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會議
旌旗當空,藍天白雲。
武林八大世家,三十六門派,齊聚雍城城郊,共商圍剿魔教之事。
這日,南方武林第一世家宗主余祐率彭家宗主彭宇、陸家宗主陸雍、江城派錢掌門以及廬江桐山派吳掌門等人抵達圍剿魔教大本營,一座陳舊的木堡。
大會的主持人楊度親自迎接道:「老夫備下酒宴歡迎諸位朋友。」
南方武林諸人坐次很是有趣,首位是一男一女。余家宗主余祐,彭家宗主彭宇,當然他兩不是夫妻,只是戰友。余彭兩家數百年前,有過恩怨,如今兩家的宗主一起坐下,便是南方武林最有話語權的兩人。
與南方不同,北方武林人士是清一色的男子。
彭宇喝了一口酒道:「北方孟家不是有一位極優秀的女公子,未見到可惜了。」她說的人便是孟家的女公子孟曦。
余祐笑道:「北方的事,關我們什麼?」余祐大張旗鼓地來北方,可以說只是為了名聲。要說八大世家宗主中,誰最沒名聲,除了余祐,還有誰能與之相比較。一位正值壯年的男子沒成婚,就有了三個孩子。
彭宇的名聲與余祐比較起來,半斤八兩。
他兩來了,陸雍是不想來,也要來。
彭宇還把不愛出門的妹妹彭小魚帶上。這可令陸雍又喜又怕。
宴會還未開始,先有侍兒有獻茶,可余祐一聞那茶味,登時惱火,幾乎把茶杯摔手扔下。他的目光瞥向對側的席位,最好的坐次是楊度和葉謙。楊度武功據說在過世的兄長之上,當年楊家滅門,楊度因不在家,逃過一劫。可惜他妻兒慘死家中。葉謙在武林中,武功出眾,名聲極佳。
余祐又見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公子,這人便是獨孤家的繼承人獨孤達。余祐道:「獨孤家和楊家可是血海深仇,身為獨孤家的繼承人卻還前來。」
彭宇道:「獨孤達的生母是楊度的親姐姐。他的祖母是上官家的女公子,外祖母是葉家的女公子。他的出身在北方可是獨一位。就缺孟家了,恰好孟家有一位不錯的女公子。」
余祐嘲笑道:「做宗主,就不只能看事物的表面。獨孤家和上官家交好,葉家和楊家唇寒齒亡。至於孟家,當年他們曾統率北方一二百年,可如今也衰敗了一百多年了。」
彭宇笑道:「你別再對我上課了。在下就是一位女武夫,江湖中的公事,若要談論,還是去找我的妹夫。」彭宇暗笑余祐對私事,有他對公事一半留心,他的名聲不至於差到如此的地步。彭宇的目光投向陸雍,正和小魚如膠似漆。
正式開宴,侍兒把雞,鴨,羊,豬,牛等菜端來,食材烹調的恰當好處。可余祐偏偏是吃素的。他幾乎不動筷子,無奈喝了一口茶,心中更是憤懣,忽聞到一股惡臭味,是一位侍立角落的醜陋女子散發的。
余祐見那女子滿臉腫脹不說,肌膚黝黑,臉頰之上還有數不清的黑斑,天下間竟還有如此醜陋的女子。余祐對氣味極度敏感,聞到那女子府異味,像是是多日未洗澡。余祐彈指把含著滾燙茶水的杯子射向那位女子。
那女子的額頭被茶杯砸到,隨即撲倒在地。她一面護住流血的額頭,一面磕頭求饒道:「小人可是放了什麼錯?」她的聲音蒼老至極。
余祐聽她的聲音,如同是一個老太婆。
楊度見狀,解釋道:「這名丫頭叫「小雲」,是剛撿來的。平日里在廚房負責燒火,我見她還算機靈,便讓她來前廳伺候,想不到得罪了余宗主。」
余祐對著小雲大罵道:「一個燒火丫頭,不好好在後廚待著,來著前廳做什麼?」
楊度朝小雲呵斥道:「還不退下。」
小雲顫顫巍巍地離開。
小魚見小雲的額頭受傷,心生憐憫。不顧陸雍勸住,跟著那位丫頭離去。
余祐嘲諷道:「現大戰在即,閑雜人員混入,就不怕女子會是魔教的暗客?」
獨孤達道:「小雲是我偶遇的,見她身上有很多鞭傷,又多日未進米水。小雲說:「她是染了惡疾,被東家趕走了。」我見她可憐,就暫且收留。」
余祐不屑道:「獨孤公子,若是她真是魔教中人,你擔待的起嗎?」
葉謙笑道:「魔教總不至於讓一位生病,且沒內力的女子當暗客。」
小雲進木堡前,就被檢查過。她是一位沒內力不懂武功,感染惡疾的孤苦少女。獨孤達本是想給小雲一筆錢,令她自謀生路。可小雲道:「獨孤公子,我父母雙亡,求你的收留。」她才到了木堡做了一位最下層的燒火丫頭。
小雲在木堡連像樣的住所都沒有,就被安置在廚房的柴房裡。裡頭內偷堆滿各自雜物。連一張床都沒有。在這春寒乍暖的時節,晚上,小雲就裹一條破被子睡在稻草堆上。
小魚在小雲的居所,替小雲止血,見她住的如此簡陋,心疼道:「要不我讓人替小雲換住所。」
小雲低頭道:「我本是燒火丫頭,住在這裡幹活還方便一點。」
小魚的眼神中透露出同情,好奇地問道:「小雲你多大?」
小雲道:「十八。」
小魚想不到小雲還比她小三歲,更是把小雲當然她的妹妹看待道:「小雲有什麼需要的幫忙地方,儘管和我說?」小雲搖了搖頭。
等待小魚離去,小雲眼神露出一種寒氣,心想:「世家門派的少女可真是單純。」
小雲是這位少女的化名,她真正的名字,叫做「暝煙」。是江湖中聞名遐邇魔教「上照教」里武功最厲害的少女。
次日,天還未亮,暝煙便被蔡廚頭拉到灶台前燒火。
時下的暝煙在木堡,干最底層的活。若不是為了混進木堡,以暝煙的脾氣,她怎麼願意干下人的活。
好不容易,早飯備好了,蔡廚頭又使喚暝煙道:「你把吃食送到東面的院落。」
廚房位於木堡西面,給東面的院落送早膳,需推著小車,走半里才行。東面院落住的就是南方諸人,領頭的余宗主一看就不是好脾氣,給他送早膳,可不是好活。
暝煙昨日被余祐砸了腦袋。她思考著要不要在早膳里下毒,可又想著現在下毒時機尚早。
暝煙就一個人推著小車,到東面的院落,可她還未進門,就被守衛攔住道:「以後吃食都不用送。」原來南方諸人弄了小廚房,自個開伙。
暝煙只得推著小車回到廚房。
蔡廚頭聽了暝煙的說辭后,遞給暝煙兩個肉包:「以後他們的用度還是做賬上。」暝煙吃下冷的包子。在木堡的日子中,這是她第一次吃到乾淨的吃食。往常暝煙只能吃廚房裡剩下的殘羹冷炙。她只恨白白錯過了一個下毒的機會。
未幾,蔡廚頭使喚暝煙道:「把茶水端到開會的大廳。」
暝煙的毒藥還在柴房中,喂懦道:「我可否先去一下茅房。」
蔡廚頭大斥道:「叫你幹活還推推拖拖,不怕再被南方那個蠻子砸頭。」引的在場之人哄堂大笑。
暝煙咬著牙,把茶水端到開會的大廳。暝煙透過門縫,見大廳里的人正討論不止。
楊度道:「有勞諸位英雄不遠萬里而來圍剿魔教。在下敬諸位一杯酒。」
在場的人都愛喝酒,唯有餘祐不愛飲酒。他見茶水未到,只得勉強小啜濁酒。
楊度說好開場白,便只和葉謙竊竊私語。他兩的下首是獨孤達和上官哲。上官哲是一位白髯老者,也是諸位宗主中年紀最大。再下首便是太原孟家三公子孟德。
楊度只顧著和葉謙討論,余祐等人被冷落到一旁,彭宇喃喃道:「我們是來打下手嗎?」
余祐來北方,當然不是給他人當小兵,他道:「在下領南方三大世家,十六門派而來,請問北方是以哪一家為尊?」
這話說到了北方世家的痛處,武林八大世家論實力,南方世家只有餘家能和北方各世家相比較,可北方世家各自為政,莫不是魔教與楊家有滅門之仇,北方武林還不一定能匯聚。
余祐的話自然令在場的北方武林人士不爽,尤其是葉謙,他道:「如果南方諸位英雄,不像我等和魔教有血海深仇,大可在雍城等我們等凱旋歸來。」
南方武林距離魔教有些許距離,恩怨沒有北方武林那般深,但也不代表沒有。
江城派錢掌門大聲道:「怎麼說我們就和魔教無關了,十四年前,我派前掌門,我的兄長帶小侄女去長安尋醫,可神秘失蹤。直到數年前,才尋到兄長屍骨,是被魔教所害。」
錢掌門頓足道:「可憐我的小侄女,直今下落不明。」說著,他身後的一位少女潸然淚下,那少女是江城派首徒,已故掌門的大女兒吳瑞子,白皙如玉,芊芊少女。
會議討論的正酣,門外的暝煙忽被人推了一下,暝煙立即轉身,見是小魚。
小魚單指堵在嘴巴前,示意暝煙別出聲。小魚好奇大會上的內容,所以來偷聽。
暝煙以為小魚是督促她送茶,躬身道:「小人,馬上把茶水端進。」
「讓我的侍女送進就行了。」小魚見茶水是余宗主,定是暝煙不敢見他,才未把茶水送入,小魚吩咐侍女瑤娘送茶水,她和暝煙繼續躲在角落偷聽。
葉謙見到吳瑞子在抽泣,便道:「在下是有女兒之人,打打殺殺的事怎麼能讓女人來。」
「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了。」彭宇道:「在南方有一個傳說,當年有一位吳越女,在吳越國國難當頭時,一位弱女子選擇和敵人殊死一戰。」
上官哲插道:「彭宗主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可若是打戰,彭宗主會讓你的妹妹上戰場嗎?
葉謙跟道:「女兒若是家中是珍寶,若是到了沙場,有幾人能否封狼居胥。若是不小心,被敵方所獲,輕者做奴為婢,重者連名節都難保。」
聽到此處,暝煙嘲笑她還未抓,就已是為奴為婢。
突然,叮噹一聲,小魚被剛才的話嚇到了,不小心把壁上掛著的劍給弄掉下。
「外頭是什麼人?」大廳內的人對外大聲質問。
小魚本想站出來認錯,可腦袋還在回想葉謙的話:「我來此地是不是給姐姐添麻煩?」一時沒回神。
暝煙以為小魚是怕被人指責。暝煙心想:「與其被抓質問,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暝煙閃出跪在地上道:「是小人,本該是小人端茶倒水。可小人昨日得罪南方那位宗主。小人害怕,好在有一位姐姐替我把茶水端出,小人便偷偷等待門外。」暝煙的話,沒有半點紕漏。
小魚擔憂暝煙受罰,正要出來。暝煙搶道:「要罰小人什麼,儘管罰,只要不把小人趕走即可。」
余祐大怒道:「好一個小丫頭,不想伺候人,就早說,何必偷偷摸摸躲在門外,不是魔教的暗客,會是什麼人呢?」
暝煙沉默不語,咬著牙,思考該怎麼應答。
小魚聽到暝煙被懷疑成魔教的間諜,心中大駭,正要進廳,替暝煙解釋一番。小魚的侍女瑤娘心想:「如果小魚突然出現,讓人知道了一位世家大小姐偷聽眾人談話,怕對小魚的名聲不利。」她小聲:「小姐,由我說明一下。」
瑤娘側身站出,對眾人道:「剛才我見小雲慌慌張張的,便代替小雲姑娘端茶。」
「小雲之所以在大廳外,是等待余宗主喝好的茶杯,好帶回廚房清洗。」
瑤娘的解釋合情合理,彭宇猜出方才是小魚也在偷聽,她笑道:「余祐,你何必跟一個小丫頭髮這麼大的火。」見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暝煙道:「你都把小雲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
彭宇忽有一個主意,揮手讓跪著的暝煙站起,問道:「小雲廳內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暝煙心想:「這位女宗主是在試探我?」暝煙思考了片刻,最終選擇點頭。
彭宇問道:「我問小雲,你認為我是該把妹妹帶到雍城,還是不該?」
「該。」暝煙不假思索道:「彭二小姐是彭宗主的親妹妹,兩姐妹自然要在一起。」
「小雲說的好。」彭宇笑道:「在下想說我們勝利的倒是沒事,如果我們輸了,還能見到最親近的人最後一面嗎?」
暝煙見她應對的沒問題,躬身道:「小人,可否退下。」
「且慢。」余祐還不願意放暝煙走,他道:「下人若是犯了錯,都不罰一下,怎麼讓下人知道規矩。」
紅日當空,正是晌午。
幸好初春的太陽還不是很毒辣,暝煙頭頂一塊木板,被罰跪於廣場上。在上教暝煙可是連師父都沒罰過的。暝煙內心嘲笑道:「沒了容顏的我,在上教受了不少白眼。現在又沒有身份,真是處處被折辱。」
余祐要罰暝煙跪一天一夜,且不能喝水,更不用說吃飯。
日落西山,小魚扶起暝煙道:「小雲,你不用跪了。」小魚把事情的原由告訴姐姐。彭宇便找了余祐說情,嗤笑余祐怎麼和一個小丫頭鬧脾氣。余祐這才撤回對暝煙的懲罰,但要暝煙跪半日,余祐心中才解恨。
至此,暝煙和余祐的梁子就此結下了。
小魚給暝煙備下飯菜道:「小雲和我一起用晚膳。」
不過暝煙是一位心高氣傲之人,冷冷道:「廚房留有給我的吃食,不需要麻煩彭二小姐。」暝煙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廚房中人怎麼會給暝煙留吃食,暝煙摸了摸衣袖,還有幾個銅板,便出木堡,或許還能買到燒餅,或是饅頭。
木堡外,被升起了點點篝火,一些小門派的門人圍著篝火取暖。他們未有資格住在木堡內,就圍繞著木堡安營扎帳。這些人也不是江湖大俠,最多是一些土匪,他們參加圍剿魔教大會,不外乎是碰運氣,發一筆橫財。
篝火畔,坐著一位正在彈琵琶的少女,她的個頭很小,年紀更是幼稚,勉強抱住琵琶。
琵琶聲雜亂無章。暝煙一聽便知那少女未真正學過琵琶。少女的身旁均是濃髯凶煞的大漢,少女嚇的早就瑟瑟發抖,手一滑,琵琶掉到了地上。
「你會不會彈琵琶。」大漢們兇惡的目光看向這位少女。
暝煙撿起琵琶,低聲道:「要不小人替諸位大人彈一曲。」
「你會彈嗎?」大漢們見暝煙不過是一位相貌醜陋的女子,怎麼會彈琵琶。
驀然,一陣樂韻劃破長空。
四下寂靜,大漢們都未聽過如此動耳的琵琶聲。
暝煙面木表情的撥動著琴弦,彷彿世間的一切和她無關。
不遠處獨孤達聽見樂聲,他想起了一件往事。四年前,他見過一位最獨特的少女,面如芙蓉,白皙水透,穿著煙藍色西域長裙,但五官是中原少女的相貌。
那位少女會彈琵琶,腳踝上綁著兩個銀鈴鐺,發出叮噹作響。
那位少女叫「暝煙」。
她曾把小刀架在年紀比他還小的楊小白的脖子上,威脅獨孤達,眼神帶著戾氣的少女。
獨孤達一直後悔,他當初把楊家遺孤帶回家,卻沒把一位正在落入歧途的少女帶到他的身邊。
忽然,樂聲停住了,暝煙見獨孤達出現,跪下道:「獨孤公子,小人是見那位小姑娘,可憐才彈曲子幫她一把。」
獨孤達知道暝煙被余祐罰了一事,心想堂堂一位宗主怎麼和一位小姑娘計較,他對暝煙道:「要不小雲做我的貼身侍女如何?」
暝煙未立即回答,她當然認出獨孤達是當年想帶她之人,只不過獨孤達再也認不出她,半晌過後道:「好。」
可就在暝煙成為獨孤達侍女的次日,小魚也想暝煙做她的貼身婢女,只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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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宗主,你現在欺負暝煙了,到後期打臉不要太多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兩位好戰友都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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