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玉鬟

蘇氏玉鬟

寧竹衣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安置好了行李,又叫下人打來了熱水,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衝去了一身的僕僕風塵。

等到換上了乾淨衣裳,她便叫山楂鋪開信紙,研上磨,打算給家中寫一封信報平安。

她不擅文辭,寫信也只用最直白的文字。寫幾個字,她就要咬著筆桿皺眉思考一會兒,看看能不能這裡引個典故,那裡加點修飾,好顯得自己並不是那麼的腦袋空空。只可惜她對辭藻典故實在知之甚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來。

她的筆尖在信紙上遊走一會兒,留下了「豫王府一切如故」「王妃甚為親厚」等字眼。

正埋頭寫字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寧竹衣被吵了一下,便皺眉抬起了頭。只見門廊外,一列丫鬟如游魚似地過去了,裙角翻飛如波。

山楂見寧竹衣抬頭,她便從前廳里張望一番,驚喜道:「小姐,看著像是有新的賞賜到了。門外那些丫鬟,個個都手裡抱著綾羅呢。」

「這麼客氣?」寧竹衣有些吃驚,忙放下筆朝外走去。果不其然,紅露居外,有一列丫鬟婆子路過,她們或抱著紅綢,或端著錦盤,顯然是送東西來的。

山楂顯得很高興,跨出門就想上去接,但寧竹衣卻按住她,道:「先問問這些禮物是給誰的,萬一是給別人的呢?」

山楂轉念一想,覺得寧竹衣說得對,人在屋檐下,多少小心些。於是,她便客客氣氣地上前,喚住了打頭的丫鬟:「這位姐姐,這些東西是送給哪位貴人的呀?咱們小姐初來乍到,怕失了禮數,便差我來多問兩句。」

那打頭的丫鬟笑道:「這些東西呀,是要送去山月院那頭的。」

「山月院?」山楂追問,「是誰住在山月院?」

「是大公子未過門的妻室。」丫鬟說著,眼底略過一絲輕蔑之色。

聞言,山楂露出慶幸之色。這些禮物果真不是送給她的小姐的,而是送給李慕之的未婚妻的。還好她不曾伸手去接,要不然,可不是自作多情了?

自己丟人就算了,要是連累了小姐的名聲,那就糟糕了。

山楂訕訕地縮回了手,沒注意到一旁的寧竹衣露出了如遭雷劈的表情。

現在的寧竹衣,腦袋裡只盤旋著一個念頭:這也太倒霉了吧!

大公子未過門的妻室,那不就是蘇玉鬟嗎?!

她這就碰上《扶搖棄妃》的女主角了?!

那抱著禮物的丫鬟見山楂退下了,便沖寧竹衣行了個禮,道:「寧小姐,奴婢還要去山月院送東西,先行告退了。」

「哎,你等等——」寧竹衣卻攔住她,面色古怪地問:「你說,山月院里住的是誰?」

「是蘇家的三小姐呀!」丫鬟有些狐疑。

「蘇家的三小姐,蘇玉鬟?」寧竹衣再三確認。

丫鬟點頭。

見丫鬟確認,寧竹衣倒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她當真與這蘇玉鬟在豫王府里碰上了!

不過,事情有些奇怪。依照她那個模糊朦朧的夢境,蘇玉鬟應當在入夏后才來到王府。在那時,夢中的她早就和李慕之勾纏不清了,所以蘇玉鬟失了先機,被李慕之冷落許久。

可在現實里,蘇玉鬟怎麼提前幾個月就來到王府了?這樣一來,可就比她寧竹衣更早認識李慕之了。

當真是奇怪。

送禮的丫鬟見寧竹衣面色古怪,誤以為她不喜山月院的蘇玉鬟,索性便放開了聲說起風涼話:「寧小姐,您也嫌晦氣吧?和這麼個倒霉催的人住在同一片園子里,誰都不樂意。可人家臉皮厚,能有什麼辦法呢?把自己的父母都剋死了,這樣的命格,要是換做奴婢呀,早就一頭撞死了!也就她還能厚著臉皮,上門來講婚事,還在別人的地盤上作威作福,耍小姐派頭,說什麼要敲打下人們,讓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負的!」

丫鬟絮絮叨叨地說,寧竹衣麻木地聽,心底只覺得自己才是真倒霉的那個。

「寧小姐,照我說呀,這些禮物,倒不如由您收下算了。給山月院的那位,實在是浪費!」小丫鬟滿腹怨言,「奴婢也不想去那兒呢,實在是霉氣沾身!」

聽了小丫鬟這話,寧竹衣終於回了神,立刻正色訓斥道:「那怎麼行呢!這是王妃娘娘送給蘇小姐的禮物,我怎能無禮搶奪?還不速速送去?」

開玩笑!她哪裡敢搶《扶搖棄妃》女主角的東西啊?她是嫌鴆酒不好喝,死得不夠快嗎?

小丫鬟見狀,還是委屈:「可是……」

「好了,別可是了,你一個收銀錢給人幹事的,哪裡能做王妃娘娘的主?下次再偷懶,小心差事都沒了!」寧竹衣擺出嚴肅面孔,將這丫鬟教訓了一通。完事兒了,又從袖子里取出點碎銀,塞到丫鬟的手掌心裡,說:「這些銀子你拿著,你去了山月院,對那位蘇小姐客氣點!她也是個可憐人,也別太為難了。」

小丫鬟原本還躊躇著,一見到亮澄澄的碎銀子,立刻改了面色,喜笑顏開地說:「寧小姐為人純善,奴婢這就去送東西!」

說完,她就收了碎銀,抱著禮物朝山月院去了。

等丫鬟們從紅露居前走開了,山楂便不解地問:「小姐,你何必給那個丫頭銀子?山月院的蘇小姐,和您又有什麼關係呢?」

寧竹衣擺出了最為嚴肅的面孔,神神秘秘地說:「山楂,你不懂,幫蘇玉鬟,就是在幫我自己啊!」

她記得,在《扶搖棄妃》的故事裡,蘇玉鬟雙親離世,家道中落,於是她便投奔到了未婚夫豫王大公子的府上。可大公子卻不認她這個未婚妻,因為這樁婚事是老豫王喝醉酒後被人死攪蠻纏一頓才答應的。

被嫌棄的蘇玉鬟在王府里過著人人可欺的生活。最先欺負她的,是同樣寄住在豫王府,卻出身名門寧氏的寧竹衣——寧竹衣截下了豫王妃送給蘇玉鬟的賞賜,將原本屬於蘇玉鬟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都據為己有,還故意當著蘇玉鬟的面將這些東西「不小心」摔在地上。

這種行為,確實是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可問題是,寧竹衣不覺得自己會做出這種事——她就是普普通通一女孩,哪裡來的這麼多小九九!什麼珠寶首飾,她可一點都不喜歡啊!

《扶搖棄妃》中的她,未免也太陌生了!

要是方才她沒攔著山楂去接那丫鬟手裡屬於蘇玉鬟的綾羅禮物,也許事情就會按照《扶搖棄妃》的故事發展了吧?

還好,還來得及。

想到這裡,寧竹衣稍稍鬆了口氣。

只要她不欺負蘇玉鬟,努力對蘇玉鬟好一點,也許就能規避原本的命運了吧?

這樣想著,寧竹衣轉身朝紅露居內走去。

她在桌子前坐下,重新拿起毛筆,打算繼續寫那封家書。

才寫了沒幾個字,外頭竟又傳來一陣吵鬧聲。這一回,紅露居外來了個年輕女子。

「讓我見見寧大小姐!竟敢隨意搶我的東西,真是仗勢欺人!」隱隱約約的,外頭傳來了這樣的叫喚聲。

寧竹衣被吵得心煩,便丟了筆站起來,走到門前,問:「什麼事這樣吵鬧?」

只見紅露居的院門前,站著個滿面惱怒的年輕女子。她與寧竹衣差不多年紀,穿一襲素凈的月白色紗裙,烏黑的髮髻上別著木簪子,容貌清秀,但眼睛里卻透著倔強兇狠的光。

「你是誰?」寧竹衣不解地問,「找我有何事?」

「我是誰?你剛剛才截了王妃娘娘給我的東西,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女子冷哼一聲,推開阻攔她的僕婦,大步走向了寧竹衣,繼而用冷厲的目光打量著整座紅露居:「我是慕之公子的未婚妻,蘇氏玉鬟!」

寧竹衣當場愣住。

什麼——?!

蘇玉鬟這就找上門來了?!

危險!太危險了!

「你,你就是蘇…玉鬟啊……」寧竹衣戒備地盯著她。

眼前的女子,容貌雖不出眾,但氣質卻冷冽無比,眼神看起來格外倔強。

她確信了,面前這個人,就是《扶搖棄妃》的女主角——蘇玉鬟。

一旦確信了眼前人的身份,寧竹衣便倍感緊張。她悄然吞了口唾沫,竭力恢復尋常的模樣,故作隨意地說:「哦,原來是蘇小姐。蘇小姐上門來,有什麼事?」

必須冷靜,理智。要不然,自己也許就會走向凄慘的鴆死貴妃之路了!寧竹衣在心底如此想。

頓一頓,想起蘇玉鬟那句「你截了王妃娘娘給我的東西」,寧竹衣又爭辯道:「我可沒搶你的。一點都沒拿。」

蘇玉鬟眯了眯眼,冷哼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了嗎?這世上的小偷,哪個願意承認自己偷了東西的?我可是什麼都知道!」

寧竹衣:……

這,這不對吧,蘇大姐!

要說按照《扶搖棄妃》的故事來看,她寧竹衣確實是故意佔據了王妃給蘇玉鬟的禮物,可問題是,現實中的她這不是什麼都沒拿么?不僅沒拿蘇玉鬟一根絲線,反倒還勸丫鬟對蘇玉鬟好些呢!

「方才送禮的丫鬟經過這紅露居,就被你喊停下了。寧大小姐沒事喊人家停下做什麼?總不至於是關心我,想要噓寒問暖吧?」蘇玉鬟瞥著寧竹衣,眼裡的敵意濃得化不開。

「啊,你猜對了,」寧竹衣語氣木然,「確實是關心你,所以噓寒問暖了幾句。」

真真的,她特地提點了丫鬟要好好關照蘇玉鬟呢!

可這番話,蘇玉鬟顯然是不信的。她眉頭豎起來,嘀咕道:「真是鬼話。」說完,她的目光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很快,她就瞟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匹越錦——那匹由李賀辰差人送來,據說宮裡頭都沒有幾匹,價值不菲的布料。

「嘖,這就是寧大小姐你從我這兒搶走的東西吧?」蘇玉鬟一副發現贓物的冷然模樣,「虹光粼粼,確實是一匹好布料。也難怪寧大小姐饞了。不過呢,別人的東西就是別人的東西,再眼熱,也不屬於你。明白嗎?」

說完,蘇玉鬟抱起那匹越錦,轉身就想走:「我的東西,我就先拿回去了。」

寧竹衣:……?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世子妃養成手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世子妃養成手冊
上一章下一章

蘇氏玉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