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7章

第7章

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小楊柳和溫三娘驚魂甫定地摟住她,問她可有受傷?

她搖搖頭,尷尬又不失禮貌的道謝。

衛燕思只是死死盯著她,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已經死透了。

曲今影怯生生的問:「您怎麼……在這?」

衛燕思沒好氣的回答:「我來青樓逛一逛。」

果然是昏君作派。

可禮節上倒要過得去,她懷著忐忑的心情深深蹲了一個福:「妾身冒犯萬歲——」

最後一個字還沒吐出口,就被衛燕思及時糾正請:「公子,萬公子。」

曲今影:「冒犯萬公子,懇請恕罪。」

溫三娘確認她無礙后也蹲了個福:「原來公子認識我家影兒,不知是何姓名?家住何處?明日我定請我家老爺登門答謝。」

衛燕思用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臉頰:「不必客氣,我與縣主本就認識。」

「呀?」溫三娘微微詫異。

「不知縣主方便借一步說話嗎?」衛燕思轉回目光。

曲今影莞爾,心裡記著慘遭輕薄的仇,以委婉的方式表示不方便。

衛燕思像是被將了一軍似的,一口氣梗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湊近她說了句悄悄話:「內務府忙著採選秀女呢,朕看清慧縣主著實不錯。」

曲今影抬了抬手:「萬公子這邊請。」

識時務者為俊傑,衛燕思很滿意,另外要求兩隻跟屁蟲原地等候,怕風禾不願意,擺出一國之君的威嚴:「清慧縣主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個大男人跟著去不合適。」

聽聞這話的曲今影緊緊的揪住領口:我已經不清白了。

衛燕思走在前,她亦步亦趨跟著。

穿過擁擠的人潮,來到了一處較安靜的拐角。

「萬歲想與妾身說什麼?」

但見衛燕思啪的一下收了扇子。

她當即退後一步,拉開距離。

「朕在武英殿咬的人是你吧。」

曲今影的呼吸亂了一息:「萬歲誤會了。」

「你用的什麼法子掩蓋了咬痕?」

這話問的平和真誠,不像是興師問罪,曲今影的內心紛亂如潮,不明白衛燕思到底是什麼意圖。

「……那夜,」衛燕思偏開臉,輕輕咳嗽兩聲,「是朕唐突了,向縣主……賠禮。」

言罷,深深看了她一眼,兩手相疊往外一推,再端端正正的躬身而鞠。

驚嚇年年有,今夜特別多。

曲今影僵在當場

昏君向我道歉!

昏君居然向我道歉!

這刷新了這些年她對昏君的認識。

其十五歲登基,至今不過四年,聽小人遠賢臣,濫殺無辜,助紂為虐,驕奢放逸,不思進取。大有把雁國搞得民不聊生之勢。

這樣的君主哪有良知可言?

知錯善改就更別提了。

曲今影將信將疑:「……萬歲確實誤會妾身了。」

「別裝了,在武英殿的人就是你。」衛燕思勾唇。

「妾身——」

「你快告訴朕,用的什麼法子掩蓋了傷口?」

「……」

「朕當時不是要咬你,只是你恰好出現在園子里,朕認錯了人。」

曲今影再一次僵住,昏君不光道歉,還耐心地向她解釋!

「可消氣了?」衛燕思小心翼翼的問。

憑白被輕薄,哪能這麼快就消氣,但昏君的面子還是要給。

「妾身惶恐。」

「你想要什麼補償?朕都可以滿足你?」衛燕思又問。

alpha在未經對方同意的情況下強行標記,情節可謂相當惡劣。

好在曲今影不是omega,只能進行臨時標記——將後頸淺淺咬破。不然她的良心會受到無休無止的譴責。

「妾身真不是——」

衛燕思搶白道:「……可有意中人,朕為你賜婚?

她記得曲今影在豆蔻之年時祖父病重去世,曲今影守孝三年,孝期剛滿母親又與世長辭,曲今影便回了寧州府老家,再守孝了三年。

耽擱來耽擱去,已經滿了二十歲,別家的姑娘早都當娘了。

「萬歲莫要戲弄妾身。」

衛燕思看到她臉慢慢變紅,在無邊的夜色中,有種奇異的美好。

後知後覺自個兒的莽撞,換了話頭:「行吧,當朕欠你個人情,日後你若有所求,朕一定對你有求必應。」

「妾身不敢。」

曲今影這便要告辭,直接轉身,一頭扎進人堆裡頭去,可橋頭早已瞧不見小楊柳和溫三娘的身影,想來是被人群沖走了。

她只好作罷,往相反的方向去尋馬車,但馬車也不見蹤影。

嘆了口氣,獨自往家的方向走。

這一夜的街頭巷尾空空蕩蕩,百姓們都去雁淮河畔瞧熱鬧,偶爾才有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她鮮少走夜路,一個人走更是沒有過,有些怕。

不遠處傳來小販的叫賣聲。

她一回頭,意外發現衛燕思正不近不遠的跟著她。

心臟嗖的提到了嗓子眼兒。

「萬公子何故跟著妾身?」她停下步子,回身問道。

「太晚了,朕送你回去吧。」

曲今影婉拒:「謝過萬歲好意。」

「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你跟著我,我才害怕。

「您還是先回去吧,易總管他們應該在等您!」曲今影咽了一口口水。

魏燕思隔著她臉上的面紗,瞧見她吞咽的動作,忽然明白她的心思,又好氣又好笑:「朕遠遠跟著你,你往前去吧。」

「……既然如此,萬歲上前來吧。」

「若是被人看到你和一陌生男子並肩走在街上,怕是要影響閨名。」

曲今影嘴唇張了張。

盛夏夜晚的風裹挾著濕漉漉的氣息,驟然吹過來,飄飛了她的長發,她估摸是要下雨了。

盛情難卻,她扭身,繼續走向侯府。

身後那人像是故意在逗她,隨著她的腳步同起同落。她快一分那人就快一分,她慢一分那人就慢一分,假如有了偏差,也會立即停下重新調整。

像個調皮的小孩子。

小販還在叫賣,在她路過時問:「姑娘要來碗雲吞嗎?」

她躊躇一晌,要了兩碗。

又多給了些銀錢,端走了一碗,告知小販剩下的一碗,交給她身後的公子。

於是一人一碗雲吞,各自端在手裡,邊走邊吃著,細嚼又慢咽。

熱氣騰騰的雲吞吃完,勇毅侯府也到了。

侯府的大門寬敞氣派,大紅的燈籠把鐵門扁照得亮錚錚。

一輛軟轎出現在視野中。

轎夫壓桿,一名粉衣女子裊裊娜娜的下了轎子。

曲今影一睨,是她妹妹,二房所出的曲婉婉。

見著她這個姐姐,捏著嗓子虛情假意的喊了一聲,不僅未行禮,也未曾等候她,先一步進了門。

曲今影見怪不怪,回身望著遠遠離著的人:「妾身在此多謝了,您趕快回去吧!」

她提起裙子上了三步台階,忽而想到什麼,又折身來到那人跟前:「妾身派幾名候府的長隨護送您可好?」

「不必麻煩了。」衛燕思眉眼彎彎著,將手裡的碗遞給她。

「吃了你一碗雲吞,朕又欠你一個人情。」

「妾身惶恐。」

又來了。

衛燕思懶得說她,畢竟每次見面自己在她眼裡都像個惡人。

「一晚上就欠你兩個人情,朕會先還你一個的。」

翌日,是個晴朗的天。

她在養心殿的龍榻上醒來,身下壓著雙蝶戲百花的明黃軟褥,身上蓋著如意三寶紋的明黃錦衾。

感嘆一聲至尊享受,才翻身下榻,驀的被哭唧唧的易東坡抱住大長腿。

「萬歲呀!奴才找了您一個晚上,以為您又遇上了該死的紅蓮教!」

「放開朕。」衛燕思掙了掙,沒掙開。

一抬眸,對上風禾那雙哀怨的眼睛,他眼底下的兩團烏青和唇邊的一圈胡茬交相輝映。

想來易東坡所說不假,他們真的找了她一個晚上。

哄孩子似的,拍拍易東坡的頭頂:「好啦好啦,朕不是平安無恙嘛。」

易東坡從地上爬起來,苦著一張長滿褶子的老臉:「就算不為我們考慮,您也要為太後娘娘考慮呀,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老人家可怎麼活呀?」

「朕立馬去向她請安。」

易東坡消停了,擦掉兩行老淚,招來一干宮女為她更衣束髮,織錦龍袍配玄紗,頭戴一頂珍珠冠,盡顯帝王之尊。

佩戴香囊時,她叫了停,從小宮女手裡將其拿過來。

問說:「這裡頭裝了什麼?」

易東坡:「回萬歲的話,有蘇合香、降香、上色沉香、霍香、白朮、甘松………您可是不喜歡。」

「換成茉莉花吧,再混些柑橘皮進去。」

易東坡豎起大拇指,誇她有品位。

衛燕思回贈他一個白眼,開啟了一天枯燥的帝王生活。

先去皇極殿向太上皇請安,遇上太上皇老年痴獃發作,請安便不了了之,轉去慈寧宮看望皇太后,並在那兒用了早膳。

皇太后的口味一貫清淡,又信佛,吃的是全素宴,香蕈絲、白菜平安果,櫻桃山藥,燒茨菇。

衛燕思無比嫌棄。

知女莫若母,太后大發慈悲,要小廚房加了一道熏肘花小肚。

衛燕思心滿意足的吃著,吃飽喝足就盤算起還曲今影人情的事。

「母后,皇兒有事求您。」

「哦?」太后拖了個長音。

「和紅蓮教刺王殺駕有關。」

這等嚴肅的事,必須認真對待,太后擱下碗筷,豎起耳朵。

「皇兒想問……這事能不能不查了?」

「為何?」

「皇兒貴為一國之君,與那瘦馬不清不楚……再查下去一定會鬧得人盡皆知,有損皇家顏面。」

她本就是女兒家,唇紅齒白的小臉似經過一通粉雕玉琢,一求人就像在撒嬌。

太后平白見她這模樣,心生出許多憐愛:「你的安危事關江山社稷,刺殺一事一直沒有眉目,哀家心急啊。」

「只查紅蓮教就成,可別再把官家的女眷們扯進來,皇兒怪難為情的。」

「哀家還想問你呢,召名瘦馬入宮到底為什麼?」

「不久前您不是問過了嗎?」

「哀家才不信你那套說辭。」

不愧是昔日的後宮霸主,的確不好忽悠。

衛燕思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不瞞母后,皇兒三月前落過水后,得了怪病,總忍不住想咬人?不好咬宮裡的太監宮女,只好從宮外找個人進來。」

太后一愣,急忙宣太醫院的院判宋不寧來診平安脈。

他是太后的人,知道衛燕思是個女兒身,誠實道:「回太后,自從陛下三月前從昏迷中醒來,身體就與往日有所不同,脈象相較於以往更加強健,卻時常會有體弱無力的癥狀,用過許多葯也不見改善,老臣無能,請太后降罪。」

「這麼說你也束手無策?」太后問。

「老臣罪該萬死。」

alpha的體質自然與普通人不同,衛燕思替他求情:「皇兒不過是受了刺客的驚嚇,加上溺水,過些日子就會大好,請母後放心。」

太后重重嘆息:「你近來少為國事操勞,大小事情全聽由文淵閣吧,保重龍體要緊!」

「那官家女眷們……」

「你是皇帝,你做主。」

如此便是允了。

衛燕思大喜,謝過她的菩薩心腸。

「哀家只想你開心,來,讓母后看看的臉可消腫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呀,皇兒,你的臉比之前更腫了?」

衛燕思穩住心態:「母后怕是看錯了吧。」

太后便招來蘭嬤嬤和宋不寧一起看,得出了一致的結論:龍顏的確更腫了。

「一定是皇兒龍體欠佳,馬上回養心殿補個眠。」

她推開那盤熏肘花小肚,離開這不速之地,應付完早朝後,跑去御花園閑逛。

穿書至今,她總不太適應,還老受到發熱期的折磨,難得有這樣好的興緻。

易東坡開懷道:「可要奴才召南院的戲班入宮唱一出?」

原主是個紈絝,不僅喜歡聽戲,心血來潮時常常上台扮相,唱上兩曲。

鬥雞斗狗斗蛐蛐最是拿手,除了女色,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衛燕思與原主不同,雖然隨性,但並不放肆:「只逛逛就行。」

到了御花園,她下了龍輦,在池邊悠哉悠哉的漫步,接過易東坡捧來的一盤魚食,一點一點的撒進水裡。

乍一下想起了昨夜曲今影撒花的模樣。

這姑娘,甚是有趣。

一低頭,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自個兒的身影,被淺淺的漣漪一寸一寸扭曲。

索性把魚食盡數倒進池子,頓時躍出數十位尾紅鯉,嘩啦啦嘩啦啦,濺起幾朵巨大水花。

衛燕思:「好玩兒。」

自從誤咬了曲今影,她就吃不好睡不香,昨夜向人道了歉,心中才落下了一塊石頭。

她們的關係好似緩和了一點,至少在她眼中是緩和了。

「易東坡,你差人去一趟勇毅候府,帶句話給清慧縣主,就說……」

衛燕思琢磨良久:「就說兩個人情朕還了一個,請她不必憂心了。」

「奴才遵旨,一定把您的口諭帶到。」

強制標記不是光彩的事,衛燕思羞愧難當道:「千萬低調些。」

易東坡因她怪異的神色而疑惑不已:「萬歲和清慧縣主的感情真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衛燕思解釋道:「……姐弟情深嘛。」

越描越黑,成功讓易東坡想歪了。

也對,清慧縣主生得月貌花容,和衛燕思又是青梅竹馬,昨晚衛燕思甚至不顧個人安危硬要出宮,追去了青樓。

種種事情關聯到一起,易東坡不得不懷疑衛燕思看上了人家,情根深種的那種。

他把傳口諭的光榮任務交給春來,提醒春來去的時候千萬別空手,送點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最好低調奢華有內涵。

於是春來頂著大太陽,屁顛顛跑去內務府,精心挑選了于闐國的羊脂玉兩塊、羅馬的琉璃樹一尊、西天竺納蘭提花三株、波斯的麟瑞香五品,以及江寧織造的軟煙羅十匹。

在勇毅侯府傳完口諭,自作聰明的補了一句非常曖昧的話:「萬歲的心意,清慧縣主了解吧?」

這下,曲今影不想了解都了解了。

對衛燕思生出的那一點點朋友之誼,瞬間蕩然無存。

登徒子,狗改不了吃屎。

陪她一起聽口諭的還有侯府上下的所有人。

「有勞公公了。」曲傲捧了銀子打賞春來,親自送人出府。

曲金遙傻在原地,眨巴眨巴眼:「妹妹,萬歲要納你入宮!?」

「呸呸呸!」小楊柳朝著地上吐了三口口水,「大清早的,您甭說晦氣話!」

二房的主子柳二娘酸溜溜道:「恭喜影兒,麻雀變鳳凰。」

「你的女兒才是麻雀!」曲金瑤回懟道。

他比曲今影大兩歲,長得像他爹,薄薄的眼皮薄薄的嘴,是十分適合與人吵架的刻薄長相。

被他攻擊的對象曲婉婉,當即哭的梨花帶雨,跑去告狀:「爹爹,大哥欺負我,他罵我是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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