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哏
說來當初柳小姐會拿出私房錢贈與顏生讀書,還是乳母田氏提的建議。這主意原本沒錯,只可惜被歹人鑽了空子,不僅綉紅那丫頭沒了命,更是小姐顏相公都不得好。
田氏心中也是自責不已,當初若非她偷聽到老爺和夫人的對話,小姐也不會聽她的話,投資那顏相公,自也不會有如今這些事了。
黎望聽田氏說明來意,便問:「這麼說,你們也覺得殺人的不是顏兄?」
田氏諾諾點頭:「那些錢本就是贈與顏相公的,他實沒必要殺害綉紅啊,她不過就一小丫頭,從沒與那顏相公打過交道,這沒道理的。」
白五爺忍不住開了嘲諷:「瞧瞧,連人乳母都知道的事,那柳員外倒是好生糊塗。」
「正是正是,我家相公都沒見過那小丫頭,又怎麼可能會殺人!」雨墨也跟腔道。
這一個兩個都還挺情緒上頭,黎望反而沒了吐槽人的欲.望,只問道:「這些話,你是想讓我們帶去告訴縣尹老爺嗎?」
「這……」乳母田氏心裡自然也有一番小算盤,柳小姐是她奶大的,情分自然非比尋常,小姐因此事都有了輕生的舉動,她總得做些什麼讓小姐安心。
「還是說,你想一力承擔下這罪名,便說你和綉紅為了安柳小姐的心,瞞著那柳小姐給顏兄去了信箋,約他於角門見面,卻沒想到綉紅遭人扼殺,你因害怕此事暴露,所以才三緘其口?」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乳母一看就沒這麼好膽,白玉堂剛要說話,就被黎知常一個眼神堵了過來,也就失了說話的先機。
「如此一來,既能全了你家小姐的名聲,也能替顏兄脫罪,找出真正的殺人兇手。至於你奴大欺主一事,在命案面前,也無甚關係了吧。」
黎望今日為了裝排場,拿了一柄通體和暖的玉摺扇,這會兒他坐在上位隨意把玩著,竟是給人一種把玩人心的荒誕感。
就連方才情緒激動的雨墨,這會兒都屏住呼吸,不發出半點兒聲音了。
乳母田氏更是大氣都不敢喘,她是后宅僕婦,柳員外於她而言已經是頂頂厲害的人物,卻沒想到這位後生郎君這般厲害,剛想張口辯駁,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沖了進來。
她扭頭一看,竟見自家小姐面色倉皇地奔了進來。
「小姐,您怎麼來了?」
柳小姐閨名金蟬,她一進來就認出白玉堂是救她之人,臉上原本的警惕登時去了三分,只道:「我願赴公堂替顏相公正名,不需這些謊言謊語。」
柳小姐此刻形容稱不上多好,因為幾番憂思,又是一番尋死,臉色竟比病弱的黎望看著還要蒼白,看得乳母田氏心疼不已。
「至於我的名聲,又有何足惜呢,倘若真要嫁給那馮君衡,倒不如去廟裡做姑子,信柬是我寫的,銀錢也是我讓綉紅送的,如今綉紅平白丟了性命,我若是連這點名聲都不捨得,他日九泉之下也沒臉面見綉紅了。」柳小姐說罷,便掩面哭泣起來。
柳小姐這麼說,自是合了五爺的心意,只是對方這般主動,他反倒有些束手束腳起來,便不由自主地望向慵懶坐著的黎知常。
黎望也挺無奈,只能開口:「嫁與那馮君衡?此人是誰,據我說知,小姐該與我顏兄有婚約才是,怎麼婚約未解,就能別嫁?」
說起這事,就是家醜了,柳小姐也不想多提,畢竟她總不能說她爹嫌貧愛富,不滿意這門親事,要另尋土財主女婿吧,而她那繼母口蜜腹劍,只想讓娘家侄子娶了她,好將柳家家財盡數入她兜里。
父親對她雖然疼愛,但到底顧及不得,這段時間那馮君衡日日出入后宅,說是請安,但那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那賊眉鼠眼的模樣便讓她心慌不已。若屆時真逼不得已嫁與此人,她寧可一死了之。
先頭那三年礙於孝期不敢明目張胆地對她動手,現在她出了孝期,相比較馮君衡,自是與那顏生的婚約更讓她期待些,畢竟是母親定下的婚事,總不至害她。
柳小姐之所以同意乳母的提議送出銀錢,其實已經是孤注一擲了。
她剛要開口,南星就跑進來說外頭有個姓馮的公子求見,也算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少爺,咱要見嗎?」
「這得問咱們五爺想不想見了,你問我,我當然是不想見了。」
白玉堂便笑罵道:「你自個兒不想見,難道五爺我就想見了嗎?」
黎望摺扇一指,擺了擺道:「那可未必,雨墨這小子也說了,那柄扇面可是被那柳馮氏的侄兒強討去的,如此遺留在綉紅被害現場,五爺你就不想見見他嗎?」
白玉堂便有些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想說這姓馮的就是殺害綉紅的兇手?」
「哎,小生可沒有這麼說,不過嘛,這捉賊拿贓,那綉紅既然是送錢去的,這錢沒了,總不可能是自己長腿跑了。」黎望含笑看人,「不過五爺你從小金尊玉養,從不沾銀錢這些阿堵物,想來是不知道這個的,倒也合情合理。」
白玉堂:……艹,這狗東西真真好記仇,好幾天前的話都記得這麼牢,難怪被人說脾氣不好了。
「你埋汰誰呢,現在論正事,五爺我不同你計較。」白玉堂忍了忍,才繼續道,「你的意思是,這錢在誰手上,誰就是殺人兇手?」
黎望還未說呢,那田氏便應道:「準是這樣沒錯!」
雨墨卻反倒沒那麼樂觀:「那錢也沒長臉,怎個辨認得清楚?」
白玉堂卻是暗生巧思,聞言便道:「你又沒見過那些銀錢,怎就不知它們長了臉呢?你便瞧好了,咱們就試一試這馮家君衡,瞧瞧他是否人如其人。柳小姐可願留下配合一二?」
柳金蟬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於是很快,馮君衡就被南星帶了進來。
要不說柳小姐尋死覓活不想嫁此人呢,實在是這人生得……也著實寒顫了些,不說這兔耳鷹腮、蛇眉鼠眼,就是這眼神滴溜溜地轉著,便讓人心生不喜。
馮君衡原本覺得那顏查散已是俊秀樣貌,好生令人羨慕,這番他聽姑母的勸來抱這官宦家少爺的大腿,竟發現這二人尤甚那顏生,心中這嫉妒啊,那是歘歘歘地往上跑。
怎的這些人就這般會投胎,他就偏生得這般貌丑,顏生也就罷了,到底家貧,這兩人也未免太讓人嫉恨了。
馮君衡自不是什麼會掩飾心情的內斂脾性,他想什麼就表現在臉上,就連雨墨都看出這位馮少爺心裡所想。
「小人馮君衡,拜見這位少爺。」
黎望又不是謙謙君子,更不是什麼周全人,他才不管這馮君衡是不是殺人兇手,既是不合眼緣,態度當然算不得多好:「小生不過一屆秀才,哪裡擔得起你這般大禮,小生可不敢受。」
好傢夥,氣得馮君衡直想甩臉子,他心想你橫什麼橫啊,不過就是有個好爹,若他爹在京中當大官,哪還看得上什麼柳小姐啊,便是那皇帝的女兒也娶得。就是這拿摺扇的看著委實虛弱,倒是讓他心裡平衡了些。
這被黎知常損心裡憋屈,但看黎知常損人,卻令人快.慰得很,白五爺揚了揚眉,接言道:「這又不是京城,你做這般謙虛模樣,你爹又瞧不見。」
這居然還給他捧哏上了,黎望摺扇一展,不由哀嘆一聲道:「算了,不談這個了,這顏兄也真是,早讓他去我府上讀書,偏就這般迂要來姑母府上拜訪,現在好了,攤上命案了,真是想想就覺得晦氣。」
「可不是嘛,好在柳小姐蕙質蘭心,在那銀錢上做了標記,此番稟告縣尹大人,讓縣尹大人搜查賊贓,必是能還顏兄一個公道。」
馮君衡原本還在努力找詞附和兩句,一聽這話,嚇得登時面如土色,旁人不知,那綉紅丫頭兜里揣著的銀錢可還在他書齋的抽屜里放著呢,若真被人翻出來,他豈不是要被抓進去砍頭?
不不不,這可不成,他得趕緊回去把這錢處理掉,原本是想著能有幾個閑錢花花,現在先丟了這燙手山芋再說,就丟去府中那小湖裡吧。
馮君衡心中作了打算,哪還有什麼心思溜須拍馬,隨便找了個肚痛的理由便奔出院去。
白玉堂一見,當即拿了黎知常的名帖去縣衙。
他腳程極快,等他說服縣尹去馮家拿人,剛好碰上馮君衡要銷毀賊贓,這番人贓並獲,嚇得他登時癱軟在地。
柳洪原本就在縣衙,在看到繼妻侄兒被衙役捆著押進來后,登時心中咯噔一聲。
「君衡?你們捆他作甚?」
很快,柳洪就知道為什麼了,這殺綉紅的不是顏查散,而是馮君衡啊。這蠢東西,殺了人竟還把賊贓留在家中,還被抓了個正著,真真是個蠢物。
一邊是有大好前程的舉人,且這舉人還有兩富貴朋友,一邊是蠢得能把自己作死的繼妻侄兒,柳洪作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那是毫不猶豫就選了前者。
馮君衡也不是什麼好膽色的,一頓板子下去什麼都招了,包括他偷拿顏生信柬赴了綉紅之約,因綉紅掙扎又錯手殺人,繼而他又留下強討來的扇面栽贓顏生,如此粗糙的犯案,若不是顏生為了保全柳小姐的名聲認下罪名,案情早該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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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五爺:辣雞黎知常,有太記仇了吧!吃五爺一刀!【揮舞大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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