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各謀算
第三十九章故人相逢各謀算
鄭屠去了這兩日,惠娘只一刻不停的派了小廝去城門口打聽。怎奈東向而望,卻不見影兒,心裡有些焦躁,顧不得便喚了李響過府,只在前廳說話道:「你家哥哥去了這兩日了,恁地還沒有信兒傳來?莫不是有甚麼事情?」
李響沉吟道:「此去五嶺峰,一來一往,只怕要三兩的路程,若是再有比試拳腳刀兵的時辰,算起來,也得三四天。因此大娘不必煩惱,不妨再等上兩日,再好說話!」
「只好如此罷了。」惠娘點頭道,「你這些時日幫襯你家哥哥,倒也盡心,如今這渭州城內,倒也離不得你的手,你不妨多派些人手,在那城外尋訪著,一旦有了你家哥哥的訊息,便可速速來報就是。」
李響答應了,又說了兩句城內安排的話,就告辭出來。在各個鋪子里巡視了一番,依舊在狀元橋的鋪子裡間坐了,又叫夥計煮了茶來吃。
剛剛坐定,便見到一個精瘦的閑漢過來,卻是他往日的舊人,跟隨他久的潑皮喚作麻三的。那廝也進了裡間,見了李響,叉手見禮。
李響見了他不由笑道:「你這廝,倒也疲賴,俺躲在這裡,你也尋得見。」因讓他在對面坐了,又叫夥計端茶與他吃。
那麻三笑道:「當不得大官人如此。只是大官人如今身份金貴,卻不是俺等想見便見的。如今這偌大的渭州城也只在大官人的手裡管著。哪個鋪子里敢與哥哥說個不字?前些時日在城東見著了大官人,正想上前搭話,卻不想大官人正與那陳都頭敘話,因此不敢近前,今日倒是恰巧了!」
「這幾日不見,便說得如此生分了?」李響不由嘿然笑道,「你這廝若不是有甚麼事,斷然是不肯尋俺說話的。只管說,有甚麼事情,不然一巴掌叉了你出門。」
麻三不由涎著臉,嘿嘿笑道:「若得大官人賞一巴掌,倒是俺的福氣了,平日里,便是有人想要討一巴掌,也不是不能的。」
「平百里耍甚麼油嘴兒,只管說事!」
「是是!」麻三忙道,「小人這幾日正在琢磨,想當年,大官人名頭也不下於這鄭屠鎮關西的名號。小的們投在大官人名下,也是吃香喝辣,穿的是綢,吃得是油。倒是今日——」
「今日如何?」李響不由臉色一冷。
麻三壯了壯膽兒,湊過去道:「今日大官人在這渭州城內可說名頭正響。只是這終究只是與他人作嫁衣了,卻遠不如當初大官人自如快活啊!」
「哦?此話怎說?」李響斜了他一眼。
麻三見問,便眉頭挑動了幾下,忙笑著壓低聲音道:「這兩日,聽聞鄭屠府上的小廝說起,只道鄭屠要尋那五嶺峰上的強人比試武藝。大官人想來,那五嶺峰的強人豈是好想與的?指不定便將那鄭屠便將性命葬送在了那裡。顯見得這兩日過了,那鄭屠還沒有迴轉,只怕是凶多吉少,大官人豈不早作決斷?乘勢收了鄭屠的鋪子,這渭州城,大官人要怎樣便怎樣,豈不是快活?」
李響聽聞此言,不由心裡砰砰亂跳。這麻三說的有些道理,顯見得這已然是第三日了。那鄭屠若是不回,定然是凶多吉少。想鄭屠斬殺了那五嶺峰的五寨主王彪,那寨中的頭領豈肯善罷甘休?聽聞那寨主頭領小張飛宋承貴有萬夫不當之勇,只怕真要應了這麻三的話了。
麻三見李響的面色變了幾變,也沒有出聲相駁,便只道他有些意動,不由又乘熱打鐵道:「大官人若是不放心,不妨再等上一日,若是那鄭屠還沒迴轉,大官人便只管放心,將這鄭屠生意全盤接手,也只在大官人翻手之間。」
李響見了麻三如此,沉吟了良久,方才點頭道:「你這廝說得也有些道理。只是這些話你恁地從你口中說出,倒也有些見識的模樣,往日你怎麼沒有這等的見識?」
麻三嘿嘿笑道:「往日有大官人照拂,自然無需用心。如今大官人許久不與俺等親近,不由得想念大官人緊,由此便設身處地,為大官人謀。」
「倒是個忠義之人!」李響點頭道,「也罷,這事我權且思謀一番,輕易不能妄動。你且去罷!若是要做出來,俺便來尋你!」
那麻三大喜,一徑兒的告了叨擾,便離去了。只是去時,那滿臉的喜氣,便是骨頭也輕了幾兩。待出了門,轉了幾個彎,進了一家茶肆。
「可有一間閣兒?」茶博士上前唱喏道。
「我自有熟客!」麻三點頭道,「你只管煮些好茶來。」說罷,便徑直上樓,進一個雅緻的閣兒里。那閣兒里早坐了一個人,一身青色葛衫,頭戴落櫻英雄巾,面色慘白的漢子,他正一手端著茶碗,細細的在吃著茶。
「大官人安好!」麻三上前唱喏,並不敢在他面前坐下。
「你說的那李響,可曾有些意動?」那人並不看麻三,如自言自語一般。
麻三忙上前道:「有些意動了。只是還有些擔憂罷了。」
那漢子點頭道:「這個自然。論拳腳,他不是鄭屠的對手,輪手段,也做不得對頭。因此想要使得他與鄭屠反目成仇,只怕是難上加難。
「大官人何不直接說動鄭屠那廝,免得飛了這番口舌?」
那漢子不悅道:「某家做事,你也插什麼口?」又見麻三情緒有些悚然,不由又聞言笑道:「你且寬心,此時與你並無大礙,你且只要知曉,那鄭屠斷然無有活著回到渭州城的時日。」
「自然信得過大官人!」麻三忙道。
「這些銀子,你暫且拿去。只待日後事成,定然還有重金酬謝!」
「如此就好!」麻三答應一聲道,「俺明日再去尋那廝說話就是!」
兩人再無他話,麻三隻管道謝,又吃了一碗茶,急忙忙的離去。
待麻三走遠,便從那格子里屏風隔著的裡間走出一個人來,卻是個書生裝束,只是年紀頗輕,麵皮白凈了許多。
「恁地將這般重大之事,托與一個潑皮?」那書生模樣的人皺起眉頭道。
「這裡人都重利,厚利相許,這事倒也容易。」那漢子道。
那書生只得點頭,卻又頗不放心道:「這鄭屠倒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只是我等謀划之事,卻繞不過他。若是能得他這一武藝非凡的漢子,倒也是我等的一個助力。」
那漢子笑道:「正該如此,那鄭屠與種經略使有些掛礙,因此李響比之那廝倒也好使喚一些。」
「只是真箇能在路上除了那廝?」
「鄭屠雖也有些力氣,但俺等人數眾多,且都是不惜性命的死士,經得過戰陣的,要砍殺這般一個人,卻不是易如反掌一般?」
「也只得如此了!」那書生點頭應承了一句,便道,「若是事成了,我便早日回去,這般的地方,藏頭藏尾的,讓人好不憋悶壞!」
「自然如此!」那漢子笑道,「這番出來,不過是使得你長些見識,日後或可獨擋一面,或有大事相托也是可能的。」
「只好如此了!」
當下兩人也吃了些茶,便徑直下樓,隱在了這市井之間,不見蹤影。
又過了一日,鄭屠還沒迴轉。惠娘有些心焦,便又要喚李響說話。
李響先唱了個喏道:「嫂嫂休得焦躁,想來哥哥已然在路上了。」
惠娘黯然道:「話是這般說,若是要早回的話,也不打發那武二早一步迴轉,報個信兒?莫不是那強人連同武二也一併的打殺了?」
「嫂嫂說哪裡話?」李響道,「若真箇是這般,俺也是要為哥哥報仇的。卻不如去府衙,將此事與知州大人說了,也好派兵去接應一二。」
惠娘聽了這番話,不由垂下淚來道:「如今再去求告官府,卻不是遲了?」
李響忙道:「卻如之奈何?」
惠娘此時,不由抬起頭,盯著李響道:「叔叔,若是你家哥哥回不來了,鋪子里大小的事物,卻要依仗叔叔了。如今卻不如先派了人去,沿途尋訪,或可有些消息!」
李響正要答應,便聽得旁近一個聲音道:「姐姐莫失了分寸,官人武藝妹妹也曾見得。那五嶺峰的強人頭領,也當不過官人兩刀,此番定然能安穩回來。」兩人回頭看時,卻不知那蕊娘何時也走到了前廳的門前,臉色卻甚是堅定,又將眼兒在李響臉上打轉。那李響莫名的心裡打了個突,不敢再則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