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芙溪年紀小的時候,發現自己活潑好動,坐不住三分鐘,森鷗外便帶她出海釣魚。
新鮮的魚餌有腥味,且會弄髒裙子,因此森鷗外給她的全是小魚形狀的擬餌。
起初她也質疑過:「這些都是假的餌料,能釣到魚嗎?」
森鷗外微笑:「試試就知道了。」
結果不僅釣到了魚,釣的還都是兇猛的肉食性魚類。
無需森鷗外再解釋,她也明白了。餌料雖然是假的,但經過釣手的操控,以足夠快的速度激起目標的注意,引誘它們在發現真相之前上鉤。
就像現在,魚上鉤了。
「那要是你看上別人怎麼辦?」
芙溪伸了伸皮鞋,貼在了伏黑甚爾的褲腿旁。
這個同樣試探的動作使得孔時雨眉頭蹙起,伊萬卻蠢蠢欲動。
伏黑甚爾偏過頭笑,眼眸在夜色中泛著深沉的綠光,有些像狼。
芙溪先是看到狼,然後看到了自己。
她也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比伏黑甚爾的顏色更深。在對方的手碰向她的脖頸時,她看著他的唇角。
那裡有一道傷痕。
她想到了自己在禪院家常常會做的一個夢。
她趁著森鷗外午睡,溜去隔壁的陽台上,偷看一個抽煙的野男人。
那個男人什麼也不穿,唇角有著同款的傷痕。
只是遠遠沒有眼前的男人生動。
星空下,伏黑甚爾細心地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領結,垂眸的樣子像長輩,像朋友,最像情人。
然而都不是。
所以芙溪發自內心的感慨,他真敬業啊。
「只要弟妹出價最高,我的眼裡就只會有你。」
大膽的勾引,毫不掩飾對金錢的貪婪。
伏黑甚爾從來不叫她的名字,他喜歡叫她「弟妹」。
這個稱呼在特殊場合下會蒙上禁忌的色彩,令他興奮。
同時也會讓他聯想到憎恨的禪院家——看吧,嫡子的女人,還不是為我花錢。
*
競價會定在晚上九點。
在這期間,伊萬自掏腰包,給芙溪買了一份拉麵,孔時雨見她瘦弱,又拿錢給她買了一盒牛奶。
吃著牛郎和中介湊錢買的晚餐,芙溪上網衝浪,對競價會的事不聞不問。
「你準備怎麼做?」見了芙溪一路的騷操作,孔時雨對她的態度已經從完全否定變成了將信將疑,但競價會都開始了,她卻還在喝牛奶,似乎一點不關注伏黑甚爾的事了,「難道已經放棄了?」
芙溪搖頭。
「競價會和拍賣會差不多,都是從低價叫到高價,如果你說出三百日元以上的數字,測謊儀一定會追蹤到你身上來。這種情況要怎麼解決呢?」
芙溪吸乾淨最後一口牛奶,放下牛奶盒說:「等。」
見他一臉的好奇,她解釋道:「等下去,一定能等到我想要的東西。」
孔時雨翻了個白眼,這說了跟不說沒有兩樣。
他還想繼續問下去,芙溪已經戴上耳機聽歌了。
好吧,等。
等到伏黑甚爾發現自己心愛的弟妹沒來,於是拒絕所有的富婆,追出來分文不取的倒貼——可能嗎?
這種事可能嗎?
他寧願相信伏黑甚爾還是處男,也不相信他會放棄富婆來倒貼窮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芙溪摘掉了耳機,站起身來:「該我登場了。」
「……」
競價會已經進入了尾聲,也是白熱化的階段。
芙溪推開門的時候,原本歡快的音樂聲突然變成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一瞬間,全場集中在伏黑甚爾身上的目光全部轉移到了她身上。
追光燈也打了過來。
銀灰色的長發在白日里稍顯黯淡,此刻卻被照得光輝奪目。配上那雙淡定從容的綠色眼眸,看上去更加清貴。
只是表情太過於正經,不像是來找牛郎的,倒像是來普渡牛郎的。
「抱歉,我來遲了。」
她是踩著BGM進來的。
伏黑甚爾可以肯定她是故意選在這一刻出現的。
先前他沒看到她,還琢磨著小鬼是不是手錶壞了耽誤了時間,現在看來,她這麼做——
無非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畢竟要和橫濱海狼最難以溝通的音樂室溝通改BGM,要和燈光師商量,將燈光打在她身上,做出吸睛的效果,都需要花錢。
但富婆最不缺的就是錢。
芙溪身上的白光在伏黑甚爾眼中,也變成了金光。
「這是我的號碼牌。」她向前一步,將號碼牌遞上。
跟在她身後的孔時雨自覺地站去了觀眾席,他腦中充滿迷惑,她是什麼時候去聯絡了音樂室和燈光師?
還有,他的臨時搭檔牛郎伊萬呢?
*
這註定是一場惡戰。
芙溪出現的晚,臨時插隊,引起了別人的不滿。
「你這樣插隊不好吧?」
坐在芙溪左邊的金髮美女皺眉,「跟薇薇沙那傢伙一樣讓人討厭。」
坐在芙溪右邊的藍發美女手裡拿著煙,表情散漫:「別這麼說,要論插隊,三菱小姐比起我也是不遑多讓吧。」
見發生爭吵,主持人連忙出來打圓場:「大家別吵了,都是為了甚爾而來,不是么?」
其他人基本因為錢不夠而終止了競價,現在只剩兩大財團的富家女在神仙打架。
「新來的,你打算為甚爾出價多少?」薇薇沙用手指勾起芙溪的一縷頭髮,輕輕吹了一口煙。
芙溪低下眼眸:「我……還在想。」
台下的孔時雨惆悵地愁著煙,心說你想個屁,掏乾淨就三百日元。
「我也想知道,在你心裡,我值多少錢?」伏黑甚爾笑得很燦爛,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燦爛。
這燦爛的笑容看得孔時雨心驚肉跳——這傢伙是在瞎猜芙溪是超級富婆吧,要是知道對方只有三百日元,不得當場爆炸?
不管了,事成之後,為了避免被牽連,自己還是趕緊跑吧。
「兩千萬。」三菱小姐拋出了一個天價數字,也向伏黑甚爾拋出了一個媚眼,「今晚跟我回家看電影吧,甚爾先生。」
全場轟動。
這已經突破了橫濱海狼的男公關拍出的最高價格。
伏黑甚爾依然在笑,目光掃過歡呼的人群,又轉回了芙溪的身上。
薇薇沙像是故意和三菱作對似的,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也出兩千萬,今晚到我家去打保齡球啊,甚爾君。」
兩千萬對上兩千萬,無法分出勝負,只能伏黑甚爾自己選。
「哇,薇薇沙小姐也出兩千萬,甚爾要如何選擇呢?」主持人見伏黑甚爾一直在看芙溪,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便替他詢問道:「芙溪小姐,在你這裡,甚爾值多少錢呢?」
「我——」芙溪眸光微閃,在全場近乎凝滯的氛圍里,她緩緩開口道,「在我這裡,甚爾他……無價。」
無價,就是沒有價格。
可以理解為天價,也可以理解為零元。
孔時雨最擔心的測謊警報器沒有響起。
「他是一件無價之物,任何數字我都覺得是褻瀆。」
芙溪的聲音透過話筒變得清晰,傳遍了整個會場,「雖然大家給出了具體價格,是對甚爾的一種肯定,但在我這裡,他是無價的,我想了很久,都沒辦法說出一個具體的數字。」
孔時雨:尼瑪,三百日元當然不敢說出具體的數字。
伏黑甚爾:她有黑卡,沒有上限,的確不用在意具體的數字,無價也是說得通的。
芙溪繼續說道:「甚爾,我不會帶你回家看電影,也不會帶你回家打保齡球。」
孔時雨:因為這些東西你都拿不出來!
「這些是三菱小姐和薇薇沙小姐自己想做的事,卻不是從你口中說出的。所以,甚爾,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她問,「你想做什麼呢?」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感染力,比如芙溪,她的表情和聲音都極為虔誠,加上擅長調動氣氛,BGM又從命運交響曲切換成了少女的祈禱。
在柔和綿長的鋼琴聲中,伏黑甚爾笑著說:「我最想做的事當然是數錢。」
芙溪欣然道:「沒問題,我可以陪你一起數。」
孔時雨:問題大了,兩個人一起數三個硬幣。
伏黑甚爾:要一起數說明數額不少……
「我要數一整夜。」他不妨再貪心點。
「數三天三夜都沒問題。」芙溪面色坦然,「只要你開心,我都樂意奉陪。」
「OK,我不會客氣。」伏黑甚爾挑眉,「我的新master。」
孔時雨在兩位當事人看不到的角落裡,痛苦地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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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和燈光都是伊萬弄的。
孔時雨不敢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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