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弟魔

扶弟魔

張躍民從炕上爬起來,「你想分開睡?」

梁好運上輩子忙著打喪屍,這輩子忙著伺候她奶奶,前世今生加一塊連個對象也沒顧上處,一下子上升到跟男人大被同眠,梁好運總覺得她今晚得失眠。

梁好運不想為難自個,「你能不能跟你爺爺說說?」

張躍民如果說他睡眠淺,張爺爺勢必會同意。

張躍民不想跟梁好運分的太清,他總覺得今天放走梁好運,以後再想讓她上炕就難了。

張躍民眉頭微蹙,道:「我說倒是可以說。可咱家沒床啊。」

「沒床?」梁好運不信,怎麼可能。

張躍民:「盤的起燒的起炕,要床幹啥?還不夠佔地方的。」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梁好運不死心,「那個,那個滿倉爺家有沒有閑床。」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梁好運:「那你去問問?」

張躍民不想問,他甚至炕都不想下,「我覺得還是不問的好。外面那麼多人,回頭他們說出去,村裡人以後咋看我,咋看你,咋看咱們家啊。」

「村裡人不都知道你身體不好?」梁好運奇怪。

張躍民道:「知道。可是分開睡,他們沒法理解。好運,農忙快過去了,家家戶戶都閑下來,那些沒事幹的嬸子大娘正無聊,咱倆送上門一件稀罕事,新婚之夜分床。她們能裝不知道?就算說我要分的,她們也得調侃你。這裡不像城裡,早出晚歸忙得沒空。村裡你去外面拿點木材,挑兩桶水也能遇到一群鄉里鄉親。」

梁好運前世是城裡人,都不知道她家對面住幾個人。今生有干不完的活,沒空管別的,張躍民說的這些她確實不知道,也沒想過。

「這樣啊?」

張躍民心中暗喜,嘆了口氣,「可不是這樣咋地。就說咱們今天的事,明天一早你就會發現,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了。不出三天,整個鎮的人都知道呂梁村有一對夫妻害死了親娘,還讓自己的閨女替侄女去上學。」

梁好運驚訝,「這麼快?」

「正常。」張躍民道,「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其實只要有足夠的人,這些人又恰好無聊,事情又能勾起人的好奇心,不管好事壞事都能傳這麼快。」

梁好運想象一下,以後不論走到哪兒,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這就是躍民的那個媳婦?就是她要分床?這新媳婦是不是嫌棄躍民?」等等等等,她非瘋不可。

「是我太單純。」梁好運不禁感慨。

張躍民暗暗鬆了一口氣:「哪能怪你。你也不想,還不是你以前又要做事又要上學,後來又要做家務又要照顧你奶奶,沒機會學這些,也沒人教你。以後你有時間多看看,慢慢就懂了。」

梁好運點頭贊同,「是得多學學,否則哪天鬧出笑話也不知人家為啥笑。」

張躍民道:「是這個理。你把南邊的窗帘拉上,房門從裡面插上,再從衣櫃里拿床被子。」

梁好運按他說的拿出被子,挨著他的被子放下。

張躍民轉身背對著她,「你脫衣服吧。」

梁好運愣住,反應過來看到他竟然拉起被子蒙上頭,頓時心裡酸酸漲漲的,他病的都快死了,居然還能……這人居然還是她的合法丈夫。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一走了之,而是選擇留下來為原主報仇,老天對她的獎勵。

梁好運的手僵住,她外套裡面是秋衣秋褲,這咋睡啊。

張躍民覺得差不多了,拉開被子嚇了一跳,「你咋還穿著外套?」

「你是穿秋衣秋褲睡的?」梁好運不答反問。

張躍民掀開被子,露出背心大褲衩。

梁好運忙問:「你還有沒有乾淨的?借我一套,明天買了布和縫紉機,我給你做新的。」

「這是買的,明天去市裡買兩套。你再給自己買幾套衣服,等家裡收拾利落再買縫紉機做衣服。」張躍民從枕頭裡面摸出一把鑰匙,指著靠東牆放在炕上的柜子,「我的薄衣服都在裡面。」

梁好運打開鎖,柜子兩層,底層居然全是書,一半名著一半初高中課本,碼的齊齊整整,不想也知道書的主人有多麼愛惜。

梁好運一想到張爺爺要把那個上班的名額給張躍民,羅蘭香卻說他學習好,將來能考上大學,然後把名額要給她閨女,結果高中開學,又鬧著不讓張躍民去,頓時恨不得替張躍民殺了他。

這個又蠢又毒的女人!也不怕以報應到女兒身上。

「沒找到?」張躍民坐起來問。

梁好運連忙扯出一身白衣服,「是這個嗎?」

「對的。」張躍民躺下,一邊蒙頭一邊說,「換好趕緊睡吧。爺爺覺少,他五六點就起了。咱們也得早點起來做飯。不能讓爺爺做飯,他做的東西沒法吃。」

梁好運鑽進被窩裡,拍拍他的被子,張躍民露出頭來。

「爺爺做的飯很難吃?」梁好運問。

張躍民回想一下,今年初羅蘭香一家回娘家,他有點不舒服,他爺爺做的飯,「也不是難吃。味道其實還行,就是他口味太重,鹹的齁心他說剛剛好。」

「你小子不睡半夜瞎嘀咕啥?趕緊睡覺!」

張爺爺的聲音突然傳進來,梁好運連忙吹滅麻油燈。

翌日,梁好運睜開眼睛,乾淨的報紙牆,一塵不染的屋頂……她這是在哪?她房間不是灰不溜秋的泥牆,烏黑烏黑的屋頂嗎。

嘎!

大鵝的一聲尖叫,驚得梁好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看到身邊的人,昨日的一切瞬間湧入腦海中。

「嚇著你了?」張躍民揉揉眼角跟著起來。

何止嚇到,安靜的清晨突然來這麼一嗓子,梁好運的心差點跳出來。

大鵝這種生物,梁好運只在網上看過,實在沒想到這麼牛,「它這是餓了?」

「想出去。」張躍民道:「肯定昨天爺爺跟滿倉爺他們聊的太晚沒起來。」

梁好運連忙把衣服遞給他,轉過頭去。

張躍民穿好就下炕:「我去把門打開放它出去。」

「不喂?」梁好運下意識問。

張躍民被問愣住,反應過來以為梁家沒養鵝,「咱家的鵝跟雞都不喂,趕出去讓它們自己找吃的,太陽落山自己就回來了。」

「還知道回家的路?」梁好運震驚,這麼神奇的嗎。

張躍民見她連這點都不知道,確定梁家沒有鵝,「大鵝聰明著呢。看家比狗崽子還好用。否則昨兒分家的時候,爺爺也不會特意說雞跟鵝平分。你快換衣服吧。」關上門朝西邊走去,果然,他爺爺那邊房門緊閉。

張躍民把雞跟鵝趕出去,又把羊牽出去,就去喂馬。

梁好運連忙過去幫忙。

張躍民擺擺手:「沒事。我總覺得身體比昨兒輕鬆多了。是不是你……?」

「我倒是想,還沒來得及,你就被鵝嚇醒了。」梁好運怕他多想,又補一句,「是不是因為昨晚睡得好?」

張躍民想想,他大概八點多一點睡著的。一覺到六點鐘,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大概吧。」張躍民指著灶膛邊的水桶,「你可能得去挑兩桶水,咱們做飯。」

家裡老的老病的病,梁好運也不好等著老人家干。再說,她力氣大,兩桶水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梁好運拿起扁擔和水桶,忽然想起一件事:「檢查身體之前不能吃飯吧。」

「不能吃飯?」

梁好運壓低聲音:「我夢裡去醫院檢查身體,都是空腹去,檢查完了再吃。你之前去檢查不是這樣?」

張躍民:「不是,醫生也沒這麼要求。是不是你記混了?」

「也有可能。可是萬一是呢?以前只是醫生忘了。」

張躍民頓時被她問的不確定,「要不我問問爺爺?」

「啥事問我?」張爺爺打開門從屋裡出來。

梁好運心驚,這個老爺子,六十八了,耳朵還這麼靈。幸虧他們剛剛說的隱晦,任憑他想破頭皮也猜不出來。

張躍民道:「好運聽呂梁村,就是那個得腦囊蟲的他家人說的,去醫院檢查最好空腹。爺爺,咱們是不是等一下就去?」

「嗤!」

嘲諷聲從西邊傳來。

幾人同時看過去,張悅芳瞪眼:「看啥看?我長了一個鼻子兩個眼,你們沒長?」

張爺爺跟張躍民同時皺眉,很是不懂她發什麼瘋。

梁好運道:「我們當然也長了,就是沒大姐長得有特色,跟一樁冤案似的。還不許我們好奇啊。你要不許,幹嘛露出來?用褲子包上,給我看我也不看。」

「我,你——」梁悅芳張口結舌,一時竟不知該反駁哪句。

張爺爺忍著笑說:「悅芳,趕緊做飯去。今天又不是——」

「呵,只許梁好運擠兌悅芳,就不許悅芳還嘴?」羅蘭香從堂屋裡出來,「爹,您的心眼也忒偏了吧。」

張躍民下意識想開口。

梁好運扯一下他的手臂,對付長輩這種事,他一個收養的孩子最不能插嘴,「大娘您的心不偏,您的心難不成長正中間的?」

「我——」羅蘭香卡住,「你你——別以為有爹護著你,我就拿你沒辦法!」

梁好運:「你既然有辦法,那就辦一個給我看看。你能辦的讓我心服口服,我做主,東院的東西全給你!就怕你到頭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真以為我不敢?」羅蘭西一蹦三跳走過來。

張爺爺連忙開口:「躍華他娘——」

「爹,這是我們女人家的事,您老別管!」

梁好運往南邊移一些,免得傷著張躍民,「今天不說晚輩教訓小輩了?大娘真不錯,吃一塹長一智。大娘,我勸你再想想。」指著她即將跨過的牆根,「在呂梁村我一個可是打倆,我大爺大娘。你確定一個人跟我較量?不把大姐和大爺一起喊過來,你都不夠我一拳踹的。話說回來,踹壞了算誰的?」

羅蘭香不由得停下。

梁好運道:「咱家都是識文斷字的,要不立個生死狀,跟古代人比武一樣,是生是死自己負責?」

羅蘭香看到梁好運不待怕的,不禁猶豫起來。

張爺爺開口吼:「大清早,你們一個個是幹啥?該洗臉不洗臉,該做飯不做飯,悅芳,你今天不用上班?」隨即朝屋裡吼,「躍華,趕緊起來!」

「有我啥事。」外面太熱鬧,張躍華早被吵醒了,只是瞧著時間還早,打算等她們鬧完再睡個回籠覺,「我可是一句沒說。」趿拉著鞋出來,「姐,娘,你們是昨兒吃多了,還是睡覺睡糊塗了?」

張悅芳像是找到出氣筒,大吼:「你才是吃飽了撐的!」

張爺爺頓時覺得腦袋一抽一抽的痛,「好運,躍民,洗臉刷牙,咱們去市裡吃。我去找你滿倉爺,讓他找幾個人把牆壘上。」

張躍民連忙問:「爺,是咱們回來壘灶台,還是讓滿倉爺幫咱們壘?」

壘灶台這種活兒,張爺爺不會。就算他不去城裡,也得找老支書張滿倉幫忙。

張家的八間大瓦房蓋好沒幾年,剩的磚頭還好好的,都在西邊院里放著。張爺爺就讓張躍華搬過來。

羅蘭香開口說:「爹,這麼一點磚搬過去也不夠,你還是得再買些。」

「不夠也弄過來。」張爺爺催張躍華,「趕緊的。搬來直接放雜物房裡,回頭就在哪兒支鍋。躍華他娘,你是不是忘了,這些磚頭是誰買的?」

羅蘭香老臉一紅,尷尬的躲去廚房。

梁好運洗洗臉漱漱口,就去挑水。

張躍民忍不住問:「還挑水?」

梁好運道:「我想了想,也不知道等你檢查好身體,還有沒有賣早餐的。我烙兩個餅,再給你做個雞蛋煎餅,留咱們回頭吃。」

張躍民轉向他爺爺。

老人家搬著小杌子幫梁好運燒火。

梁好運以前是啥飯都不會做,泡麵都能泡的軟塌塌的沒法入口。接手了原主的身體,就沒有她不會做的。實在不會,那一定是原主沒吃過沒見過沒聽說過。

每當梁好運想到這一點,就恨不得梁守義一家去死。

張爺爺駕車帶他們到市裡,經過市公安局,梁好運讓老人家停一下,她進去問問她奶奶的事。

若是鄰里糾紛,腦袋一抽失手殺人,那是走正常程序。這事有可能是毒殺親娘,天理難容,還涉及到頂替上學,牽扯很廣,昨天下午市公安局就開始屍檢,當天夜裡突審梁守義和錢多銀。

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取證當中,公安局的同志還是那句話,讓梁好運耐心的等消息。

文明社會,法治社會,梁好運可不敢來橫的,乖乖隨張躍民去醫院。

張躍民經常去醫院,老護士都認識他,一見著他就問:「又不舒服?」

「也不是。」張躍民笑笑,「就是昨天坐車顛吐了,有點擔心,過來檢查檢查,我爺爺也能放心。」

老護士很喜歡這個樂觀的小青年,「那你們快去吧。剛上班,這會兒沒人。」

果然如張躍民說的一樣,醫生讓他好好養養,還安慰他,也不是沒有痊癒的可能。

梁好運放心了,不是缺心少肺,也不是腫瘤癌症,那她的異能就有用,「醫生,麻煩你再給爺爺查查。」

醫生點頭,想起什麼問張爺爺,「你孫女?」

張爺爺笑著說:「躍民他媳婦。」

醫生的臉色驟然大變,皺著眉頭說:「他這個身體,你們當長輩的,我怎麼說你才好啊。」

張躍民忙說:「醫生,我這個身體我知道,我媳婦也知道,我們也不敢亂來。」

醫生有些意外,他潛意識認為血氣方剛的小青年忍不住。一聽這話,笑開了,「那還行。你爺爺哪兒不舒服?」

梁好運開口胡謅,「爺爺年齡大了,要說哪兒不舒服,還真沒有特別嚴重的,要說都好好的,又時不時有點不舒服。今天是牙疼,過兩天可能就是頭疼。」

張爺爺第一反應是看張躍民。

張躍民任由他打量。

老人家當真以為是他跟梁好運這麼說的,忍不住瞪一眼張躍民——多事。

醫生也是這樣認為的,笑呵呵說:「你孫子孫媳婦關心你,你該高興。上了年紀,這些毛病也正常。以防萬一,拍個片子吧。」

梁好運躲出去,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是張躍民,「你咋也出來了?」

張躍民把包遞給她,「餓了吧?我們不吃你也沒吃。我查好了,爺爺也快了。這蔥油餅還不甚凉,你吃點吧。」

梁好運沒接:「那你呢?雞蛋餅該涼了吧。醫院對面好像有個早餐店,我去給你買個肉包子?」

雞蛋餅剛做出來是又軟又香又嫩。放涼后是又硬又干。張躍民由著梁好運做,是怕他爺爺擔心。真要他吃,他還真沒打算吃。

張躍民聞言就給梁好運一張大團結。

梁好運推開:「給我這麼錢幹啥?人家早餐店也找不開。我身上有零錢。你們要是好了,就在醫院門口等我。我要找不到你們,也在醫院門口等你們。」揮揮手連走帶跑到店裡,讓老闆娘給她拿倆包子,給張躍民和張爺爺吃。

梁好運在末世和梁家連冷的雞蛋餅也沒怎麼吃過,以至於她一點不介意吃涼的。

小飯店還沒塑料袋,是用紙包的。

梁好運接過包子和零錢,一聲驚叫,險些嚇掉她的錢和包子。

梁好運皺著眉頭循聲看去,一個胖乎乎的男人正追著一個青年大叫:「小偷,抓小偷……」

行人上去幫忙,梁好運事不關己的繼續走,小偷忽然停下,手裡多出一把明晃晃的東西,在朝陽的照耀下反光刺到梁好運的眼睛,梁好運掄起包子就砸。

啪嗒一聲,水果刀落地。

小偷驚得左右看去,梁好運迎上去。小偷一看是個女人,彎腰就撿,梁好運脫掉鞋就砸。小偷痛的哎呦一聲。梁好運見那個被偷的胖子還傻愣著:「還不快把他抓起來!」

四周的人連忙上前。

「誰敢!」

突然蹦出一人,手裡同樣有一把水果刀。

行人猛然停下。

梁好運抬腿,脫鞋,砰地一聲,咣當一聲,鞋和刀先後落地。

那人愣住。

梁好運一看到她薄皮大餡的包子滾到地上,白嫩的麵皮沾了很多泥土,還有,還有野狗屎,頓時怒上心頭,抬腿就是一腳,砰地一聲,倆賊撞到一塊,踉踉蹌蹌,轟然倒地。

梁好運氣不過,從他們身上踩過去,趿拉著鞋就去買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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