會妒嫉，會貪婪，貪嗔痴愛恨遲，他亦是凡人。
心頭澀澀地緊，杜程握緊了那根金色的命線，把自己蜷縮在寬的椅子，努力地去感受姬滿齋殘留的氣息，他愛上的是一個凡人，這令他感更加珍貴。
金色的命線在掌心微微燙，刺痛了杜程的肌膚，他垂下眼打開手掌，在模糊的淚水中看了一點刺眼的紅。
金色的命線長出了新的一點，是紅色的。
命線上閃爍著鮮紅的顏色，只有一點，像是小小的火苗，上頭的溫度燙得杜程掌心起了淡淡的紅痕。
杜程忽然想起姬滿齋掌心的傷還有他在姬滿齋身上留下的各種痕迹，他一直不懂，他怎麼能在姬滿齋的法器上留下痕迹呢？
現在他明白了。
因他愛他，給了他能傷害他的力量。
因他愛他，他的命運新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