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小楊柳又甩出一巴掌打,音色比之前的都要脆,直將曲婉婉打趴了下去。
溫三娘就站在曲今影身側,拍拍她的肩頭:「縣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可好?」
要是換了別人來勸,曲今影絕對不會領情,如果放過二房,日後如何管教內宅的奴僕們。
可溫三娘助她逃過一劫,是救命恩人,她需得知恩圖報才是。
濃雲密布的眉宇間有了鬆動:「小楊柳,打了多少掌了?」
「回縣主,十二。」
「行吧,婉兒也累了,回息安園思過吧,剩下的八個巴掌等禁足結束再來領吧!」
此時的曲婉婉癱倒在蒲團上,頭髮半散開,像一隻快要斷氣的落水狗,彷彿經歷了漫長的酷刑。
卻是不肯服輸的眼露凶光,狠狠盯著小楊柳。
一邊的曲金遙也領完了罰,翻身一躺再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飽睡了一頓似的,抻抻懶腰:「真舒服。」
接著捧住肚子嘲笑曲婉婉的臉腫得像一顆巨型石榴。
曲婉婉由柳二娘扶著,踉踉蹌蹌的往外走,路過曲今影時,放下狠話:「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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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重新歸於平靜,轉眼來到了八月。
曲今影後頸的傷已經痊癒,那處皮膚細軟,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她每日晨起梳妝,會下意識的摸一摸,暗罵幾遍昏君無恥。
採選秀女也正式開始了。
這是一個繁瑣而漫長的過程,由內務府全權操辦。m.
先在全國官家貴女中挑選未出閣的少女五千名,經過初選、複選兩輪裁汰。
「某稍長、某稍短、某稍肥、某稍瘠,皆扶出之。」
「耳、目、口、鼻、發、膚,腰、肢、肩、背有一不合法相者去之。「
更有「宮娥之老者引之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扣其肌理。」
僅留下五十人,進入最後的殿選。
各房正吃著午飯,聽聞這一噩耗相繼趕到前院接旨。
聖旨內容冗長,大意是勇毅侯三代忠良,賜予特殊優待,兩位女兒跳過海選,直接進入決賽圈。
曲傲懷揣踩到屎一般的心情接下聖旨,照規矩打賞傳旨的內官。
內官哪裡敢接未來國舅爺的錢,連連擺手:「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日後千萬別忘了奴才。」
曲傲咬緊后槽牙,你他娘的的確很難忘。
等到人離開,柳二娘喜極而泣道:「想不到我的婉婉也能進宮,真給娘長臉。影兒啊,你是姐姐,日後在宮裡頭要多多照拂你妹妹。」
是可忍孰不可忍,曲金遙破口大罵:「呸,你才進宮,你全家都進宮。」
曲婉婉立馬蹲福:「多謝哥哥的祝福。」
曲金遙有被氣到:老子總有一天要朝這朵白蓮花潑糞。
「影兒,你莫急,為父這就去向太後娘娘說情,憑她與你的母親交情——」曲傲雙手背後,來來回回的疾走幾步。
曲今影仰望碧藍的天空,悵然道:「只怕要我入宮本就是太后的意思。」
聞言,曲傲剎住腳。
他曲家本是書香門第,當年他和父親都曾任白鹿洞祭酒,門生數以千計,能入朝為官者,皆自奉為白鹿黨。
之後他棄文從武,娶了曲今影的母親,和坐擁十萬鎮北軍的花家結親。
如果兩個女兒入宮,曲家算是投入昏君麾下。
……可憐天下父母心,太後為她的皇兒真是操碎了心。
曲今影喃喃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又說想在西城門外布施,救助逃到雁京的豫州災民。
內務府最近很忙,他們在趕製一份特殊的禮物,類似黑火.葯,卻沒有殺傷力。
皇帝為其取名為煙花。
多麼富有詩情畫意的名字啊,他們不敢辜負皇帝的浪漫,廢寢忘食,忙得跟陀螺似的。
暑氣熏人,燠熱難當。
易東坡去冰窖取冰塊,打算放到養心殿幫衛燕思去去熱,路過造辦處時,順帶看了一眼,探究煙花到底是何方神物?
當其綻放在天空中的那一剎,他直呼妙哉。
回到養心殿,就對剛剛午睡完畢的衛燕思一通拍龍屁。
「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間,人間哪得幾回瞧?萬歲,您真乃神人也。」
衛燕思很受用,內心升起了理科生的自豪,放下硃筆說:「晚上看起來更美。」
易東坡猥瑣的笑:「是給清慧郡主準備的吧?」
「當然。」
衛燕思把春來喚進來,催他趕快去一趟勇毅侯府,請清慧縣主出府一敘。怕影響人家的閨名,還特意囑咐春來記得喬裝改扮,別讓人認出來是養心殿的太監,免得再惹出流言蜚語。
春來即刻去辦,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愁眉苦臉道:「回萬歲,勇毅侯府的人說清慧縣主出遠門了。」
這種借口一聽就在糊弄人。
衛燕思問:「有說去哪了嗎?」
「他們不願意告訴奴才,好在奴才運氣不錯,門口等了一等,見到清慧縣主的貼身丫鬟小楊柳……偷偷跟著她到了西城門,您猜我看到了什麼?」
「清慧縣主?」
「正是,勇毅侯府在那處搭了一個粥棚救濟災民,清慧縣主負責主持呢。」
易東坡喟嘆:「清慧縣主人美心善呀。」
人的確是美,日後弒君起來就不見得善了。
衛燕思當機立斷:「走,出宮。」
易東坡捂住受驚的小心臟:「萬歲,奴才的屁股剛剛痊癒,再也經不住折騰了,您答應過太后要在宮裡好好獃著,君無戲言吶,太后怪罪下來,奴才怕是老命不保了。」
衛燕思微露譏嘲:「你要再多嘴,朕現在就讓你老命不保。」
易東坡學著烏龜縮了一下頭。
和上回一樣,她還帶上了風禾這位武功高強的御前侍衛。
不想引人注意,他們各換了身樸素的衣裳,又弄了一輛樸素的馬車,顛顛簸簸的抵達西城門。
在首輔盧池凈的主持下,這處已經建立了收容災民的福坊和醫坊。戶部撥調了銀錢、糧食和藥材。吏部撥調了人手。太醫院的御醫和醫丁也來了一大半。
只是災民來的太洶湧,救護隊伍組建的太匆忙,沒有規整的紀律,仍有大量的災民無處可歸。他們破衣爛衫瘦骨嶙峋,歪歪扭扭的倒在城牆根兒下。
衛燕思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叫了停車,不顧易東坡的阻攔跳了下去。
立馬有一面黃肌瘦的年輕女人抱著孩子,來向她乞食求。
「公子,您行行好吧。」
易東坡和風禾連忙護她在中間。
她看著這個女人一會兒:「朝廷不是派下糧食了嗎,聽說勇毅侯府也搭了粥棚。」
女人虛弱道:「災民太多了,不夠分。」
「不可能。」衛燕思篤定道,「你再去前頭瞧瞧,朝廷下發了一百擔糧食,夠雁京災民吃上一個月的。」
女人似是沒有力氣再開口,勉強大喘了幾口,髒兮兮的臉龐上眼睛黑白分明,閃爍著滿是希冀的光:「您有吃的嗎,給一點吧,我只在昨天從粥棚討到一碗粥,孩子要挨不住了。」
衛燕思於心不忍,摘下腰間的錢袋,將銀子放進她粗糙的掌心。
女人受寵若驚,彷彿從這些銀子中獲得了力量,跪下去一個勁兒的磕頭。
周圍人見狀,相繼踉踉蹌蹌的撲上來,伸出瘦成竹竿的雙臂討銀子:「公子,行行好吧。」
眼見人越來越多,風禾抽出了佩劍一揮,試圖嚇走他們。
「公子求求你。」災民們並不退。
衛燕思:「朝廷不是建了粥棚嗎?」
有個拄著枯木枝當拐杖的老頭子顫巍巍道:「沒有吃的!在粥棚等上一天也不見得等到一碗,災民每天都在增加,吃食全靠搶,昨日還把粥棚給擠塌了兩座……我們老了病了,搶不過的。」
他說著便罵起老天爺,又罵起當朝昏君。
「大膽!」易東坡尖聲呵斥,「雁京是天子腳下,休要胡言亂語,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能不能活到明天還不一定呢?老頭子我賤命一條,怕啥?」
他們爭吵起來,其餘人卻在瘋搶女人手中的銀子,相互推搡著,而後又不管不顧的要來搶衛燕思,驚了拉車的馬兒,馬蹄高高揚起,踢傷好幾人。
人和馬混亂成一鍋粥,數只黑乎乎的手抓住了衛燕思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