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玄清宗長淵真人突破元嬰的消息於收徒大典后不脛而走。

接著就是長淵真君收徒,一時間猜測紛紜。

所有人在討論那場聲勢浩大的雷劫居然是行止峰的那位之餘,又開始議起了對方竟然收徒了。

據說,長淵真君在此次玄清宗的收徒大典中,收下了兩名弟子。

其中一位是水火雙系靈根,還有一名則是金木雙系靈根。

按理說既然長淵真君成功進階,且那場大典中不乏有比之雙系靈根更高資質的單靈根者,不想長淵真君竟收下這樣兩名資質只算尚佳的弟子。

然又有人說,這兩名弟子在玄清宗此次收徒大典中表現優異,被長淵真君收為弟子也不算辱沒了其身份。

這麼一來,長淵真君收下他們倒也還說得過去。

外界的眾多言論傳得沸沸揚揚,最終落到百里衍耳朵里也不過被他一笑置之。

柳無絮洋洋洒洒說了一通,將幾乎所有有關百里衍的傳聞一應在他面前說了個遍,見他最後也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下,禁不住有些挫敗。

「你就不覺得,他們說得有理?」柳無絮手中把玩著玉簫,見狀頗感意興闌珊。

百里衍聞言,輕挑著眉眼,分明是坐在一張矮桌前,卻無端透著股子居高臨下的意味,語調慵懶而隨性道:「我收下的徒兒如何,豈容旁人置喙。」

眾人議論他收下的弟子皆為雙系靈根,不及單靈根來得天資出眾,首次收徒卻只收了這樣兩人。

可他們又怎知百里衍收的徒弟到底如何,未來又會怎樣。

故而柳無絮的這些話,百里衍也只聽聽就罷。

「也是。」柳無絮聽到他這般說,把玩玉簫的手指尖微頓,倒是贊同的點頭,同時也被百里衍此刻的這番氣勢鎮住。

便見百里衍不過是慢條斯理的拂了拂袖擺,姿態頗為散漫,說話間的神態卻讓他有種莫名的迫人氣息,輕易就讓他想起了先前那日在域門外的笑聲。

柳無絮不由定定凝視對方几眼,末了問出先前便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你為何會在收下顧璉易后,接著又將溫淮收入門中了?」

總覺得從渡完雷劫后、長淵師弟就變了許多。

問完他想到這,忽地失口道:「你渡劫之時可有出了岔子?」

修道之人渡劫時都會有一關問心的考驗,為的是測驗修士是否滋生了心魔。

滋生心魔乃是修道中的大忌,輕則修士性情大變,變得陰晴不定,重則神智被心魔主導,從而墮入魔道,嗜殺戮、喜血腥。

但這個問題甫一出口,柳無絮就已經自發否決了這一猜想。

長淵師弟雖有了些許變化,但卻並不如尋常修士患了心魔后那樣。

思及此,他笑著擺了擺手,「我就隨口一問,師弟還沒說為何會想收下溫淮呢。」

***

若說百里衍起了收徒之心讓他們這些師兄弟感到微愕,那麼最後他在收下奪得試煉魁首的顧璉易后、轉頭又收下了溫淮,這一點則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時於青硯峰主殿之中,原本殿內準備拜師的眾人都在秋弄琴順利拜完沐青真君入了戒律閣后、便紛紛重又看向溫淮,琢磨著他最終會被哪一位收下。

就在他們都要以為溫淮莫不是資質不行,玄清宗不收時。

不料末了,就見高居上首的長淵真君竟再度出聲。

於所有人矚目之下,對著溫淮道出了一句最初在逸雲峰的試煉之地外收下顧璉易時的那番話。

「本座欲將你收入門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看似並沒有厚此薄彼,顯得十分的公平公正,可卻頓時叫殿內一片嘩然。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顧璉易只是略微詫異的朝著上首、這個剛剛將他收歸門下,成為他師尊的人。

他唇瓣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能從中吐出來,眼眸微微斂下,遮蓋住了裡面的情緒,絲毫沒有外露。

只是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

顧璉易垂落身側掩於袖中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呼吸也仿似不知不覺間加重了幾分,很快又被他調整了回去。

此般年紀就能迅速將心情掩飾得分毫不露,脫不開顧璉易的家世。

他雖生於一個小修真世家,自幼受父母寵愛。

可顧璉易的父親卻天資不高,也曾遭到家族厭棄,好在顧璉易出生測出了身懷靈根,從而再次受到家族庇佑。

但又在後來得知他是水火雙系靈根、若想登上仙途難如登天,於是地位再度一落千丈。

然而顧璉易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不斷發奮自己,努力修鍊,終是得償所願踏上了修仙之路。

其餘的自是不再多提,主家在知曉他竟然以這樣的資質引氣入體后,瞬間大喜過望,自以為施捨一些恩惠就能夠抹除過往的一切,緊接著又將他們一家接回了主家

顧璉易卻並不能再完全相信他們,因此隱瞞了自己其中一條靈根是變異冰靈根的事實。

不過這也是他偶然才發現的,顧璉易誰都沒有告訴。

這樣的過往經歷,便是顧璉易能夠如此迅速收斂好情緒的原因。

但他可以憑藉以往的經歷來掩蓋自己,另外一人卻是不能。

就見程豐在聽聞長淵真君居然要收下溫淮時,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好半天才把它捋直了,抬步上前,「長淵真君!弟子有話要說!」

·

原本因為百里衍的一番話開始響起竊竊私語的大殿中,又因程豐的這句提著音量高喊的話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只因眾人全都想到,最開始程豐就是奔著長淵真君來的,他會有話要說實屬應當,想必也是腦子一熱止不住在此時憋不住脫口了。

事實也確是如此。

程豐扯著唇,嗓音艱澀,「弟子能否請問,長淵真君為何要收下溫淮……」而非他。

明明他才是第二,本以為長淵真君今日只收一位徒弟,可沒承想居然是越過了他,轉而收下了溫淮,程豐感覺此時此刻,他滿頭滿腦都被這樣一個疑問給充斥著。

和他有著相同疑問的,非溫淮本人莫屬。

幾乎是在百里衍說出要收他入門的瞬間,溫淮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是不是入了一個假的書中世界。

還是他的腦子壞了,記憶力不好使了。

在溫淮記憶中,程豐確實是入了掌門邱臻言門下,而其中提到的秋弄琴也的確是進了戒律閣、成了沐青真君的親傳弟子。

可同樣的,小說里的百里衍渡劫失敗,但現如今擺在溫淮眼前的,則是成了長淵真君的百里衍。

劇情突然出現的一些小小偏差,他還能當作是意外從容應對。

然在對方按照既定劇情收下顧璉易之後,一切彷彿都開始亂套,溫淮試想過自己有可能同樣入了主峰青硯峰,畢竟自己的名次尚可。

又或許他也可去戒律閣,或者其他兩峰,玉乘峰和逸雲峰。

可是任溫淮如何都是沒有想過,百里衍會提出收他為徒,讓他成為行止峰的一員。

溫淮怔怔的望向上首重又起身立著的那道身影,一時恍惚。

劇情亂套的起點,似乎也是那最初他以為的小小偏差。

因為程豐、乃至大部分前來拜師且成功通過試煉的弟子中,都想拜入對方門下。

他們不清楚對方為人,為的也不過是長淵真君,玄清宗行止峰峰主首徒的這一名頭,但溫淮卻是明明白白的。

現在,程豐的突然發話,叫他從方才聽到百里衍的話中重又陷入了新的迷茫,開始懷疑劇情是不是被掉了包。

·

而面對程豐的問話,百里衍僅淡淡的垂眸撇了對方一眼,隨即繼續看向溫淮。

這下子,上首坐著的幾人算是知道了他的心意,最終,還是掌門邱臻言率先發了話。

「程豐。」

邱臻言開口時語調雖然溫和,卻又似隱含著幾分上位者的威儀,壓迫四溢。

聞見他發話,程豐一下就知自己失態了,脾氣也慢慢收斂下去,垂目先是對著邱臻言恭恭敬敬一禮,「師尊。」

說罷,他又沖百里衍行禮道:「弟子方才越矩,還望真君恕罪。」

剛剛要問的話,瞬間被程豐咽回了喉嚨里。

他現在既然已經拜入了青硯峰,就不應在想其他才是,想通這一點,程豐原本還擰得緊緊的一雙劍眉略微舒展開,英俊的面龐上綳著的神情轉瞬又平復了下來。

因為程豐的這番做派,其餘人還想看看他是準備做什麼,此刻也跟著斂了目光。

這下子,眾人的焦點再次匯聚到了溫淮身上。

半晌,他眼神緩緩抬起,慢慢對上了百里衍看來的視線,溫淮抿唇,心念幾經轉變。

最後,只聽他緩聲開口,「溫淮,見過師尊。」

在說出這話的前一秒,溫淮想著的是,既然百里衍要收下他,他答應便是。

話落後,溫淮的眼角餘光落到了一旁立著的顧璉易身上,暗忖:如此一來,或許讓他可以更加輕易接近對方。

至於百里衍為何會提出收下他,溫淮一時想不到別的原由,只當這是蝴蝶效應。

從最初的渡劫開始,或許就有一雙無形的蝴蝶翅膀在煽動,但他現在才明白過來而已。

而這雙『蝴蝶的翅膀』也確實存在。

只是一直掌握在百里衍手中,誰也無法從他這裡窺見分毫。

同時,百里衍也不會將之告訴其他人。

·

正如現在柳無絮問的這話,不出意料的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見此,柳無絮輕嘆了一聲,嘆息聲中充斥著百無聊賴的意味,同時尾音拖得十分長,似乎是想吸引著誰的注意力。

然百里衍卻連一個眼神都未給他。

柳無絮無法,只得接著問,「你那兩個徒弟呢?」

自收徒大典結束,一眾通過試煉的弟子行完拜師禮后,百里衍便帶著顧璉易和溫淮回了行止峰。

而行止峰上,除了他們師徒三人,再無其他活物。

便是那山脈間都極少有飛禽走獸。

放在這靈氣濃郁的滄瀾山脈中儼然不正常,玄清宗的護山大陣並不會限制一些普通的靈獸靈禽,而整個玄清宗,也只有行止峰上不會出現此類存在。

『百里衍』性格陰鬱,表面上風光霽月,可那些全都是假象,所以他從不會允許任何東西進入行止峰的地界。

對方不收徒也是同樣的原因。

這倒是大大的方便了現在的百里衍。

左右他亦是個不喜打擾的性子。

聽到柳無絮提及那兩個被他收下的便宜徒弟,百里衍終於有了反應,他撩起眼帘同柳無絮對視一瞬,在後者正欲再度問話的前一秒,徐徐說道:「來了。」

「什、」柳無絮頓了片刻,剛要說話,倏然也覺出了什麼。

是顧璉易和溫淮兩人的氣息正在逐漸靠近這邊。

剎那間,柳無絮心底隱隱生出了些許別樣的情緒。

長淵師弟不過方才進階元嬰,而他則待在元嬰初期久矣,可他剛剛竟然沒有半點察覺。

準確來說……

是長淵師弟比他快上了許多。

柳無絮又一次放出神識探尋,因為他在行止峰,故而主峰上的護山結界並未限制他的神識掃蕩,柳無絮再觀那兩道氣息,兩人恰是從山下的方向緩慢地靠近主峰的位置。

顯然這兩人先前是離開了行止峰,只不知他二人結伴而出是所為何事。

按照他二人的方位,柳無絮再次感到驚訝。

若他推測得沒錯,長淵師弟應該是早在這兩個小子立於行止峰結界外就查探到了他二人的氣息。

相隔著一層結界……

柳無絮喉結攢動,同時心中暗忖:倘若換作是宗門內最接近化神期的掌門師兄應當都……

剩下的他沒有再繼續想下去,柳無絮收起剛才懶懶散散的模樣,又坐了一會還是決定起身,「嗯……長淵師弟。」

百里衍睨他。

柳無絮頓了頓,接著才道:「我還有事,要去一趟青硯峰找掌門師兄,就先走了。」

說完,柳無絮瞬間化作遁光,往青硯峰掠去。

盯著對方離開的方向,百里衍不由勾了下唇。

他不是故意露出破綻,只是並不打算掩飾,既然如此,又何須營造一個以往那般的形象。

費力不說……

且還無趣非常。

***

待柳無絮離開行止峰主殿後不久。

從峰外回來的顧璉易和溫淮兩人不多時也到得主殿,繼而是他二人的聲音響起,「弟子們求見師尊。」

主殿的殿門是緊閉著的,顧璉易看了看,依舊安靜立著,說完求見的話后便沒再繼續。

反倒是溫淮瞥了他一眼,旋即轉頭又一次望向前方關起來的殿門,揚聲道:「弟子求見師尊,還請師尊一見。」

在他說話時,顧璉易微微垂了垂眼眸,眸底的情緒被長長的眼睫斂下,無人得見。

很快,幾乎在溫淮的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殿門發出一陣轟鳴,接著是厚重的殿門大開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入耳。

在溫淮說完那句后,師尊為他們打開了殿門。

思及此,顧璉易抿了下唇,抬步朝著殿中行去。

溫淮看了眼他的背影,緊隨其後入了大殿,只足下的步伐略微有些沉重。

有意落後半步,溫淮凝視顧璉易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現在的顧璉易必定是對百里衍這個道貌岸然的師尊全然相信的。

因而在方才他尋了個借口同顧璉易一道出去時,溫淮並未提及什麼。

況且,就算他說了,並將今後的大致劇情一併告知對方,道依照顧璉易的性格、溫淮差不多可以猜到,對方百分百會以為他是在口口聲聲詆毀百里衍。

更不提溫淮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劇情一事告訴其他任何人,誰也不。

他想救顧璉易脫離『百里衍』的苦海、適當幫他規避風險,溫淮也只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進行。

同時溫淮也明白,現在就算不是顧璉易,換作其他任何人也都一樣。

如今的百里衍,任誰口中不說他一聲好,更何況已是元嬰真君的他,在整個彌天大陸中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令人仰慕。

考慮到現今的情況,所以溫淮選擇靜觀其變,這次帶著顧璉易出去也不過為了與之拉近一下師兄弟間的關係,畢竟他二人現在同樣拜在了百里衍的門下。

溫淮最終只隨意找了個理由,帶著人去了一趟戒律閣,順道將宗門令牌以及親傳弟子服飾等一應東西領回來。

誰讓行止峰除了他和顧璉易,就只有百里衍一人。

連個幫忙跑腿的人都沒有。

行止峰有挂名的外門弟子,但他們通常是不能進入行止峰內的。

只因峰內有長淵真君設下的禁制,不允任何人入內。

知曉劇情,並且深刻了解過百里衍此人的溫淮自是知道為何會有這禁制的。

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不讓人進來好防止其他人發現他的真面目罷了。

溫淮嗤了一聲,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

入得大殿後,顧璉易、溫淮兩人沒有看到百里衍,隨即二人相視一眼,皆看向了內殿的方位。

顧璉易輕喚了一聲:「師尊。」

說著,他往內殿走去,溫淮亦步亦趨跟隨。

轉眼間,兩名少年就到得內殿,接著被雲床之上盤膝而坐的那道身影牢牢的吸引去了心神。

百里衍雙手搭放膝頭,以一個入定的姿勢坐在不遠處,平日里那雙看人時總帶著點點瑩藍色澤的眸子此刻正輕輕闔著。

不僅是顧璉易呆住了,連溫淮也有些愣愣的。

只因於百里衍周身,正散發著一圈微弱的熒光,像是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變得稀薄,到最後漸漸散去。

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呼吸,但那本就薄弱的光芒卻還是消散了。

隨之他們二人的呼吸又是齊齊一滯。

便見下一秒,百里衍已然睜開了雙目,視線直勾勾地掃向兩人。

顧璉易和溫淮心頭皆湧上了一陣被抓包了的感覺,但他們都沒有表露出來,反而十分自然的開始同百里衍見禮。

兩名少年都身著一襲親傳弟子服飾,衣襟處更是描繪著行止峰獨有的標誌,道道圖騰都紋理繁複且還含著一股悠遠寧靜之氣,僅是觀其都能覺出心下一片平和。

裡面蘊藏的法門且十分奇異。

百里衍打量他們。

二人俱是面色如常,任他探看。

少頃,百里衍收回目光,忽然說道:「為師近日要離開一趟行止峰。」

聞聽此言,顧璉易倏地抬頭看他,溫淮也是同樣疑惑,「師尊要去哪?」

百里衍眯了眯眼。

半晌,他莞爾一笑,末了才對兩人緩聲說道:「去找你們的三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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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重生后每天都是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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