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時隔四年,芙溪重新站在Mafia標誌性的大樓底下時,發現外觀和布局並沒有明顯變化。
首領也從一個心狠手辣的老頭子,換成了另一個心狠手辣的老頭子。
有變化的是Mafia在橫濱的地位,秩序和產業。
這些都是森鷗外不會讓她接觸到的東西。
「芙溪小姐,首領在花園等您。」
負責接待她的人提醒,「請您跟著我,別再走錯了。」
芙溪相當心不在焉,已經走錯了三次方向,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離開禪院家無疑令人高興,但見到森鷗外同樣讓她渾身不適。
「知道——」
聲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從電梯里出來的黑髮青年。
對方的臉有一部分被白色繃帶覆蓋,細軟蓬鬆的頭髮下,是陷入沉思的鳶色眼睛。
——Mafia現任五大幹部之一的太宰治。
年輕的幹部朝著她的方向走來,肩上的黑色外套隨著步伐而輕微晃動。
芙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即刻移開。
一步。兩步。
太宰治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肩上黑色外套的衣角被風牽起,繾綣而溫柔地擦過了她的手背。
她伸手握住。
青年的腳步頓時像被按下暫停鍵,停了一下。
這個動作持續的時間很短,處於Mafia所有監控下的盲區,周圍無一人發現。
衣料比想象中柔軟,像是花瓣。
她很快鬆手,而太宰治也繼續往前走。
他們連一句話都沒說。
再往前,是Mafia的花園。
森鷗外就在那裡等她。
撇開個人偏見不論,芙溪是很敬佩他的。
僅憑一張銀之手諭和太宰治的證詞,從首領醫生變成了首領。
名不正言不順,大多數人反對。但他就是坐上了那個位置,還坐穩了。
*
花園是Mafia最漂亮的地方。
紅玫瑰嬌艷欲滴,滿園盛放。
芙溪想起以前聽森鷗外說的傳聞。前任首領喜歡將叛徒的屍體埋在這裡作化肥,他深信被血肉滋養過的玫瑰會開得更加美麗。
她問森鷗外是否會延續這個惡意,後者只是微笑。
「森先生。」
芙溪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森鷗外。
他穿一身筆挺黑西裝,以一個雙手交疊擱在下頜的姿勢,欣賞著餐桌上的甜點。
人形異能愛麗絲不在他的身邊。
「芙溪醬啊,好久不見。」
「一年零三個月二十一天。」
芙溪報出具體的數字,森鷗外的臉色愉悅了一點。
精確到天數,就有了一種深情的假象。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
餐桌上只有一份蛋糕和一把銀色的湯匙。
森鷗外輕聲說道:「坐過來。」
芙溪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看著那把挖了滿滿蛋糕遞來的湯匙,她頭皮一陣發麻。
在Mafia,沒人可以拒絕首領。
或許她該慶幸森鷗外沒讓她像小時候那樣坐他腿上,現在這樣起碼還算體面。
她張開嘴,順從地含住湯匙,看著男人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以前都是這麼喂你的。」
森鷗用一副沉浸在回憶中的口吻說道,「芙溪醬就是這樣長大的。」
芙溪無言。好好的慈父劇本,非要往鬼畜方向發展。
她是森鷗外在東京大學念書時收養的。
他把她養得很精細。
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寧願自己一天吃一餐,也不願意減少在她裙子和兒童圖書上的花費。
她最早的記憶,是森鷗外一手拿書,一手抱著她看海的場景。
他的念書聲夾雜著海浪聲,伴隨她醒來又睡去。
她的人生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朋友,森鷗外是她與世界唯一的紐帶。
他是全部的色彩,儘管是黑泥的顏色。
「好吃嗎?」
森鷗外慢條斯理地抽出湯匙,「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蛋糕。」
「……好吃。」才怪。
一點糖都沒加,純可可粉的苦味令她忍不住握拳。
森鷗外絕對是故意的。
「既然好吃,那就都吃完吧。」
果然。
這是沒完成任務的懲罰。按照他的性格,可能還只是第一步。
又一勺挖滿的蛋糕遞了過來,芙溪不情願地張開嘴。
「太宰大人。」
門外傳來Mafia成員禮貌的聲音,芙溪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吞咽的動作遲疑了一下。
但她沒有移開視線,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森鷗外。
眼角餘光掃到那抹黑色的身影,一言不發地坐在了對面。
對於首領給少女喂蛋糕這種令人無法直視的事,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尷尬。
森鷗外問道:「太宰君也來賞花?」
「是呀。」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勾著手指,他的衣袖緩緩滑下,露出被繃帶包裹的手臂。
往日閑暇時不離手的遊戲機,現在也不見蹤影。
「夏天的花園值得令人期待。」森鷗外微笑著說。
芙溪一口一口地吃著苦得要命的蛋糕,腦子裡卻在想著太宰治與她的距離。
他坐在她的正對面,而這張桌子的長度是——
她小心地伸出腳,腳上穿的是森鷗外送她的小皮鞋,她在回來時特意換上他買的衣服,目的是哄他開心。
然後她試探地往前移,鞋尖夠著了太宰治的腿。
這裡是森鷗外的視野盲區。
在首領的眼皮子下搞小動作,有種難言的興奮。
這位首領在成為首領之前,就以防止搗蛋鬼和搗蛋鬼合謀整他為由,禁止她和太宰治單獨相處了。
如有見面的需要,必須有第三人在場。
芙溪只是想短暫地戳一下太宰治,再想收回時,卻發現鞋尖被對方併攏雙腳,夾住了。
拽了一下,沒拽回來。
她瞄一眼,看到青年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首——」
難得有空回Mafia述職,剛踏入花園的中原中也剛好目擊這一幕,眼前一黑。
餐桌上,自家首領在喂少女吃蛋糕。
餐桌下,自家搭檔在和少女在……糾纏。
三觀盡毀。
中原中也是見過當事人的。
去年夏天在沖繩完成某個任務,太宰治忽悠他去路過的游輪上喝酒。
他被灌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從吧台上醒來時,卻怎麼也找不到搭檔。
後來他是在一扇落地窗後面看到他的。
太宰治和這位銀灰色頭髮的少女坐在床邊交談,床上躺著一名呼呼大睡的金髮青年。
不該偷聽的。
但是他還是聽了。
起初他以為那兩人是太宰治的熟人,他並不認識芙溪。
「你的未婚夫很信任你。」
「與其說是信任,倒不如說是輕視,他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他的床邊約會。」少女微笑,「森先生也不會想到我們能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是么。」
「既然尋求刺激,你就應該換上直哉的衣服,人生不就是這麼一回事?」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太宰治的手指撫過少女的眉角。
太變態了。
在人家未婚夫的面前公然的調情,不,或許發生了更嚴重的事,太宰治那傢伙有下限嗎?
中原中也十分慶幸當時的窗帘被風吹落,擋住了他的視線,沒有再看下去。
但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森首領也加入那個家了?
中原中也不願意想下去。
注意力放在桌下,那麼放桌上的注意力就會分配不均。
直到喂蛋糕的湯匙突然用力一捅,差點刮到喉嚨,芙溪才回過神來。
她被嗆了一下,咳嗽了起來。
「你沒事吧?」森鷗外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好心地建議道,「身體坐直,才不容易嗆到呀。」
芙溪冷冷地抿著唇。
Mafia的首領,Mafia的幹部,兩者在她心中輕輕晃了兩個回合。
終究是前者的壓制力多於後者的吸引力。
她收回了自己的腳,端正地坐好,像個認真聽話的小學生。
森鷗外對此十分滿意,伸手拭去她唇邊的奶油漬。
因為咳得太劇烈,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霧氣。這層水氣柔和了她眼中的戾氣,使她看上去更像是在忍耐。
旁邊的中原中也莫名惆悵,他是局外人,但看不慣太宰治勾搭良家少女,也可能是互相勾搭,這不重要,他只是希望這些混亂的關係能扯清成一條線。
「中也君回來了。」森鷗外看到他,親切地說道,「芙溪醬,這位就是中也君。我跟你提過的,想介紹給你當男朋友的Mafia幹部。」
中原中也懵了。
他這算是被按頭加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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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死也不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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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修羅場,男主甚爾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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